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骑马不开车 作者:乘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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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骨望着韩风,五指下意识的捏紧,面上却迥然不变。
“他是我们无邪的皇子,你是你们麟国的将军。你们生来就有各自的使命,规避不得,退缩不得。这些都不会因为你们的避之不见而消失,相反,它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越生越大,直至吞灭你。”
心里的秘密被一瓣一瓣的掰开,挖了出来。执骨只觉得心里都在颤抖,却哑口无言。
韩风说的何尝不对,他就是在退缩,就是在躲避。不愿意接受现实,不愿意和栈衣对立,不愿意回到麟国。
“执骨将军。”韩风靠在椅背上,望着他,“你是我麟国的敌人,你一人杀我军将士三千,更夺我城池,灭我族人,将我无邪的太子凌迟而死……”韩风说的淡淡的,就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这罪证落在执骨的耳中,却如雷声咚咚。
“你对我无邪所做的一切,是否该偿还。”
韩风的笑容里,那浑浊之后隐藏的是什么,执骨一开始不懂。而现在,他似乎看清了。
那隐藏在浊光后头的,是杀意。
执骨站起身来,扭了扭手腕。他一身黑衣,与韩风的白截然不同。二色相触,碰撞在这里,宛如黑夜与白日的交替,暗藏锋芒,又互不退缩。
执骨毫无惧色:“我是麟国的将军,杀他们,天经地义。”
他掸了掸衣袍,牵唇笑了出来,那笑容毫不退让,与韩风双双相碰:“今后,我还会杀更多的人。直至将你们赶出麟国。”话闭,他大步离开。
正当快要走出时,忽听韩风的声音从后头出现:“你如此想,你们麟国的皇上,却不是这么想的。”
执骨停下,回头眯眼看他:“何意。”
韩风从袖口中掏出一卷包裹严谨的卷轴,放在临边的小座上:“自己看看。”
执骨疑惑的翻开,看着看着,逐渐睁大双眼。
双手在颤抖,他不可置信。
而在这时,韩风又笑了,拍拍他的手:“幸好你不喜欢栈衣,幸好你有顾全大局的意识。”执骨身体都在抖,气的只想一掌劈死他!
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韩风道:“哦对了,还有执丰老将军,其实我,是恨不得他去死的。”这句话,从牙缝中挤出,韩风笑着,笑出森冷的味道。
“那日与你初战的四皇子,非是栈衣,而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韩风是个可怜人呀,渐入疯狂……
第41章 木桃
韩风的话在耳边不断回旋, 一声声从耳至脑海,在不断反复。
就算此刻执骨听进了那些话,他也无暇顾及。只知道心底有个声音:不是栈衣啊,太好了。
执骨的视线没有离开过手中卷轴, 他的手在发颤, 几乎拿不住东西。
韩风给了他充足的时间, 等他开口。
那个卷轴中,承载着执骨所有的未来,他的决定,将改变所有。
韩栈衣在外面耗尽了耐心, 脚步声传来,带着急促。执骨在里头喝道:“你站住!”
窗外脚步声戛然而止——
执骨收回视线, 他看着韩风。
“这是你和他达成的协议?”
韩风笑了笑:“怎么样,你接受吗。”
执骨的手心在颤抖,他有些不敢相信。
在麟国,可以一日无君, 却不可一日无镇国文武将。
垂文君在牢中生死未卜,执骨心有余而力不足。爷爷昏迷在战场,自己沦落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虽生气,却没怨过谁。因为他将自己肩头的责任看的比谁都重,于他而言, 没有做好,便就是自己的问题,不能逃脱, 更不能推卸责任。
就算有委屈,他都不会多说一个字。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他一直都深有所感,只是没有想到这老虎对他出手的速度如此快。今年,自己也不过才十九而已。算算全部年头,也不过就做了六年的将军罢了。
韩风满意的看着执骨变化的神情,一双眼中是欣赏别人落魄的满足感。
似乎执骨越是震惊,他便越是高兴。
韩风道:“我先前与你说那些,再给你看这个。是有一个条件,答应我,我便救下你爷爷。否则,我不仅会让你生不如死,更会让他痛苦不堪。”
“说实话,我打心眼儿里是希望他心如刀割的。哈哈,哈哈哈哈。”韩风突然笑了出来,笑的眼中都沁出了眼泪,他继续说着:“因为,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在世上消失,再也找不到他,看不到他,是多么让人陶醉的一件事。当你找遍天下都找不着,当他的身影永远只能存在你的心里,这是多么感到高兴的一件事。”他的笑容渐渐收起,只留下唇边浅浅的一丝。
韩风走进执骨,凑近他,盯着他:“所以,我问你,你喜不喜欢韩栈衣。”
执骨扯了扯嘴角,铿锵有力的甩出三个字:“不,喜,欢。”
“你们韩家,注定孤独终老,穷其一生也等不到所爱。就像你和无厌一样,生死两相隔。”
无厌之名一出,韩风面色陡然变化,他一掌揪起执骨的衣领,死死勒住,那双眼睛就如沾了血似的,他凶狠的问:“你说什么。”
“你确定还要再听一遍?”执骨笑了。
“你如何知道无厌,如何知道!”韩风眼中时有疯狂,他的手在颤抖。
“我不光知道无厌,我还知道他死了,现在活的男不男女不女,可怜又可悲。”
尽管不讨厌无厌,可是韩风的得意让执骨万分不爽。
无厌是爷爷所杀,而爷爷又被韩风弄的昏迷不醒。手中的卷轴还在,上头条例写的清清楚楚。执骨稍稍一想就知为何韩风要提出这等要求,皆是因为有因必有果,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执丰!
“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最可悲的。”韩风好不退让,就算身如谪仙,却面如恶魔。他抢过执骨手中的卷轴,摊开,在执骨面前晃了晃:“执骨大将军,这个世上,有两个人,是我亲眼看着他们长大的。一个,是韩栈衣,一个,就是你了。你会怎么选择,我再清楚不过,否则,我也不会提出这个要求。我不光要你答应这条例上所写的一切,我还要让你答应我,在你死之前,瞒着我儿。若被他发现这条约,你的爷爷,你的麟国,都将不复存在!”
“栈衣是我儿,以后也是无邪的天子。我不会让你这个杂碎影响他的一生。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让我儿知晓,呵呵,结局你明白。我不会让执丰好受!更不会让你们麟国相安无事。哈哈哈哈。”
韩风大笑着离开,顺便带走了那份卷轴。
不是造假,货真价实。
那普普通通的卷轴,决定着两个国家的命途。
上头写的不是其他,正是麟国的降书。
许是逼到了极点,城池和国土暂且不提,执骨却没想到,这场战争将他活生生的拖了进去。
里头特别标明了一条:麟国镇国大将军——执骨,交由无邪处置,于亗骇年腊月二十八,凌迟处死。
而换来的所得,便是保麟国五十年相安无事,国泰民安。
可悲,又可笑。
可悲的是,他被当做了筹码来谈判,想他多个月前还将无邪杀的狼狈不堪,数月后,就成了阶下囚。
可笑的是,他堂堂麟国镇国大将军,就这样被卖了。可否要说他死得其所,死的伟大?
哈哈,哈哈哈。
执骨笑着摇头,没想到啊,他执骨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小屁孩,居然能保一国五十年太平。也太给他脸了吧。
但是笑着笑着,就没了笑容。韩风说的对,他真是够了解自己。他执骨,从来都是顶天立地,无愧我心,无愧百姓。于他而言,选择,永远只有一个。
没有人可以改变,没有谁能改变。
为了什么?
他明白,韩风不过是以己之道还之彼身,做了多年前爷爷所做的那件事罢了。
所谓因果,如是而已。
爷爷杀了他毕生所爱,他便要杀他此生最亲。
爱人,和亲人。
失去了,都会痛苦余生罢了。
所以,他才会额外提出这个要求,而麟国的皇上更是欣然应允,毕竟那麟国的天下,人人信奉镇国大将军,却不是他。
可是栈衣……
执骨捏紧双拳,逐渐蹲在地上。
他铿锵置地的说自己不喜欢栈衣,但为什么心底那么虚,那么,那么颤抖和彷徨。
当栈衣踏进的第一步,就如风一般来到执骨的身边。他紧张的问:“骨头,你还好吗?”
从双臂中抬起脸,执骨的眼睛半睁半闭,带着一丝丝迷惘和朦胧,像刚睡醒的孩子,歪着脑袋突然问了一句:“韩栈衣,你喜欢我啊?”
*
这个问题问的猝不及防。
韩栈衣张了张嘴,咽进险些吐出嘴的那两个字。等了好半天没等到答案,执骨嗤笑了一下:“我就说你不喜欢,你父皇不信。”
“你们说了什么。”韩栈衣问的小心翼翼。
“你爹说你喜欢我,问我喜不喜欢你。”
“那你……喜欢……吗?”
“不喜欢。”
执骨站了起来,头有些晕眩,韩栈衣接过他,扶他坐在椅子上。
“栈衣。”执骨喊他。
“恩?”
“你是无邪未来的皇上,今后会有后宫佳丽三千,会有很多很多孩子。你父皇的笑语别当真,今后要有孩子了,记得带给我看看。”执骨笑着比划了几番:“我想捏捏她的脸,肯定很软。”
韩栈衣神色一动,坐到执骨身边来,他想说话,又被执骨打断:”韩栈衣,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你说。”
“我现在无家可归,无邪待不了,麟国回不去。可是我仍心里放心不下。垂文君入狱不知几十年方可出来,或许也就在里头一辈子了。等你,等你成了无邪的皇上,你就帮我把他弄出来。好叫我安心。”
“你若愿意,大可在无邪一直待着。”韩栈衣浅言而语。执骨笑他是个傻子:“韩栈衣,你当真不懂我,我是宁可死,都不会在无邪待着的。”
“就像我讨厌无邪一样,我也讨厌你。”执骨的每一个字,都深深扎在了韩栈衣的心里。
韩栈衣尽管面色不变,但已然有些吃不住的颤了颤眼睫。
“骨头。”
执骨别过头,在韩栈衣看不见的另一侧,动了动唇。
他的唇也在不经意间颤抖,心里慌的无法说。就像和方才说不喜欢栈衣一样,此话一出,心底却是有个声音在叫嚣:我不讨厌你!我真的不讨厌你!
但是他执拗不已,死命咬住嘴唇不做解释。
不管讨不讨厌,不管喜不喜欢。
都与他无关了。
执骨明白,他要做的:是榨干自己最后的价值,保护他自小成长的山川河流和人民。
就算可笑,就算人会笑他傻。可是自己觉得值得,便值得了。有多少人真正懂他,有多少人懂一个男儿自小的志向。
在这乱世中,苟且一生是大多数人的心愿,不求大富大贵,只求长命百岁。
若能付出自己的生命换取世人幸福安康,又有何不可?
腊月二十八。还有三个月。
就在那一瞬间。
一瞬间。
好像豁然开朗一般,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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