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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登船，他不想去亚历山大港，他不想远离罗马。

　　「我们只能回去请求西泽宽恕。」同样留在沙滩上的男子，一脸苍白而萎靡。

　　「卡修斯，你们自己回去。」米洛抬起头，冷淡地说道。 

　　「米洛，我陪你。」另一位站在沙滩上的清瘦男子忧郁的看著卡修斯，表情黯然。

　　「西泽会宽恕你，你难道不明白吗？布鲁图！他有多乐意看到你还活著。」卡修斯激动地抓住清瘦男子，但布鲁图挥了他一拳。

　　「我没有脸面见他，也不想当个贪生怕死的人，卡修斯，你别激怒我！」布鲁图吼道，打了自己的好友。他不否认西泽见到他会很高兴，因为他的母亲一直是西泽的情妇，全罗马人都说他是西泽的私生子，而西泽似乎也真的这样认为。

　　他年轻气盛，他也尊敬西泽，但他必须选择反对他的道路。

　　见鬼，他才不是什麽不名誉的私生子。

　　「好吧，你们就继续在这种鬼地方游荡。我贪生怕死，我要回罗马去，就让全罗马人都嘲笑我好了。」卡修斯沮丧地说道，他的嘴角流著血丝。

　　他贪生怕死，他没有骨气。

　　他们都失败了，难道高傲的罗马人一旦失败就只有死吗？

　　「我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想沦为笑柄。」布鲁斯一拳挥在沙地，跪倒在沙地上。

　　米洛嘴角扯过一个惨淡的笑容，布鲁斯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他抬头看著海浪，想著他或许应该跟多米提安一起走，即使是随同庞培沈没於大海，也是不错的归宿。

　　卡修斯独自一人想离开，但他又折回来拉布鲁图。

　　「想想你的母亲，当她问我，你怎麽没有回来，你要我怎麽跟她说？」卡修斯问道，他可以成为一个贪生怕死的无耻罗马人，但他不能成为一个背弃朋友的人。

　　「卡修斯，我真为自己感到羞耻。」布鲁图低著头，许久才抬头，伸手抓住了朋友的手，从沙滩上站起。他还有个母亲，当初她哭著跟他道别，他跟她承诺他会活著回去。

　　「米洛，你必须跟我们一起走。」卡修斯推了一下米洛，米洛动了一下，沈默不语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想到自己与凯利乌斯的约定，当然，他也有个在罗马翘首等待的母亲。

　　 　　　　　　　　　　　　  　　　　　　　　　　　　　 

　　当追随庞培的贵族一一返回罗马的时候──当然，也有一小部分选择了自杀，这些敌对营的贵族带著羞愧与对西泽的憎意回到了自个的家，与妻子拥抱。

　　大多数人都没有感谢西泽的宽仁，虽然西泽赦免了他们，但也蕴藏另一层警告：若是再反对他，就没有这样的好运。

　　米洛与布鲁斯、卡修斯三人回来得晚，当他们抵达罗马城的时候，米洛因为伤口感染、路途劳顿而病垮了。

　　「我回来了，凯利乌斯。」在自家寝室里，米洛张开手与他的老朋友拥抱了一下。

　　「我都以为你死了。」凯利乌斯激动地说道，紧抓著朋友的手不放。

　　「死了或许还好，活著只是耻辱。」米洛苦笑。追随庞培的贵族，大多数都返回罗马让西泽宽恕他们，但也有真正的罗马人以自杀结束，他们高傲到连西泽的宽恕都不能容忍。

　　「如果你死了，那你就是不守约定，成为背弃诺言的人。」凯利乌斯捏紧了朋友的手，他很庆幸自己的老友虽然吃了不少苦，但好歹还活著。

　　「那承诺只是成为我苟且偷生的借口，所以我也顺理成章的回到罗马。然则，我真想你，凯利乌斯。」

　　米洛再次热情的给他的老朋友一个拥抱，路途上有好几次因为发烧几乎要昏迷的时候，出现於脑中的都是与凯利乌斯的约定。

　　「我也不指望让你说一句『真想我』的话，米洛，不过以後我们又可以一起喝酒闲谈了。」克洛狄乌斯笑道。他与米洛的交情仅次於凯利乌斯。

　　「吉图斯。」米洛与克洛狄乌斯拥抱了一下，内战中站在敌对两营的朋友毕竟都还活著，真好。

　　可惜，只有多米提安，到现在还生死未卜。

　　「多米提安他……」米洛知道消息有些残酷，但他得传达。

　　「他追随庞培去了埃及，布鲁图已经跟我们说过了。」凯利乌斯说道。多米提安已经做了大多数贵族不能做到的程度。

　　「他是一个不甘心失败的人，而且有始有终。」米洛用敬慕的口吻说道，虽然随後再次黯淡了起来。

　　「他就是这种人，固执，而且就是死也要尽自己罗马公民的全部义务，连同我们那份。」克洛狄乌斯说道。他刚听到多米提安的消息，所以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多米提安比他们这几个人都固执，虽然他表面看起来是最温和派的。

　　「庞培想去埃及寻求支持，这并不是个好主意。」凯利乌斯说道。多米提安恐怕凶多吉少。

　　「不会有支持，只怕等待的是死亡。」克洛狄乌斯捏了捏拳头。他几乎能预料到结果，毕竟庞培已经大势已去，而埃及却不会为了一个罗马人的久早老交情，与西泽的庞大军队对抗，这是场罗马人自己的战争。

　　事实上，当西泽带领军团前往埃及後，他才知道庞培一抵达埃及就被刺杀。那位年轻而又愚笨的埃及小法老，以为这样就能取悦西泽，但他根本不了解罗马人。

　　西泽对庞培的死深表哀痛，厚葬了庞培。

　　後来当西泽带著埃及豔後返回罗马，同时返回的十三军团士官塞内加说了，刺杀庞培的那凶手，被一位叫多米提安的罗马贵族所杀，但多米提安後来再也没有消息。

　　 　　　　　　　　　　　　  　　　　　　　　　　　　　 

　　内战就这样结束，然则，卢加拉斯并不认为这是个平稳安详的时代。

　　西泽将元老院的席位从六百席增加到九百席，新加入的元老里有商人、平民、军人，甚至是高卢贵族。

　　卢加拉斯谢绝穿上那一身缀著红边的外袍，但塞内加接受了，他关心这个国家的前途，因为他是个忠诚的军人。

　　「我不认为这东西能有多大意义，至少对我没有。」在克洛狄乌斯家里，卢加拉斯是这样说的。

　　「参与政事，决定国家的前途，这难道还没有意义？」克洛狄乌斯不满地说道。他不明白为何卢加拉斯不肯接受元老院的席位。

　　「是的，吉图斯。我不想淌浑水，你该知道你们簇拥的是一位凡人，不是神明，人的野心是无限的。」卢加拉斯目光深邃，手指摩挲著克洛狄乌斯的下巴，他最近总觉得克洛狄乌斯的下巴也是性感的一部分。

　　「我们都知道，可只要他不宣布自己为君王，我们可以容忍他，他在改造罗马，他有这个心，至於他的其它欲望，他会处理。西泽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你们朱利叶斯家族有不少杰出人物，自古以来就是。」克洛狄乌斯认真地说道，他们并不是单纯的西泽拥护者。

　　「是啊，唯独出了我一位败类。吉图斯，你有多久没骂我是『朱利叶斯家族唯一的败类』了？」卢加拉斯戏谑道，他可是一直觉得这句话很中听。

　　「这句话更适合德鲁苏斯，你没看到他拼命赞美那位埃及女人的模样，卡修斯都说，这比他的演说词更令人作呕。」克洛狄乌斯拧著眉头。也不知道西泽是为了什麽原因娶了个埃及女王回来，以至於元老们都不满的说，他已经是一位君王，整个地中海都在他俩手里。

　　「我可听说是位绝色美女，任何男人只要看一眼就会失魂落魄，她穿著半透明的亚麻布紧身衣，修长的大腿清晰可见。」卢加拉斯摆出一副遐想万千的神游模样，让克洛狄乌斯恨不得揍上他一拳。

　　「美是美，只怕你消受不起。」克洛狄乌斯冷哼。什麽绝色美女，他又不是没看过，倒是浑身上下无不透露著情色，至於容貌只是一般。

　　「你我都消受得起，还有什麽美人我消受不起。」卢加拉斯没个正经地说道，结果被克洛狄乌斯狠踹了一脚。

　　「闭嘴，卢加拉斯。」克洛狄乌斯冷著他那张俊美的脸，显然在生气。

　　「当然，她肯定不比你美，而且也没人比你更令人销魂。」卢加拉斯压倒克洛狄乌斯，将他的双臂高举过头。

　　「这样说你满意吗？吉图斯。」卢加拉斯低头亲吻情人。

　　「没一句中听。」克落狄乌斯横了卢加拉斯一眼，但也回吻他床上的恶棍。

　　两人经常在床上纠缠，有时是在卢加拉斯家，有时候也在克洛狄乌斯家。无论在谁家，这两人总是将寝室搞得乱七八糟的，然後丢给奴隶去收拾。

　　 　　　　　　　　　　　　  　　　　　　　　　　　　　 

　　元老院的元老陆续离开，当卡修斯与布鲁图要离开的时候，米洛叫住了卡修斯。 

　　「卡修斯，你刚才赞美西泽的话语可真是太优美了，动人无比。」米洛冷嘲。他额头上的疤痕留了下来，就犹如是那场内战给予他的唯一纪念。

　　「我赞美他，因为我恨他，他得到多少赞美就有多少仇恨。」卡修斯苍白的脸上总是带著紧张与谨慎，这使他看起来颇为神经质。

　　「我们不要这样表述艰难的仇恨，真正的罗马人没有什麽是需要隐晦的。」米洛正气凛然地说道。他们一直都在反对西泽，也一直很正大光明。

　　「别让他以为他所做的事情我们都赞同。他增加元老席位，那并不要紧，他讨好庶民，我们也可以不当成他有获取民心称王的野心，但他娶了埃及王後，还连同那个小西泽一起带回罗马来。无论他年轻的时候做过什麽荒唐事，都没有比他年老的时候做的这些更荒谬。」米洛激动说道。罗马早就流传了西泽娶了埃及王後，也将在罗马实行君王统治，并且很快就称王。现在，元老院里绝大多数都反对他，但只敢在私下抱怨，表面上却为他歌功颂德。

　　「你没资格说我，米洛。你现在反倒跟那些刚挤进元老院的无耻商人、粗野没有受过任何教育的军人称兄道弟，你当初的理想与情操呢？罗马人的傲气在我们这一代早就殆尽了。」卡修斯冷冷回道。他觉得米洛变了，而且是本质上的改变。他并不知道，米洛与他们不同的一点是，他反对西泽是怕他成为君王，而不是贵族的权利被削弱。

　　「卡修斯，如果你认为商人、军人都不是罗马公民的话，那麽罗马根本不存在。」本来站在一边不打算开口的凯利乌斯，听到卡修斯的话便立即驳斥。

　　「我知道你全然赞同西泽，即使他让你跪倒在他脚下，奉他为神明。」卡修斯刻薄地说道。他尤其痛恨那些至始至终、坚决站在西泽那边的贵族，他根本无法理解他们的想法。

　　「卡修斯，够了。」布鲁图终於也出声制止，他总是忧郁著一张脸，沈默寡言。

　　「我们没做什麽值得骄傲的事情，那场战争让我们都失去了尊严，可你今天赞美西泽的那些话，让曾经的庞培追随者都感到羞愧。」布鲁图丧气的朝元老院的门口走去，他一点也不想待在这里。

　　「尊严？我们还需要什麽尊严？我们将一位独裁者捧上了王位，我们葬送了罗马的前途，我们还有什麽尊严？」卡修斯悲愤地说道，他跟随著布鲁图走了。

　　「米洛。」凯利乌斯揽了一下痛苦抱著头的米洛，卡修斯最後那句话很伤人。

　　「王位，这里只有一张木椅。在罗马，君王又如何存在？」克洛狄乌斯觉得卡修斯太过於偏执，然则西泽的一系列举动却也让人怀疑他的野心，就连他与凯利乌斯都感到困惑。

　　克洛狄乌斯摸了摸放在元老院正中央的那张执政官木椅，陷入沈思。

　　「如果存在呢？」安东尼一张英俊的脸突然出现在了门口，他大方的走了进来，往那木椅上一坐。

　　「我们会制裁他，用罗马人的方式。」凯利乌斯没有思索便冷冷说道。他根本不在乎安东尼是西泽的左右手。

　　「那最好别误杀了老好人。」安东尼从座位上站起，轻笑地说道。

　　「我一直认为你们跟我一样是追随西泽的，如果你们留意外头街道墙壁涂鸦的话，就知道不要和布鲁图搞在一起。」安东尼显然是来警告的，他说话的时候目光落在米洛身上。

　　现在的罗马城几乎到处都画满了一位戴了王冠老人的背後，一位年轻人持剑逼近。街上到处流传著布鲁图将刺杀西泽，因为他的祖先刺杀过罗马暴君，而米洛的祖先也是。

　　「安东尼，只要西泽不加冕为王，我们都将拥护他。」克洛狄乌斯说道。而一旦西泽成为君王，那麽身为罗马公民，不只是对自身古老血统的承诺，他们都会像祖先那样杀掉或放逐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