重生之纠缠 作者:燕绥齐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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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话说写这一章的时候简直思绪泉涌啊,难道是因为高中狗血言情看多了的原因吗?
☆、第 9 章
淮安睡得颇不安稳,梦中往事频频出现。
他似是坐在顾家那处大宅的客厅沙发上,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却愤怒地握紧了手,垂着头,听着对面漂亮女孩儿的讥讽:“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和你妈一个样儿!明明是赵家赶出来的私生女,还充什么大小姐的款儿!到底不是咱们顾家养出来的,也不晓得规矩,拿出去只会丢人现眼!”他不服气地要骂回去,他的父亲顾其琛轻飘飘地投来一个眼神,责备道:“妙仪,好好讲话,一个女孩儿,说话可不能这么难听。”
一转眼,他又坐在自家那栋小楼房前的小凳子上,脸上手上都是伤痕,背带裤的膝盖上擦出了一个口子,露出带着血丝的皮肤,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听着远远跑开的小孩子的嬉笑声:“赵淮安是个野孩子!”“没爸爸的小野种!”“不和他玩!”他捡起石头扔过去,没有砸中,忍了忍,终于哭出来了。坐到天黑,妈妈回来了,看见他这幅样子吓了一跳,赶紧给他上药,问他怎么了,他不说话,妈妈抱着他,亲他哄他,妈妈的怀抱真温暖啊,又叫他哭了一场,哭到睡着了。
一个又一个画面在切换,妈妈死了,他拿着信上了顾家,亲子鉴定,他被一群人冷嘲热讽,他和他们你死我活的争斗,顾其琛在急救病房里罩着氧气罩昏迷不醒,高速公路上一辆大卡车迎面而来--------
他惊醒了,大汗淋漓,呼吸急促,四周环顾并没有一个人,静悄悄地一片死寂,他一时间竟顿住了-----这是哪里?他四下巡视,对上一面镜子,镜子里少年虽然神情困惑脸色苍白,依旧俊雅风流不同凡俗--------他恍然大悟,这是自己。记忆迅速复苏,他拥着被褥怔然无语,那些刻意不去回想的过往似乎一夕之间潮涌而来,全然不肯放过他。
当初李淑贞在外漂泊,生下女儿李婉晴后依旧不敢回家,只能偷偷和父母联系,打听到自从她离开,赵守诚犹不死心,三番四次上门来,软磨硬泡,各种手段使了个遍,非要寻到她的下落,父母不堪其扰,虽死不松口,却因经受不住他的纠缠,憔悴得不成样子。他那个未婚妻,出生名门望族,本不把她这么个玩意儿放在心上,但见赵守诚这般殷切切的模样儿,也有些恼,发话下去,又是一番折腾。这下牵连甚广,李家人个个怨声载道,把李淑贞好一番埋怨,便有些不中听的话传出来,李家二老心里内疚,兼之这事儿本不体面,也是抬不起头来。
李淑贞手里头钱财本就不甚多,生产加上调养花去一些,婴儿要好生看顾,又花去一些,在外生活,柴米油盐房租水电哪样不用钱,一时竟不剩下什么了。她带着个孩子,却还要为生计奔波劳累,心里记挂着家里人,知道自己竟连累了一大家子吃挂落,又气又急,竟又病了一场。这一病可不得了,前些时赚的钱都赔了进去,却还是不够,只能回家硬生生挨过去。那一遭儿,女孩儿才晓得什么叫做贫病交加,什么叫做生活艰辛。
她挺了过来。为了赚钱,她寻了不少活计来作,她到底是大学文凭,又实打实上过班经过事,手底下硬实,又肯吃苦,虽然为了照顾小孩时间上总是不凑手,但是有了些钱请了人看顾,倒还能应付过去,渐渐地竟然也存下了一些钱。她再暗地里打听,知道赵守诚到底不耐烦,又寻了个新欢,去的少了。杜小姐忙着□□未来夫婿,也不再理睬李家,抬抬手放过去了。只是父母亲记挂女儿,日日思念,因事情闹得大,家乡风言风语,传得很不好听。李淑贞只能悄悄安慰父母,待过去几年,事情平息了,她再不声不响回去,只当是她去了外地上班就是了。
然而,话是这般说,生活却还是万般难。且不说单身女人带着个小孩儿,没个丈夫可供依靠,要遇到多少闲言碎语,等到婉晴长到两三岁要上幼儿园,却又遇到麻烦。李淑贞逃出来时虽没有忘记带上身份证户口本,却还是个未婚女子,没有结婚证,却又如何给小孩儿上户口呢?小孩儿没户口,那就是个黑户,日后在社会上可就备受歧视,处处受气,连幼儿园都去不了。
好似老天爷终于怜惜了她这一回,她遇到了心目中的那个人,诚恳正直、温柔体贴,两个人好好儿谈了一场恋爱,结了婚。把双亲接到了自己这儿生活,承欢膝下,好好儿孝顺。但是,她的运气总是不能持久,仅仅三年,男人出轨了,他的温柔体贴,给了她,也给了另一个女人。顾淮安看过母亲的日记本,知道当时还是小女孩儿的母亲目睹过怎样的场景:挺着大肚子的女人上了门,光明正大要求一个名分;夜晚两个人默默相对无言,没有争吵、哭泣、叫骂,只是尴尬的沉默和疲倦;一天又一天,外婆穿着高跟鞋,化着妆,平静微笑,却躲在卧室里悄悄的流泪,被母亲看见,还强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来。
他们离了婚,赵守诚和那个男人彻底地毁灭了女孩儿对爱情和婚姻的全部憧憬,在以后的数年中,李淑贞陆陆续续谈过数次恋爱,却再也没有结婚,而早年的颠沛流离和艰辛困苦埋下了病痛的种子,这次婚变又过多消耗了她的心力,李淑贞的生命在三十三岁走向了终点,那时,母亲赵婉晴才七岁而已。
她在去世前几个月已经有了预感,把女儿托付给了自己远在家乡的父母和数年间结识的好友,李家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当真是哀痛欲绝,一时间也老了好几岁。谁知厄运并未过去,这几年赵守诚和杜小姐结了婚,却一直没有小孩,虽然赵守诚依旧风流不改,但是情人来来去去,却始终没能传出哪怕一个消息来。赵家和杜家都有些担心,两个人也悄悄儿让私人医生检查过,都没有问题,只能说是缘分未到罢了。家中催逼得急了,赵守诚倒又想起了那个流落在外的骨血来了,忙让人去寻,这回赵家倒重视了,不管是不是正室嫡出,好歹是赵家的血脉。这一找,自然就找到了李家二老那儿。赵家毫不客气,一开口就是要把赵婉晴带回去,言辞之中一派高高在上的傲气,倒好像不是夺人子女而是施舍给人一个天大的好处似的。李家二老自然不肯,奈何势单力孤,却是抵不过赵家势大,更扛不住李家其他亲戚你一言我一语的威逼利诱。李淑贞那几个好友有心相帮,赵家一声招呼下来,寻了几个由头好生整治,也只能退让。一番动作下来,李家二老只能眼睁睁看着懵懵懂懂雪团儿一样的小孙女被带走,哭得老眼昏花,却是无可奈何。
赵婉晴被带走了,也没个正式的名分,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养着。佣人们称呼她一声“小姐”,却是打心底里看不起她。小姐,哪个小姐呢?外室生的私生女罢了,父亲不看重,正房也容不下,不过是没个亲生儿女所以权作安慰,一旦有了亲生的,定是要赶出去的。外面儿但凡是有些名头的人家谁不清楚她的底细呢,日后也嫁不了什么像样的门第,这样的小姐,谁还放在眼里呢?人人这样想,赵婉晴的日子可想而知,虽说衣食无忧------杜小姐毕竟是大户人家出身,倒还不至于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小娃娃,但是私底下佣人们的冷言冷语,明里暗里的嘲笑作弄,周围众人的漠然以对,都叫她迅速成长起来,褪去了稚子的天真。
十几年光阴倏忽而过,这些年里,李家二老去世了,杜小姐有了自己的孩子,赵婉晴长成了风姿绰约的妙龄女子,然后,她恋爱了。
不同于母亲李淑贞,赵婉晴因打小不受重视的缘故,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自然要识一些眉眼高低,更要放宽心性,自然而然,养就了一副随分守时、清冷豁达的性子。她一向沉默寡言,从不出头,在赵家同隐形人一般,几乎被旁人遗忘了。待到十□□岁时候,她念高中,赵家却像是一夜间想起了还有这么个女儿一般,要拿赵婉晴去联姻。说是联姻,同卖女儿也没什么两样了。同赵家结亲的人家是个暴发户,家里做的生意与暗地里一些事儿有些牵扯,见不得光。原本,这样的人家赵家是正眼也不会瞧一下的,奈何这会子赵家独独一个赵守拙还算有些能耐罢了,其他的子弟,不过是吃喝嫖赌上有些本事,叫他们做事,那是白日做梦,何况赵守拙也已经独木难支了。幸亏赵家还有些名头能够卖钱,百年世家的名声唬得一大帮子暴发户想借此攀上些关系,由此跻身上流社会行列,联姻,就是一桩你情我愿的买卖,出一个女儿,就有数之不尽的钱财,这样的好事为何不做?嫡女,自然是不肯的,杜小姐哪里舍得叫自个儿养的如花似玉的宝贝儿去那等人家,便想起了这个碍眼的外室子。
赵婉晴怎么肯?她骨子里有种李家人的倔强和傲气,如何能让自个儿像件货物般任凭人买卖!然而逃,怎么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呢?哪个肯为了她,得罪赵家这等世家呢?
就是在这个时候,赵婉晴遇到了那命里的冤家,前世的孽债,顾其琛。
赵婉晴比起母亲李淑贞要好的,大概就是她是真真正正谈了一场恋爱,她虽性情沉默寡言,却并非不曾有过少女怀春的时刻,也曾梦想过遇见一个心意相通的可爱少年,而顾其琛就是那样一个少年。在一个天气晴好的午后,他们相遇了,然后相爱。他们骑着车从山坡上冲下,快乐地大笑;他们混迹在酒吧里,喝酒、跳舞,情意绵绵地拥吻;他们在图书馆里亲密地依偎在一起,慢慢翻着书,却并不看,而是握着手相视而笑,窃窃私语。顾其琛带着她经历了从前从未经历过的一切,那真是一段愉悦轻松的时光啊,无忧无虑,平安喜乐,蜜一样的甜,阳光一样璀璨,而这一切最后却终结于一个早晨。
那一个早晨,和平常一样,赵婉晴起床做了早饭,顾其琛还未醒,赵婉晴就坐在床边,托腮凝视他英俊的面容,满怀着幸福和喜悦,当她打算给爱人一个吻来唤醒他时,一个电话,一个毁灭一切的电话打过来了,那边说,顾少,该回家了。
于是,她知道了他隐藏的秘密,他的身世,他的家庭,还有,他的未婚妻。当然,赵婉晴并没有傻到立刻相信这一切,她选择了直接向顾其琛发问,她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他。
顾其琛承认了,他承认自己是顾家人,他告诉她的姓名、过往都是谎言,他有一个未婚妻,打算到了年龄就结婚,他现在只是出来散散心,现在到了回去的时候了。
当然,相处了这些时日,顾其琛还是对她有情分的,他问她,要不要跟他走?用一个女儿搭上前途无量的顾家,赵家必定会很乐意,不会不答应的。
她拒绝了,看着面前神情平静举止雍容的少年,她觉得这几个月就像是一场梦,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她心爱的少年,他死了,死在她吻下去之前。
联姻的事情,赵家再也没有提起过,此后的日子平平静静流水一样滑过去了,然后,赵婉晴发现自己有了孩子,这个孩子,就是他,顾淮安。
母亲为何要生下他呢?母亲总是爱怜的称呼他“我的小宝贝”“小天使”,她从不抱怨,从不后悔,哪怕是最穷困潦倒的时候,也是带着笑意的,看着他的眼神,永远充满了宠溺和温柔,所以,当他知道自己的身世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恨顾其琛,也恨自己,为什么要出生?他带给母亲的,是那样深那样重的磨难。直到后来,翻阅母亲的日记,他才明白,对于母亲而言,她从未有过什么真正属于她的事物,亲情,早已失去,爱情,也已远去,友情,不曾开始,但是一个从她身体里分娩而出的孩子,与她血脉相连的骨肉,是真正可以相伴一生的人,她如何能够拒绝呢?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深深感觉到,自己是被爱着的了。
☆、第 10 章
发了一会儿呆,淮安收拾了心情,看了一眼时钟,已经是八点一刻了。他穿衣洗漱,下得楼去,便一眼瞧见了大厅里的餐桌上,一支汝窑缠枝莲纹美人觚中,高低错落地插着十数枝鲜花,俱是今早儿才剪下来,精心摆放的,露珠儿都还在呢。而桌上还有一碗白米粥、一屉虾饺并一杯豆浆,尚冒着丝丝的热气儿,显见是一直待在灶上,听见他起床下楼的动静,方才端下来的。
他心中熨帖,举筷品尝。白粥用的是熬了几个时辰的鸡汤,细细撇了油,又加了鱼茸、蔬菜,鲜香诱人;虾饺摆成贝壳样儿,摆得整整齐齐,一个个晶莹剔透,玲珑可爱;豆浆也是昨夜发好的上好黄豆,今早慢慢儿磨出来的,香醇可口;由此可见下厨人的用心。
白鹤轩一大早便飞去了沪市,白家在那儿留守的几房人闹出了些事儿来,纵是族长也镇压不住,竟只能教他这个族长出面了。纵然如此,淮安也能吃出他的手艺,想是天未明时便准备了,更是感念他这一番情意。
他用罢早膳,也不打算外出玩耍,自去阳台上看书。天气晴好,阳光温暖,倒让人颇有些昏昏欲睡。他一页页翻着书,脚下团着一只猫,尚可远望庭院中大树葱茏,很有些“偷得浮生半日闲”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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