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香 作者:麟潜
Tags:年下
……
啧,这两个不省心的孩子。
飞瀑岩夹岸峭壁,垂流直下,三千来尺,飞瀑雪白,水声震耳欲聋。
崖畔两人对峙,一人红袍艳烈,一人白衣如雪,皆执双刀,冷面寒光相差无几。
郑冰背对着无底的深谷水流,被逼入死角,仍旧恶狠狠咬着牙挺着,嘴角挂着一丝轻蔑弧度。
郑炎抬起刀刃,指着郑冰咽喉。
似乎胜负已分。
郑冰的精神太过混乱,控制不住内力,以至于消耗太快,被郑炎所压制。
“你把哥哥关在哪儿了,交出来……”郑冰嘴角淌出血丝,精疲力竭,缓缓跪坐在地上。
红衣染血,像雪白崖畔开出的一簇黄泉花。
“哥哥自愿留下,做我的夫人。”郑炎手中刀刃指着郑冰喉咙,淡淡回答。
“不会的。”郑冰笑容凄然,口中喃喃重复,“哥哥不会不要我的。”
郑冰颤抖着抬起手,用力握住郑炎的刀刃,血从指间一滴滴落到地上。
“郑炎……让我见哥哥一面……”郑冰的声音软了半分,“你别把哥哥关起来……哥哥会不开心……”
郑炎有些不耐烦,郑冰装出来的委屈对哥哥有用,对他没用。
郑冰用力攥着郑炎的刀刃,指间鲜血淋漓,竭力狠声道:“你让我去见哥哥!我不信他会不要我……郑炎你敢吗!”
郑炎无动于衷。
“郑炎!你以为你能装一辈子正人君子吗!我们俩一脉双生,你以为你比我好在哪?”郑冰声嘶力竭地嘶吼,双眼血丝密布。
“一脉双生……”郑炎咬了咬嘴唇,看了一眼郑冰身后的幽深悬崖,眼神一点一点阴下来。
手中刀刃接近郑冰,郑炎冷漠望着他,将郑冰一点一点逼退到悬崖边缘。
水声愈加狂躁,碎石哗啦哗啦滚落进深谷。
冥冥之中有种念头在推着郑炎的手。
“去死吧郑冰。”郑炎低声道。
冥冥之中是嫉恨妒火的心魔。
“郑炎你给我住手!”
一声夹着愤怒的警告忽然在耳边响起,眼前刀光乍现,郑炎骤然感到手腕剧痛,双刀脱手飞了出去,整个人被一股力道掀翻,连退了几步才站稳。
眼前渐渐清晰,影十一站在不远处,收了外放的劲气,静静望着自己。
郑冰失神地望向影十一,看见哥哥穿着一身灵湄山的教袍,顿时气血上涌,早已震伤的肺腑剧痛不已,双手撑着地猛咳,一口郁结于胸的淤血咳了出来。
哥哥选了郑炎………?他选了郑炎?
影十一缓缓朝他们俩走过去,抓住郑冰的衣襟,先把人从悬崖边缘拎了回来,拖到安全的地方扔下,哼笑道:“你们俩还真会让我失望。”
“哥哥……”郑炎被心魔蒙蔽浑浊的双眼逐渐清明,刚欲开口,影十一看了他一眼:“郑炎,你更是。”
“我……”郑炎百口莫辩。
其实他没想杀郑冰。一念之间,郑炎确实想要郑冰消失,可当他看见郑冰指间淌出的血时,自己的身子也在疼。
一脉双生,并蒂之莲,一株怎能独活呢。
郑冰紧紧攥着影十一的衣摆,轻声乞求:“哥哥……我错了……”
影十一拂开他的手,不容商量,一把扯下挂在郑冰脖颈上的黑玉项圈,丝绳早已陈旧,一扯就断了。
郑冰瞪大眼睛,茫然又惊惧地望着影十一,一时僵住,动也不敢动。
影十一又看向郑炎,伸出手:“拿来。”
郑炎冷漠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慌张裂痕,按着着颈上的黑玉项圈不让他拿走,急切道:“哥哥……你听我解释……”
“别解释,你们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骗我的话还少吗。”影十一不想再多说废话,拉着那项圈一角,一把拽了下来,拿着那一对项圈,伸到悬崖外。
“你们俩真有长进,从前只是争宠,现在竟成了手足相残了。”影十一冷笑一声,“今后别再来找我,也别想再找到我,你们就在这儿争个够吧,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哥哥……”郑炎声音沙哑,两腿都有些打颤,哀求地看着影十一,“我……我不敢了……哥哥别扔……求你……”
郑冰绝望地跪坐在地上,眼神直直看着影十一手里摇摇欲坠的项圈。
“哥哥……我们……只有这个了……”
那些令人喘不过气的日子,颈上的项圈就是最大的安慰,让他们觉得哥哥仍然在自己身边。
影十一终究还是心软了。
对这两个孩子狠不下心。
“反省够了再去找我。”影十一把项圈收进了袖口,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人望着哥哥的背影渐渐消失,像忽然被取了束绳抛弃了的小狗,孤零零在外边徘徊,无家可归。
许久,郑冰微微抬头,问郑炎:“你刚刚真想把我推下去么。”
郑炎冷漠道:“嗯。”
“那为什么之前拉了我一下。”郑冰扶着伤口缓缓起身,无力道,“让我失足掉下去不正合你心意。”
“别废话。”郑炎收了双刀,缓缓离开。
郑冰一手拖着双刀,一手扶着伤口,追上郑炎。
第十九章争香(十九)
灵湄山中混乱不堪,灵湄弟子与碧霄杀手战作一团,只见雾霭之中人影绰绰,杀声震天,待到见自家领主从飞瀑岩上下来,两派弟子方才罢休,缓缓分立两侧,剑拔弩张。
飞瀑岩历来灵气聚集,为顶尖高手比武之处,数百年前天雷落顶,劈出两条通天之途,自飞瀑岩顶延伸出两条狭长神道,一为生道,一为死道。
正当时,二人分别自生死道上缓缓而归,风扬起发丝,露出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若其中一人不刻意克制,两人的步伐甚至指尖细小的动作也相差无几。
郑冰微拂赤红衣袖:“撤。”
这是认输了。
众碧霄杀手眼中露出诧异惋惜的神色,灵湄弟子倒是扬眉吐气,得意洋洋。
没想到,他们掌教倒是先躬身行了一礼。
“馆主,多有得罪。”郑炎神色平淡,“今后还望两派能互不干涉。”
灵湄弟子顿时愣住,他们掌教向来没对人服过软的。
郑冰无奈咬了咬牙,终于吐了口气,勉强一笑,躬身回礼:“望今后能与掌教时常切磋,互相扶持。今日之事,多有冒犯。”
正邪二道向来互相看不起,碧霄馆觉得灵湄山全是一群小人伪君子,灵湄山觉得碧霄馆三教九流上不得台面。
两派尚未真正交锋时,就知得对方掌教与自家家主是兄弟反目,势同水火。
不知他们是如何协商的结果,这一战算是不明不白地了结了。
实际上郑炎郑冰都知道,哥哥就在暗中盯着他们,若再打下去,恐怕真得不到哥哥宽恕了。
终究以两派互相赔偿告终,两派弟子均是一口恶气噎在胸口,差点把自己噎死。
郑冰郑炎连口气都不敢噎。
各自回家养了一天伤,找了个避人的小酒馆包间,让掌柜的上了三坛子梅花酿。
掌柜的瑟瑟发抖,看见两大水火不容的掌门人进自己这名不见经传的小酒馆一起喝酒,这火爆消息本来能一夜传遍整个南安城,然而被郑冰拿刀顶着脑袋威胁:“敢说出去给你削成棍。”
掌柜的腿都软了。
郑炎一言不发,一杯连一杯喝闷酒,郑冰趴在桌上哭丧着脸打酒嗝。
“都他妈怪你,嗝。”郑冰拍桌子,“你要是不来抢人,我会去你那儿抢人?我要是不去抢人,哥哥会怪我来抢人?会怪你跟我抢人?”
“你先把哥哥清白给污了,怪我么。”郑炎冷冷瞥他,“还绑起来强上,你哪来的脸来抢人。我要是你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我绑哥哥我不心疼吗,我不是怕哥哥跑了吗。”郑冰耷拉着眼皮,下巴卡在桌面上,“再跑了……去哪儿找啊……我想他……”
郑炎轻轻哼了一声:“哥哥答应做我夫人了。”
“呸。”郑冰不屑地瞪了他一眼。
郑炎抬手托腮,眼睫微垂,嘴角轻轻一翘:“哥哥说我比你……”他挑了挑眉,看了一眼郑冰胯下那处,“活好。”
郑冰脸色一白。
这不能忍。
“一人一半。”郑冰咬着牙,把最底线的让步拿了出来。
“好。”郑炎伸出手,跟郑冰攥了攥,“成交。”
“那怎么把哥哥哄回来?”郑冰搓了搓手,“他这次特别生气,他从来没这么生气过,项圈都给收走了。”
一想起被哥哥强行收走的项圈,两人心里都是一阵失落,没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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