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昊的平民生活 作者:巫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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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领命,匆匆离开。
任铭看着还在议论纷纷的死者亲友,他步入人群,举着红镞说:“弓手射杀人后,把箭拔走,箭头被拔断,留在他胸里。”任铭指着直挺挺躺在木车上的丘豕,他得跟这帮人讲述下是怎么回事。
“人死后呢,五肺六脏会先烂,肉也都烂成水,这箭头就掉出来了。”任铭说到肉烂成了水,还听到丘豕妻子一阵悲鸣。
“之前没看到箭头,箭柄又被拔走,所以以为是矛把他扎死。”任铭在外任职多年,清楚怎么跟平民打交道,他可比任邑那些贵族子弟平易近人多了。他把道理阐明,丘豕的亲友就不再喧哗,他们小声交谈,商议,最终还是将丘豕的尸体运走,离开了营地。
一个人出门在外,是很冒险的事情,可能遭遇劫杀,可能遭遇野兽袭击,甚至可能摔伤溺水。丘豕为了钱财,独自一人外出,遇劫身亡,也不好怪别人。在丘豕亲友看来,角山这么乱,以后就不过来贩猪了,至于杀人偿命的事,人们习惯自己来执行。父亲死了,儿子去报仇,弟弟死了,哥哥去报仇,奈何丘豕的儿子还很小。
十多人跟着运载丘豕尸体的木车离开,在路上拉下长长的影子,他们走得很慢,许久许久才消失在任铭视线。
任铭派出的士兵跑得飞快,他是营地里的快腿,呼呼哧哧奔往牧正家。
这位士兵以往来过牧正家,跑到院门口,在院中大树下乘凉的束便就认出他来,领着他进屋去找牧正。
午后,太阳斜照,牧正待在自己房中,执毛笔,在竹片上记数,正算到某某牧民几头羊时,听得束的声音,回头一看,看到了营地的士兵。
任铭很少派士兵过来,每次派来都有要事,牧正问:“有什么事吗?”
士兵回:“事臣让我告诉牧正,杀害猪倌的是红色箭头,事臣请牧正过去商议。”
这位士兵只是把任铭的话重复,他似乎也不清楚红色箭头意味着什么,他一脸稚气,可能也就十六七岁,出生时,那场晋夷和帝向的大战早已结束。
“你是说红镞?!”牧正腾然站起,手里的毛笔掉落在地。
这个原本平静地午后,牧正突然从屋里头出来,喝令奴仆们携带上武器,立即跟他前往落羽丘,不得耽误。束驾车载牧正,其余奴仆们跟随其后。
马车驰骋而去,束挥动鞭子,牧正在马车上急得团团转,束听他不停念着:“他要是死了,可怎么跟任君交代,可怎么交代!”
这个午后,士兵被惊慌失措的牧正吓得不轻,当他说出红色箭头后,牧正突然对他大叫:“快去将你们事臣喊来,立即带兵去落羽丘,要出大事了!”
年少的士兵一口水都没喝上,拼命往回跑,前去与任铭通报。
牧正走后不久,任昉从外面驾车回家,马车挨近院门,也不见有奴仆出来迎接,任昉感到不对劲。他下车,朝屋子里走去,发现屋内一个身影也不见。
“人都到哪去了?”任昉出声叫唤,家中数位奴仆,不可能一个人都不见。
没有人回应他,一切犹如死寂一般。
任昉有种不祥预感,他奔进屋子里找人,果然没有人影,又冲出屋后,见任葭和女婢年在一起。任昉着急问:“葭,阿父和奴仆们都去哪了?”
任葭说:“兄长才回来不知道,阿父他们都去落羽丘,抓大坏人啦!”
这话听得任昉困扰,问:“落羽丘?”
“兄长走后,一个士兵过来找阿父,阿父突然就很生气。”任葭当时在屋里头玩耍,听到父亲说话声音很激动,她还探头偷偷去观看,她从没看见父亲这样凶。
任葭继续说:“阿父说:‘蒿要出事,可怎么跟任君交代’,阿父把男奴都喊上,带着弓箭和长矛还有盾,一起走了。”
任昉目瞪口呆,他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这描述,像似有人要杀吉蒿?而吉蒿和任君还有什么关系?虽处于震惊,任昉思维仍很清晰,他赶往屋里,取下弓箭,任葭追在后头,叫着:“兄长要去哪里,能不能把我带上?”
“别胡闹,年,你看好葭!”任昉奔向院子,登上马车,扬鞭而去。
马车飞驰,扬起尘土。任葭站在院外看着,悻悻说:“不让我跟就算了。”
她倒是不怕什么杀人的歹徒,大概是觉得有兄长父亲和一众奴人在,她什么也不怕。
任昉一路驰骋,还未到落羽丘,就见半道躺着一具尸体,是一位家中的奴人。这位奴人心口处贯穿一支箭,一箭毙命。他倒在路口,无人搭理,奇怪的是,他身上和地上的血很少,他显然不是死在这里。其他奴仆去哪里了呢?父亲该不是也遇袭了?任昉感到悚然,他执弓进入林子打探,林风萧萧,他在风声中,听到了脚步声,紧张下,任昉立即拉圆弓。几乎就在要发射那瞬间,任昉瞅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奴仆荚。
荚惊恐大叫:“别杀我!别杀我!”
两人也是相互惊吓,荚同样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看到了任昉的身影,还有那一把弓箭。
荚在搜索弓手时,和其他仆人走散,他惊慌下,摔着一跤,把手里的石矛给摔断了。他怀里抱柄残矛,浑身还微微颤抖。
任昉收弓说:“你在这里做什么?我阿父呢?”
“牧正带着吉蒿去角山营地,让我们在这里搜找弓手。”荚抹去眼角泪花,他真被吓哭了,“那个弓手好可怕,离得远远就把丙射杀。”
丙便就是在外头躺尸的那位奴仆,任昉已经看过他了,一箭穿心,死相凄惨。
任昉问:“吉蒿还活着?”
他这么问,不是认为姒昊应该死,而是觉得姒昊能活下来很不可思议。要知道姒昊在孤零零的角山遭遇刺杀,而弓手箭术非同一般。
荚回:“吉蒿中了一箭,抬走时,人还活着。”
任昉想,人活着便好,他果然身份不一般,到时亲口问问他来历。
“你见过那弓手的模样吗?”这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任昉留心询问。
荚摇头说:“实在太远了,看不清楚。”
任昉便也就不问他什么了,这个奴仆很胆小,估计就算看到也吓愣,不指望他。任昉转身离开,将荚独自留在林中。
荚恐惧林丛,怕不幸遭遇弓手埋伏,可又有牧正的命令在,他只好硬着头皮,往林里去,心里默念着:看不见我。
他在林中瞎逛,紧张得要哭,终于遇到其他奴仆,简直想抱住痛哭。奴仆们未搜寻到弓手的身影,一伙人结队,在林中游荡。
任昉出林地,回到马车旁,他瞥眼地上的尸体,像似有什么吸引了他。任昉蹲下身,伸手抓住尸体身上插的箭羽,他用力将箭羽拔出,他看见了红色的箭镞,心中大骇!
任昉和角山营地的任铭关系不错,他对于武器也是见多识广。
最先让任昉觉察这支箭特别,在于箭羽。它的箭羽,虽然已磨损严重,而且染血,但是仍能分辨是翠鸟的羽毛。任人的箭羽不这么讲究,不会特意用翠鸟的羽毛,而红色的箭镞,更是标志姓的东西。
红镞翠羽箭,这是晋夷神弓手的箭!
任昉匆促登上马车,扬鞭出发,马车飞奔向角山营地,任昉的马鞭啪啪扬起,马儿发疯似的奔跑。
在马车上,任昉的思绪飞快,他想晋夷的神弓手会袭击姒昊,姒昊恐怕是洛姒一族;他想父亲带姒昊去角山营地,看来是为了给姒昊治伤,营地有位全角山最厉害的巫医。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下章就知道昊总是如何躲避死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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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总:导演你给我出来,为什么我又中箭了!
导演:哎呀,不是有巫医预言箭杀不了你吗?多多中箭,没事哒!
昊总冷漠拉弓射箭
导演(抱住膝盖):哎呀,好疼好疼
昊总(冷酷):你被箭射不也没死,要再来一箭吗?
第31章 死劫
午时, 姒昊躺在阴影处休息, 林风徐徐, 他昏昏欲睡,渐渐睡着了。睡梦里,他听到一阵阵洪亮的噌吰声, 他听过这种声音,是铜錞被敲击的声响。
高大圆肥的铜錞,悬挂在军阵之前, 戈矛如林, 战车辚辚,双军对峙。錞声震动天地, 百兽逃遁,苍黎失色, 杀伐将至,这是一场成为后世传说的战役。
潍水汤汤, 寻丘巍峨,錞声戛然而止,厮杀声震耳欲聋。那一战, 或许血流漂杵, 或许潍水截流,然而它都远去了。掩去这森冷而恐怖,一个温柔的女声缥缈虚幻,由虚入实,她在吟唱着什么?那么慈爱, 那么悲伤,她遭遇了什么?她像似在哄着啼哭的幼子,让他安静下来,好好入睡。
女声绕耳,姒昊意识到,他正在马车上,马车微微颠簸,他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裹着襁褓,脖子上挂着玉坠,怀中绑着一件玄圭。
婴儿眼角还有一滴未滑落的泪花,他不安睡去,眉头微皱,他躺在母亲怀里,那么弱小而无助。马车在夜幕里悄悄行进,一点点声响,都令母亲心惊胆战,她的臂膀将他搂得更紧,像似要用尽全身的力量,去庇护他。
林风起,群鸟凄切啼叫,一个苍老的声音,不知从何而来,他颤颤巍巍喊着:孩子,快逃命去吧!山谷间阵阵回响,快逃命去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阴寒可怖,姒昊心中一颤,从梦中惊醒。他坐起身来,托着额头,让自己从梦中抽身,让自己清醒。当他抬起头,他感受到周身有着青草的气息,已是午后,风带来几丝凉意,他身处于角山。
姒昊回想梦中的情景,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梦见这些,潍水之战,在他出生前几天发生,而母亲带着他逃亡,他也才刚出生不久,他不可能有这些记忆,但梦里的景象,却像他亲眼目睹那般真实。这种真实令人深刻,梦中那份惊悚,此时还残留在姒昊心中,在这阳光通明,悠然静谧的午后,也没能抹去,它带来的阴郁。
他不知道死亡正在逼近他,两位穷凶极恶之徒出现在落羽丘附近。
姒昊起身,到溪边洗把脸,溪水清澈,双手捧起,拍在脸庞,带来冰凉,也扫去睡梦带来的慵懒。姒昊离开溪边,缓缓走向草场,他无知无觉,无法预知,就在他左侧的林丛,藏匿着一个人,在端详他。
临近黄昏,林中鸟兽鸣叫,比一天的任何时辰都来得热闹,姒昊看到朝自己跑来的大黑,他将大黑唤走,一人一犬回到草场。草场上,羊儿们早吃饱了肚皮,悠然无事。
等黄昏,就可以将它们赶往羊圈,一天的劳作,便也就过去,此时,姒昊需要去捕鱼,准备他和大黑的晚餐。
把羊头数清点,姒昊确认羊没丢失,他离开草场,走到一棵老树前,他取出藏在树洞里的青铜矛,还有挂在树梢的竹篮。他打算叉鱼,右臂的伤,一使劲还是会疼痛,不过这种疼痛,在姒昊可以忍受的范围。
他不知道,他已经进入弓手的射程,两位弓手都在试图狩猎他。幸运的是,溪畔的树木茂密,杂草密集,要瞄准他十分难,他被树木遮挡,草丛将他藏匿。
刺还是想试试,他此时特别积极,在获知此人便是帝向之子后,他简直恨不得立即提着他头颅,奔往帝邑跟晋朋领赏。他的弓被缓缓拉开,处于半开状态,灰伸手拦挡,低语:“等他回去。”
在这里障碍物太多,无法确保一箭要他姓命,四周都是山林,他又居住在此,对这里相当熟悉,一旦没能一箭射杀,让他逃进林子,那还得追杀。
根本无需急于一时,山岗上无人,且只有一条通道,先前查探过,隐匿在上面,居高临下,等他回来,必取他姓命。
刺似有不满,但没说什么,跟着灰离开林丛。两人悄无声息,绕过落羽丘后面,登上野麻坡。
两人在野麻坡上巡视,发现一匹白马栖息在林间,马脖子上绑着一条麻绳,另一头栓住树干。它躺卧在枯草里,无精打采,是一匹伤马。刺一见它,拉开弓,试图杀它,灰厌烦拍去刺的手,责语:“勿生事。”
白马高大,健壮,不会一箭毙命,死前它要嘶鸣,会大肆挣扎,对他们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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