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撒娇的一百种方式 作者:荷包蛋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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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大婚不过三日,他却要以主将一职领兵攻打他国。那时她不哭不闹,不怨不恨,光是进进出出替他打点行李。
夜半似有所察,他悠悠醒来。瞧见她凑在暖黄烛光下,一手执福包,一手握针线。侧脸笼在灯下,柔光浅浅。
他就这么看她缝制一夜,专心致志,竟不曾察觉他早早醒来。
那时他也以为或许这就是地久天长。
可玄北动动唇,只道:“从未。”
从未。
他拿背影对付她,朝长寿宫而去。
玄北有小半年不见太后了。
自从处斩戈敏后,茹太后有意无意疏远。玄北多次听闻他人谈及太后身体欠佳,送去的珍稀药材却统统原封不动被退回来。好歹该装模作样的拜访也被茹太后不顾情面的敷衍过去。细细想来,上一回见面居然已是年时的事了。
踏入长寿宫一刹那,玄北有些疑心是否他命定与女人合不来,故而总有这样那样的麻烦事闹出来。
浓郁药味扑面而来。
茹太后手肘靠在桌上,一只手支着额头,半睡半醒地疲惫模样。
她老去好多。
肌肤松弛垂吊,褶皱仿佛经过年岁深刻,再不是那个芳华盖世的茹太后了。
好似察觉玄北到来,她身不懂,唯有盖在眼皮底下的瞳仁动了动,拖着长音道:“立婴贵妃为后吧。”
——又是一个女子与他过不去。
玄北心头攀上一股子恼怒与烦闷。
“你沉迷男色一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恐怕市井百姓也晓得我邺国王宫中有个小子狐媚惑主,勾得帝王失魂落魄。”
太后沉吟道:“再这般下去,不出一二年,该有人能借清君侧之名起事了。哀家到不在意谁人坐上王位,不过这是你父王辛苦打下的江山,你既然拿到手,合该好好护着。”
“今日之事是否有母后一份?”玄北冷冷反问。
茹太后为婴贞出头得突兀,二人原先面上相敬如宾,私底下疏远得很。也不知这两个女子为着什么绑上一根绳。
茹太后仍阖着眼,半分情绪不露,倦怠只道:“哀家老了,无论如何,你总该叫哀家瞑目地死,否则落下不孝的名声岂不是又多一个由头予他人?”
话外透出的意思是若玄北不应下立后之事,将戴上不孝的大帽子。
玄北勾起的嘴角不知在自嘲还是指向何人。
“母后终究是母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哪怕一改含蓄做派,言语也是句句深意无穷,不愧是在后宫经历无数腥风血雨的老一辈。
玄北心中对茹太后那点点母子情消失殆尽。
太后挑开眼皮,坐正身子,垂眼拉了拉衣袖,不去看玄北。
“无论于你于国,还是于那小子,立后之事百害而无一利。”她掩嘴打了个哈欠,意兴阑珊地挥挥手,“大王心中有数,哀家不再多说了。去吧。”
头尾太后不过说了寥寥数句,却字字珠玑,有本事逼迫得玄北不得不转变主意。
他久久看一眼茹太后,又离去。
这个夜已然过去,天边泛起闷闷鱼肚白。
玄北站在宫殿门口,刚毅的面庞与健硕的身形中透出沉稳而威严的气势。
他心有烦躁。
身为帝王,护不住心上人,还受一个个女子胁迫,且一个比一个来头大,本事通天。倒弄得他处处不是,须步步忍让。
这是把他看轻到何种地步?
——老虎不发威,权当病猫么?
玄北面色难看,一甩袖,发誓偏不全如她们的愿。
谁也别想在太岁头上动土。
既然与他作对,不叫他好过,不如人人也不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
玄北:我还是不太酷,你个菜鸡
作者:得了吧啊?你还想打女人骂女人吗??
玄北:挺想的
作者:你就想想吧你!
第49章 美人呀美人真可爱
五月初七民间灯节。
嫔妃间争斗传得沸沸扬扬,玄北光是令涉及此事的妃嫔统统禁足不可外出。
后宫之事本与朝政无关,谁知第二日玄北便以病罢朝,惹来朝臣百般惊诧。
实质上早朝原先是三五日一次。
玄北成王时以将帅之才闻名,于政绩倒是天赋平平。故而玄北也算勤勉,日日早朝鲜少例外。
这一回玄北竟连三天不上朝,委实闹得人心惶惶。
有人猜测是玄北心头的小宠落水得来大病一场,只怕是生死一线间,才勾得他连朝政也不放心上。于是以虞清安虞宰相为首联名上书请奏帝王专心政务,又几次三番求见,意图开解这个莫名钻进牛角尖的大王。
可惜不得见。
不但大臣求见未果,玄北三日来压根不见人影。
这时他们才后知后觉帝王多半不在宫中,是不顾尊贵身份溜出宫去了。连带那个狐媚惑主的虞子衿一块儿。
哪怕不见其人,虞子衿这名儿也飞快从一张喋喋不休的口转到下一张口去,在大臣间转了一圈,已是人尽皆知。
他们猜得不错。
玄北是见过茹太后,紧跟着就趁天将明将半睡不醒的虞子衿打包出宫的。
除却始终不离左右的暗卫外不带一人,也事先不知会一声就拜访到阿寥莱住处去。待得虞子衿好不容易在晒屁股的热烘日光中揉眼睛醒来时,只剩他一个在陌生地儿。
虞子衿懒洋洋打个哈欠,透过方块窗瞧见外面蓝蓝绿绿一片自然风光,清新秀美。一时之间糊涂的脑袋没缓过来。
他呆呆坐半晌。直到意识到没人来伺候穿衣洗漱了,他才慢慢吞吞换上叠放在床头的衣衫,扒拉扒拉乱糟糟的头发,脚丫子往鞋履里一塞就踩着走出门去。
原来这是个由一根根柱子建造起来的屋子。
虞子衿往左看看,看见纵横交错的乡间小路与高耸入云的粗壮大树。
再往右看,一圈浅浅的小池塘里几只大白鹅悠然自在地游来游去。
天空湛蓝,棉一样软乎乎的云朵轻轻飘动。世间万物经雨洗过,色彩明亮干净。花花草草上还沾着露水。飞鸟往来不绝,清脆啼叫此起彼伏。
连外头的气儿也叫人舒爽。
虞子衿猫似的伸个懒腰伸展四肢。
意外瞧见神仙似的阿寥莱,身穿顶朴素的灰长衫,头发与胡子皆是花白白的一大把,像狐狸的大尾巴。
阿寥莱盘腿面对坐着,双眼闭合,两只手搭在膝上。
——他怎么坐着睡觉呢?
虞子衿想着,蹑手蹑脚要走近他,想偷偷拉扯一下新奇的胡子。
不到十步时,阿寥莱的声忽然响了起来,“大王不在此处。草民住处简陋,只背下清淡白粥素菜在里头,小主子可自行食用。”
“你醒了啊?”虞子衿三两步跑到他面前蹲下,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胡子。
“草民未曾入眠。”
阿寥莱面无波澜,眉眼间蓄一态超然,端详面相就是个无欲无求的文人。他身形消瘦,好似光一层邹巴巴的皮包裹着长骨头,脊背直得像一条线,坐姿端正。
他对虞子衿是不亲近的,含着淡淡的疏离。
可虞子衿半点不怕别人冷淡的,就连冷酷寡言的木头侍卫也拿他没有办法。以虞子衿的话来说,那是他生得好看,天下第一好看的缘故。
“你在做什么呀?”他问。
“冥想。”
“好玩么?”
虞子衿巴眨巴眨眼,觉着这姿态神神秘秘,好似藏个大秘密。他坐下来,跟着摆个不伦不类的姿势,也闭上双眼,眼珠子却在四下里胡乱晃动。
目力所及之内自然是一片黑暗。
他试探姓抬起一只眼皮,偷窥阿寥莱一眼,又故作沉稳地合上眼。
皮猴子却是静不住的。
不出半柱香,虞子衿就活活泼泼地动起来,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抓抓痒。
“玄北在哪里啊?”虞子衿最终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拍了拍手。
“市集。”
“市集是什么?去市集做什么?他怎么不带我去呢?”虞子衿丢出一连串的问。
阿寥莱不语。
虞子衿的肚子咕噜咕噜直叫。
他伸长脖子看一眼里头木桌上摆着的碗筷,迎面又入目一个牌匾,上头净是陌生的字眼。
谁叫他长这么大也光晓得三个字。
虞子衿倒是知道死了的人没有眼睛鼻子,会变成这样一个木牌子。
他端起白粥坐到门口,无需碗筷就喝了一大口,舔一圈嘴巴又好奇地问:“你家里头有什么人死掉了呀?”
开门见山的问自然是不懂礼数的,所幸阿寥莱没动怒。
阿寥莱不睁开眼,不急不慢地回:“草民的妻子。”
“妻子……”虞子衿又喝了一大口粥,其实不大懂妻子是个什么玩意儿。
“玄北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娇声娇气地嘀咕着:“昨天我被人推进水里去,还淋大雨。他怎么不看着我呢?要是我头疼呢?他来得及回来么?”
阿寥莱这才抬起眼,目露一点意外,好似瞧见一只会说话的猴子一个人形的精怪那样。
“你是虞清安之弟?”阿寥莱问,混着岁月杂尘的两颗眼珠子像一块照妖镜。
虞子衿不怕照妖镜,他第三口喝完粥,随手擦擦嘴,含糊地回答:“是啊。你知道我哥哥么?”
“兄弟二人倒是大不相同。”阿寥莱淡淡感叹道:“皆是不求富贵的相,也皆困于情爱。一人易惹魑魅魍魉命坎坷,却有贵人相助。另一个合是一帆风顺的好气运,美名满天下,只可惜——”
虞子衿露出一个顽皮笑容,“我是好气运么?”
他笑得一点阴霾没有,好似装满璀璨星辰。
阿寥莱一愣。
凭心说,阿寥莱是不大想亲近虞子衿的。
他那副皮囊雌雄莫辨,是一种惊魂动魄的艳丽,恍如熊熊燃烧的火光,刹那的风景却能一口吞噬下活人,吐出来成焦骨。
小小年纪,又不是天姓聪慧的人,与其少年英雄的兄长虞清安相比差距比拟天地。更何况外头流言蜚语非假。虞子衿的的确确拿捏住了帝王心。
然而阿寥莱的心念骤然动摇了。
虞子衿这小子是初生牛犊。他不怕山里的老虎也不怕狮子,自信他就是这世间最了不得的活物了,无论什么他也不怕。你说他气运糟糕透顶,道他是注定荣华富贵眼前过的可怜命也不管用。他不怕你,你说什么也不怕。
无知无畏,糊涂到不追究是非对错,他自有一套活法。
他又神气。
好气运算得什么?可有可无。给他安上美名与权力恐怕也不屑。
虞子衿这样看阿寥莱。
那双眼太纯净,不像个十五六岁少年郎该有的眼。更不会是个见证过宫廷人人假面的眼珠子。
他老老的一颗心就软了下来。
软得突兀,如化水的冰,冻也难冻回去。
阿寥莱不再平白叫他伤心,只说:“是好气运。”
“哇啊——”虞子衿眼睛瞪得圆圆的,期盼着问:“好气运是什么?是好吃的么?”
阿寥莱假意掐指一算,缓缓道:“你的好气运就在明日等你。”
“怎么不是今个儿呢?它怎么不今个儿来?”虞子衿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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