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竹囚林 作者:司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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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安隐隐记得温辞曾经说过,钟离是他的本姓,后来赐国姓才改作温辞。想到这里,少年总算知道为何自己会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熟悉了,因为他和温辞有几分相像,多半是他师父的兄弟。
那这个饰物是温辞转赠给他父母的吗?他的父母都是寻常百姓,得什么样的恩惠能让一个王爷如此重谢?
钟离安一时半会理不出头绪,但却有一种直觉,这个偶遇的男人可能会改变很多事情。所以听到钟离诗问起斗笠,一反常态的老实回答道:“因为毁容了,怕吓到路人。”
“能有多吓人。”钟离诗嗤笑一声,用扇子撩开幕遮。
一瞬间,四周的喧嚣仿佛都停滞了。
“吓人吧。”钟离安语气平淡道:“不过哑伯就不害怕。”
“等等,怎么又出来个哑伯?”钟离诗都要糊涂了:“来来来,我们去酒楼里慢慢吃,慢慢说。”
钟离安亦有想问的事情,也对温辞的过去有很大的兴趣,便跟着钟离诗一起进了酒楼。
见少年完全没有怀疑他,钟离诗又忍不住责备道:“你这孩子怎么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你和师父很像。”
闻言,钟离诗眼睛一亮。
因着家里的一些事情,他出来寻那个一走二十多年当真一个字都不捎回家的弟弟。
本以为以钟离家的剑法,钟离辞怎么也在江湖上混得有头有脸,拖了几个朋友帮忙打听,结果根本没有这号人物,他顿时头就大了。只听说曾经有人在大都这一带见过有个少年使用钟离家的剑法。
听到这形容了没,少年,都不知道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可他实在没什么线索,只能来附近碰碰运气。
不成想他运气不错,居然撞到了钟离安,这个看起来就和他弟弟渊源颇深的少年。
钟离安虽不明白这饰物里的药丸究竟怎么不见了,钟离诗心里却是门清,因为这个九转玲珑锁,只有他和钟离辞知道打开的顺序。
第40章 第四十章
这场谈话出乎意料的短暂。
钟离诗将钟离安带到了酒楼的雅间,尚未到午膳时间,便只点了些小吃茶水。
两人坐下后,钟离诗没有详细询问温辞的情况,而是对着少年道:“你将斗笠摘下来。”
钟离安心下有些莫名,自己这张脸难道有什么可看的地方吗?
待少年摘下斗笠,钟离诗走到他旁边,凑近仔细观看了一下伤口,甚至动手上去碰了碰。
“还疼吗?”钟离诗问道,语气里没有关怀,就是单纯的询问。
“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哈。”庄里是轻笑了一声:“当然不会有什么感觉了”
“什么意思?”
“你脸上的伤口又不是真正的伤口。”钟离诗坐会椅子上,道:“易容的技术算不错,不过匆忙了些,破绽还是很多的,若不是样子太过吓人,早就露馅了。”
“这是……易容?”少年整个人都呆住了,抬手摸了摸自己凹凸不平的脸庞。
“你不知道?”钟离诗有点意外:“我还以为这是你故意弄的,你原来的脸很见不得人吗?”
“不是,这个易容可以卸掉吗?”钟离安急切地问道。
“稍微有点麻烦,需要特殊的药水才能去掉粘合的地方,暴力拉扯的话,可能会伤到自己。”钟离诗道:“别的不说,就是这易容用的玩意,一看就是行家做的。”
这人是除了庄潋不做他想。
钟离诗对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兴趣,便直奔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你说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叫什么?现在在哪里?”
少年隐约觉得自己找到了这团乱麻中的线头,他需要时间来梳理这一切,但眼下显然不是时候。
“”我师父叫温辞。”钟离安回答道。
“温?”钟离诗皱皱眉:“原来是换了姓,难怪打听不到消息。”
“嗯,是当今圣上赐了国姓。”
正端着茶杯的钟离诗听完,突然一口水喷了出来:“等等,你说什么?”
“师父曾经说过这事,王府里的人大多都知道。”想想他要是突然知道自己认识的人变成了王爷,也会很惊讶的。
钟离诗抹了把脸,一副伤脑筋的模样道:“我有事要先回去一趟,你先不要告诉你师父我找过你。”
说完起身就要离开酒楼。
钟离安迟疑了一下,确认道:“请问,您和师父是什么关系?”
“不是很明显吗?我是他兄长。”
“只是你们的姓格……”钟立安在心中默默补充,相差的实在太大了。
“姓格,我是比较成熟稳重,比那个讨人厌的倔小子好多了。”钟离诗自信道。
钟离安:“…………”
男人离开后钟离安依旧坐在雅间里,他早已忘了上午急匆匆出来的目的。当然,逛青楼这种事其实有没有钟离诗结果都一样,就算他去了,可哪有青楼白天开门的。
他让小二拿了面铜镜过来,这是他毁容后,第一次仔细观察自己的脸。
就像钟离诗说的那般,若真是被剑划伤,哪里会几日就感觉不到痛楚,而且伤口一直保持着最初的状态。
他尝试撕扯了一下突起的肉块,果然自己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明明有那么多的破绽,他居然完全没有想到,因为他不够理智,被背叛的悲哀和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不愿意相信温辞会这样对他,却又不去思考证实,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自己一步步走进深渊还怨恨师父。
钟离安放下铜镜,苦笑了一下,就这样,还说什么要保护师父,照顾师父。
“呼——”少年长长舒了一口气,不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必须把事情梳理清楚。
王府中会易容的,只有庄潋,那日也是庄潋将他送出城,他没有理由突然这样做,而府里也没有其他人能使唤得动他,所以这一切就只能是师父授意的。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最初庄潋的目的是让他不要回到王府,他不肯后话才会说的越来越过分,甚至将他打下山崖。
现在想来,庄潋当时何必特意逼他后退数步才出手,没有死哪里是他命大,九成是庄潋对崖下的情况很清楚。
等一下,钟离安猛地站起身,他记得在昏迷前庄潋曾经匆忙将温辞喊了出去,那么会发生这些事情一定是王府出事了。
因为某种他不知道的原因,师父将他送了出去,并且不希望他返回王府。
可这和他的脸有什么关系?还是单纯怕别人认出他是王府中的人,可不论是哪种原因,事情都一定非常严重。
所以,师父没有寻来是不是出事了?
想到这里,钟离安发疯似的地冲了出去,用轻功一路狂奔,连引来路人侧目也顾不上了,恨不得肋下有双翼,直接飞到王府。
就在他跑到官道上的时候恰好与一辆马车擦肩,车内的人探出了头。
温辞和庄潋老老实实念了一千遍我错了,老人的脸色终于好了点,冲着温辞一招手:“过来。”
温辞走过去,直接撸起袖子露出右臂。
“不是交代过要固定好吗?长歪了怎么办?”上官籍见状真是气不打一出来。
温辞闻言又下意识拉了拉领口,他右臂的固定被钟离安扯坏了,然而身上的痕迹太多他不敢找少年帮忙,自己一个人又弄不了,就只能这样晃荡着了。
“呃,出了点意外。”
上官籍捏了捏胳膊,瞥了他一眼,忽然猛地用力,将温辞的手臂又掰折了。他没有提前说,温辞愣了一下后才觉得疼,冷汗刷地就冒了出来。
“上、上官先生?”
“歪了,打断了重新长。”老人言语中竟有几分幸灾乐祸:“还敢乱来吗?这次只有一处歪了,下次想让老头子我把它打成几截?”
话虽这么说,上官籍手上的动作可没有慢下,处理好伤口后他又吩咐道:“旁边的小子,去外间端盆水过来。”
“哦哦哦,好的。”庄潋刺溜一下就跑了出去,趁机赶紧活动一下僵掉的双腿。
不多会庄潋就回来了,生怕慢了又要被老头念叨:“那个,上官先生,冷水可以吗?”
“可以。”老人从药柜取出一袋白色的粉末倒了一些进盆中,带上肠衣做的手套,用手搅拌均匀。
庄潋在一旁看着稀奇,用手指戳了戳,好奇道:“这是什么?”
“最近新发现的玩意,正好适合这种不听话的患者。”上官籍拉过温辞的手臂,将和好的白色粉末糊了上去:“在它干掉变硬前就给我保持这个姿势,否则我可以免费替你剁了这只手臂,省得没长好坏了我神医的名头。。”
温辞尴尬地挠了挠头:“呃,嗯。”
庄潋似乎对这东西非常感兴趣,一直盯着温辞的手臂,待那层粉糊干了,摸摸蹭蹭好半天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他期待地看向上官籍,用格外娇柔甜腻的声线问道:“上官先生,这个粉,可以给我一点吗?”
上官籍突然抖了一下,将剩余的粉末递给了庄潋:“好好说话,怪渗人的。”
换完药时间已经很迟了,上官籍看了看温辞似是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道:“下次换药是十天后,不要再迟到了,老人家的时间很宝贵。”
他知晓温辞要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也明白最近府里不太平,可他一介布衣,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多谢……先生。”
折腾了这么久,温辞着实累了,在王府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才坐车回镇子。他仍然将右臂固定在身侧,不过有了那层变硬的粉糊做保护,行动上少了不少顾忌。
快到镇子的时候,温辞靠在马车的窗口,一瞥眼正好看到飞奔过去的钟离安,他赶紧让车夫停下,丢下银两就追了上去。
钟离安被抓住时,眼睛都红了,正要冲碍事的人吼叫,看到是哑伯顿时呆愣片刻,不好意思道:“哑伯,对不住,我不是要冲你发火,只是我有急事。”
“什么事?”温辞写道,心里暗自奇怪,他不在的这一晚上发生了什么?
“就是我师……”钟离安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他忽略的线索浮上心头。他将面前的哑伯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视线最后停留在了面具上,久久没有移动。
温辞被看得莫名其妙,不由抬手摸了摸面具,又在少年的掌心写道:“怎么了?”
钟离安忽然抱住他,再开口时声音哽咽:“没什么,就是很想你,想要去找你。”
温辞颇为无语,昨天刚觉得这孩子长大了,你看,个头都窜得比他高了一点,现在又变成小孩子了。
温辞习惯姓地抬手拍打着钟离安的后背,安抚道:“阿——”
钟离安忍不住收紧了双臂,将人牢牢圈在怀里。
他真是太笨了,他早该发现的,哑伯要找的人就是他。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钟离诗说过,能打开那个饰物的只有他和他弟弟,如果哑伯就是师父那很多事情就能说得通了。
恰好在他落魄时出现,对他的面容毫不畏惧,还有无微不至的关心。
之前他就觉得奇怪,自己的警戒心不低,为何哑伯三番五次在他熟睡时出现在房间却没有惊动他,现在想来不过是因为他对这个熟悉的脚步声抱有极大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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