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没有,绝对没有,我就是花钱让孙瑜迁帮我打听了下消息,他说那个男主人欠了赌坊一大笔钱想跑路,结果被抓到处理了。”
少女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温辞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脸色一片惨白,声音都变了调:“那,他们的孩子呢?”
少女被温辞的模样吓了一跳,回答道:“说是女人和孩子都卖给了人贩子。”
只听“咔嘣”一声,红木书桌的一角竟被温辞生生捏碎了,连翘半天没敢出声,思绪回转。
自她接下这个任务,从未开口问过原因。一方面是见温辞每每提及此事便情绪低落,另一方面她其实没啥兴趣,办事就好。
毕竟常言道,知道的太多,就容易死的越早。
但是此时她却有点好奇了,那家人,或者说那个孩子究竟和他师父什么关系,居然让他如此失态?莫非是私生子?
温辞微微平复心情才问道:“可知他们被卖到何处?”
连翘回神答道:“那一批的人应该是被卖到了帝都。”
温辞怔忡许久,忽然苦笑了一声:“竟是如此吗?”
少女犹豫半晌,小心翼翼问道:“师父,我能问个问题吗?”
“想问那个孩子和我的关系吗?”温辞心中五味杂陈。
“当然,师父你不想说也没关系。”连翘陪着小心,她并非害怕温辞,只是担忧他的心情。
“那个孩子,应该叫温泽安,是温泽宁的胞弟,亦是我的侄儿。”温辞一声长叹:“当年祸星临世的荒谬之言……”
第5章 第五章
温辞娓娓诉说着那段不忍再提的过往,叹息道:“可我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岔子。”
连翘揉了揉额头,惊道:“等等,师父,按照你们说法,这是欺君之罪……”少女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要‘咔嚓’的吧!”
“救人为上,哪顾得许多。”温辞苦笑道:“恨我无法时时看顾,害那孩子如今不知过着怎样的生活。”
两人只注意着屋外的动静,又皆沉浸在情绪中,一时大意竟未察觉里屋本该沉睡的温泽宁不知何时醒来,正光着脚丫站在门口傻呆呆地看着二人。
“皇叔,你说的是真的吗?宁儿还有个弟弟?”
温辞见状,立刻起身将小孩抱起,轻轻柔柔地责备道:“宁儿怎可赤足下地,天气尚寒,伤了身体怎么办?”
师父,重点不是这个!连翘一边心里吐槽一边麻溜地去里屋取来鞋袜给温泽宁穿上。
“皇叔,你说的是真的吗?”倒是温泽宁心里一直惦记着。
温辞闻言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瞒不住亦不想瞒:“是,宁儿还有个弟弟,只是如今不知在哪里,冷了饿了有没有人问。”
“皇叔,那我们赶紧把弟弟找回来呀。”温泽宁急道。
“小宁儿,这件事你不可以跟任何人讲,除了我们三个,绝对绝对不可以让其他人知道,否则师父和你的弟弟都会被杀掉的,知道吗?”连翘叮嘱道。
温泽宁年级虽小,却素来懂事,见皇叔面色悲凉,平日同他嬉闹的连翘姐姐亦正色再三嘱咐,知此事关重大,允诺道:“宁儿记住了,谁问都不会说的,父皇问也不说。”
“乖~”温辞抚摸着温泽宁的头发。
“那我们怎么找弟弟?”
“这个,就包在连翘姐姐身上了。”少女拍着胸脯保证道。
“你要如何找?”温辞问道。
连翘摸了摸下巴:“事情久远,人牙子那里不一定有确切消息,但是孩子女人能卖的也就那么几个地方,先从容易进去的地方查吧。”
“和宁儿相似,眼角又有痣,我应该可以认得出。”
“又要麻烦你了。”温辞思索道:“既是在帝都,恰好临近我的生辰,不妨王府前摆个善铺,施粥赠药,也许前来的人群中说不定会有他,若是没有,也权当为小安祈福了。”
“好,那我现在就出门了。”连翘急吼吼地就要出去寻人。
“你不歇息歇息吗?”
“没关系,”连翘摆摆手:“毕竟和师父不一样,我还年轻嘛。”
“这里是都城,注意不要引人注目。”温辞提醒道。
“知道了,虽然我年轻,但也是老江湖了,放心吧。”
温辞目送着少女离开,低头问怀里的温泽宁:“宁儿还要睡吗?”
小孩像是突然想起来,害羞道:“宁儿想要如厕。”
温辞不由失笑:“皇叔带你去。”
连翘离了王府后,怕温辞担心,没敢告诉他这个年纪相貌好的孩子,不是被卖到大户人家当仆役,便是去了风月场或者某些有特殊癖好的人手里,这么久怕是凶多吉少。
幸而这几年跟着温辞,连翘的轻功大有长进,不是碰到江湖高手用起来绰绰有余。她花了几日便将青楼悄悄摸了个遍,还雇人假装对这方面有兴趣,高价向鸨母询问,确定没有后才将搜索对象换到了官宦富商身上。
这些地方可就没那么容易进去了,连翘只能想办法同府中的仆役混熟,再打探消息。
温辞的善铺和温晟殷说了一声后也开了起来,他每日悄悄关注着前来的孩童。虽未看到温泽安,但是每每有衣衫褴褛的小孩在善铺前等候,亦觉得疼惜怜悯,忍不住上去询问几句。
半个月后事情仍旧没有任何进展,两人的心都一点点沉了下去,温辞脸上柔和的笑意越来越少,就连生辰宴都是温晟殷离开后就草草收场。
因着心情不好,温辞在宴席上喝得有点多,散席后信步出了王府,准备寻个清净的地方醒醒酒。
旁边的铺子已经没有人了,大概是忙着办生辰宴,剩了一些凉粥还未来得及收拾。温辞驻足而立,指尖轻轻摩挲着长桌,念起办善铺的初衷,心上又添几分愁绪。
就在这时,温辞眼角的余光看到斜对面的墙角,站着一个年幼的乞儿,身形枯瘦,蓬头垢面。
小乞儿只是远远地看着,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渴望和戒备,好像只要温辞向前走一步,他就要立刻逃开似的。
温辞思索片刻,这孩子年龄不大,许是曾经吃过一些高门大户的亏,所以才会如此。他转身回了府内,去东厨用碗盛了热乎的米饭,在上面盖了满满的菜肴,端到王府的门口。
见那乞儿还站在原地,温辞并没有走上前,而是慢慢走到他的正对面。两人隔着宽敞的大路,视线交汇时,温辞露出温柔地笑容,弯下身将装满饭菜的碗轻轻搁在地上,返回王府时,连同几个门卫一起喊了进去。
大门缓缓关上,温辞一个提气,直接跃到旁边的树上,静静观察着外面小乞儿的动静。
小乞儿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之前蹲在酒楼外好不容易捡到的半个馒头,一口没尝就被其他的乞丐抢走了。他看着那碗热乎乎地饭菜,吞了吞唾沫,忍不住想要走过去。只是一见那座典雅气派的府邸,就好像看到了吃人的野兽,又慢慢缩回了脚。
就在小孩犹疑的时候,后面的巷子忽然窜出了一只野狗,寻着味道就过来了。眼看那碗饭要进了狗肚子,他顾不上犹豫,拔腿跑了过去,赶紧端起了碗,护住吃食。野狗哪肯放过到嘴的食物,立刻龇牙咧嘴地就扑了上去。
小孩曾经见过发疯的野狗生生从人身上撕下了一块肉,顿时吓得僵在了原地,温辞发现情况不对,折下一截树枝冲着野狗甩了了过去,那狗吃痛哀嚎了一声,夹着尾巴跑了。
温辞见小孩半天没缓过神,直接翻墙而出。原本他只是想安抚一下受惊的乞儿,只是刚走近,却发现小孩的脖子上挂着一个他极为熟悉的饰物。
一瞬间恍若雷击,温辞几乎保持不住平日的仪态,一个箭步冲过去,猛得拉住乞儿:“你!这个坠子……”
小孩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剧烈地挣扎起来,张嘴狠狠咬住了男人的手腕。温辞痛的倒吸一口冷气,鲜血顺着指尖滴滴答答落到了地上,他却不敢松手,生怕一松开就再也找不到了。
“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温辞双膝跪在地上,从背后轻轻将乞儿圈在怀里安抚道:“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乞儿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这个人的怀抱和心跳声,带着他无法抵抗的温柔,让他莫名觉得心安。
小孩松开了嘴,他咬得太用力,以至于乳牙都崩掉了。
察觉到怀里的孩子不再挣扎,温辞放开了手,让他正对着自己,用带着几分哽咽的声音问道:“你能告诉叔叔,这个坠子是谁给你的吗?”
乞儿仰头,凝视着男人隐隐有泪光闪烁的双眼,犹豫了许久道:“我一直带着,应该是爹娘给我的。”
虽然早有预感,但是得到证实后,温辞还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你、你叫什么?”
“小安。”温热的液体滴在小孩的颈项间,他不解道:“你怎么哭了?”
“没、没什么。”温辞用衣袖拭去眼泪:“叔叔,只是太高兴了。”
“为什么?”
“小安,”温辞抚摸着乞儿的脸颊,柔声道:“你爹娘曾经帮了叔叔很大的忙,知道他们出事后,叔叔一直在找你,找了很久很久。”
“对不起,都是叔叔太没用了,才让你吃了那么多苦。”温辞心疼的抱住小孩:“你娘亲呢?你还记得她被卖到哪里了吗?”
小安抬起手抓住男人的前襟,意外地平静道:“她死了。”
温辞对小孩的表现心下虽有疑惑,此时却不适合追问。他捡起地上的乳牙,将乞儿抱起:“小安乖,我们回家,以后叔叔照顾你,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小孩把下巴搁在温辞的肩膀上,任由男人将他抱进府中。他的眼睛一直看着身后的街道,看着万家灯火渐渐远去,直到被朱红色的大门完全挡住。
回家?
这里会是家还是另外一个地狱,他无法断定,可是他觉得好累,累到经常怀疑自己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所以这样温暖的怀抱让他忍不住期待,让他不想拒绝,让他愿意再去相信一次。
如果猜错了,那就死掉好了,反正没有人在乎他,也不会有人记得。
第6章 第六章
“王爷,这个孩子是?”忠叔看着男人身上的华服被蹭脏,心里多少有些不悦,只是深知主人脾姓的老人面上不敢露出分毫。
“门口捡到的乞儿。”温辞含糊了一句,问道:“连翘呢?”
“连翘姑娘去迎太子殿下了。”忠叔回答道。
温辞的生辰宴身为太子的温泽宁并不适合出席,只是叔侄二人关系向来亲密,温晟殷便允了他宴会结束后,来王府住一晚。
温泽宁将画轴卷好,抱在怀里急匆匆地就往外跑。
“太子殿下,您慢点,小心摔着!”伺候的侍者赶紧追了上去。
轿子行至中途便遇到了连翘。
少女姓急,有些受不住轿夫的脚程,笑眯眯地问着小孩:“小宁儿,要不要跟姐姐飞高高呀~”
温泽宁平时表现的再懂事稳重,到底还是小孩心姓,忍不住探出头,看向跟随在轿旁的长侍。
“既然是连翘姑娘随行,想必安全无虞,还请到达王府后劳烦遣人通知一声,好让老奴安心。”长侍客气地请求道。
“嗯,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小宁儿的。”连翘拍着胸脯保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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