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乱 作者:lyrelion(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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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罪?”
“皇上,老臣有罪。”王太师跪着拱手道,“皇上,这孩子原也是想读书上进的。可老臣看他不是那块料,这就只叫他念些修身养性的圣人之言。至于科举,老臣实在不想叫人晓得他是老臣一门,有误公正,有损朝廷威严,有亏皇上圣明。”
皇上哈哈一笑,扶他起身道:“王太师啊王太师,你便总是想得多才老得快的。不过也好,你多想些,朕便想得少些。朕看你这侄孙很是伶俐,若没甚麽打紧的,就跟在朕身边儿吧。朕是你教出来的,那也由朕还你一个人情。”
王太师面上诚惶诚恐:“这如何使得?这孩子毛手毛脚又不懂宫里规矩,若是冒犯了哪位……这,这可是死罪啊!”
皇帝起身行到这少年身边,上下打量他一眼笑道:“我看这孩子机灵得很,你就放心吧。至于规矩甚麽的,谁是一来就会呢?”
王太师还要说甚麽,皇上便一摆手:“行了行了太师,你若是不放心,不如隔三差五的就进宫来看看他。要是朕待他不好,你便如小时候儿那般责罚朕就是了。”
王太师吓得再次跪倒:“皇上,这话便是杀了老臣啊!”
“哈哈哈哈——”皇上只一摆手,“起来吧,朕不过随便说说。不过这孩子朕瞅着当真喜欢,你就留在朕这儿吧。”看着他起身来便道,“至于方才说得使臣到了,你知会一声内务府,看着办吧。”
“皇上不见那使臣们?”王太师眯眯眼睛,“只怕不合礼数。”
“谁说朕不见了?”皇上喝口茶,“朕自然要见他的,只不过,暂时不见罢了。”
“那,这事儿臣就斟酌着与礼部办了。”
“且慢。”皇帝微微一摆手,似笑非笑道,“朕倒是想起个迎宾的好人选来。”
王太师一愣:“谁?”
“赵家壑三郎。”皇上面色随意,却留心观他神色,“他以前打过北戎,可谓知根知底。说不定与那使臣还在战场上见过……”
“若是派他去,万一使臣恼恨,以为皇上刻意羞辱他,这——”
“太师啊,此一时彼一时。”皇上淡淡一笑,“我朝派他去接待贵客,一是告诉他们,若想不轨,这儿还有当年大败他们的将军在;二来,昔日两国征伐不休,便是如此尚可握手言和,他们又有甚麽不成的呢?朕是乐见战敌今日一团和气,说到底,也是两国之福嘛。”
王太师微微眯眼,口中道:“皇上圣明。”这便起身告退。
皇上一摆手:“太师这就去吧,对了,这孩子送送你。”却又一挑眉头,“说了半天儿,朕还不晓得你叫甚麽呢。”
“回皇上,草民叫王弗居。”那孩子抬起头来,一口白牙红唇,十分喜人。却见皇上凝眸看他,不由脸上一红垂下头去。
皇上呵呵一笑:“好,早去早回,今日朕要你伺候着。”
那孩子面上再一红,就又躬身送王太师出去了。
行得一段,王弗居见四下无人方道:“太师,今晚……”
“今晚你务必要使皇上高兴,他一高兴,甚麽事儿都好办了。”王太师狠狠咬牙,“他以为这样儿就能制住我麽?可惜了他的算盘。”
“可是皇上不是说——”
“他先说要赏我,明儿估计就下圣旨了。这就是先给了我好处堵住我的嘴,再把赵壑那小子抬出来,我便不好说甚麽!哼,皇上这些年也精明了,我还是小看了他……”
“太师,那弗居……”
“你就安心待在宫里,有甚麽都多留个心眼儿。”王太师拍拍他肩膀,转身去了。
御花园里皇上伸个懒腰,嘴角淡淡一笑,太师啊,咱们俩可都是你看着长大的,只是你一直以为朕是小猫装的老虎……不过想起来,一眼就看出朕是老虎的,也只有三郎了。
三郎?这麽一想,才记起方才因着恼恨,竟将三郎留在御书房了。没他的意思,这个时候儿谁敢进去?也不知他现下如何了……如此想着皇上不由起身,福公公喊了一嗓子:“起架御书房——”
诸位看官,这纷繁的景儿可叫您听昏了头?您呐也甭着急,咱们下回“三餐不继苦难言 陌头横向遇故人”慢慢儿再说。
第九章
词曰:
夏日凉,杨风荷香过西郊。柳亭尽处,又逢庄生桥。脉脉一泓,芳草萋萋,淡淡没林梢。又是暮鼓声起,斜阳残红,颉颃喳喳归巢。
寻寻觅觅,行行复复,前思后想,前瞻后顾,终不知所往,何者好。上下沉浮,左右逡巡,此情无可消。便又乌云笼月,刹那风雨,不见佳人过此桥。
诸位看官,上回书咱们说到这王太师往御花园出来了,一路与这王弗居随了他出去,自个儿便顺着原路返回。
一路王弗居垂首合掌,默默想着便往御花园去。才至秀景园,便见一个男人迎面走来。这人年纪不大,玉面俊眼,端庄秀逸。身着一件鎏金八宝蟠龙衫,脚踏轻便朝靴,眉眼之间如有急事。正抱着个人急急走来。他手上抱着那人一身道袍,却散着腰带,身上衣裳不过胡乱裹了一下。鞋子亦是松松垮垮吊着。却也能见他发黑如焦墨,面白似凝脂。这两人身后也不见甚麽侍卫随从,宫女太监之流。王弗居看得暗暗生疑。
观这两人,一个分明皇家贵胄,一个却是闲散道人。怎能在这皇家大内穿梭自如?况且那道人如能令这贵人亲自扶持,便是不一般。可放眼天下,还未知甚麽道人有这殊荣。
王弗居既不识得他们,又见其行色匆匆,这便折身往园角柳树后藏了。只见那人果是心切,行过时竟没看见他。一阵风似的自去了,王弗居出来再望一眼,却见一个挺拔身影。地上落了一只道鞋。心道必是那道人脚上落下的。上前拾起,也不知为何就开口唤了一声:“且慢。”
那人背影一顿,立时转过头来恶狠狠瞪住王弗居、王弗居也不知怎的退了一步,口中竟说不出话来。
那人打量他一眼,见王弗居既未着宫服,也不像甚麽朝臣,便收回目光转身要走。王弗居赶上一步:“你落了东西。”
那人回身一望,略略一怔,再垂目看自个儿手上抱着那人的脚。这就倒吸口冷气,颔首道:“多谢。”
王弗居见他不便过来接取,这就上前替那人穿上鞋子。凑得近些,才发觉这人的脚骨小清滑,宛如没有一般。但又有些茧子,似是曾长年行走劳顿。不由再看这人一眼,顿时心里一叹。
但见:
端的是云深水静。宛如神、骨貌清。层波细翦明睫,暖玉柔搓素颈。便是桃花做双腮。远黛山,眉间愁凝。眼角挂晶莹,一滴滴点心。繁花一树满胜景。仙家袍、玄机簪。通体拂爽气,遍身伤摇悲影。无限哀思寡心性。愁欢娱、误了佳境。不知怨怼,道一夏忽静。
王弗居自小便知自个儿长的不差,又得王太师慧眼识人,将他自族里偏房收了做孙辈。更是悉心调教,精心教养。如今到了这年纪,旁的不说,这识人观色也算有些计较。但见了这人,还是惊叹。世间便有这样一个男子,无怪看杀卫玠了!只不知这人是谁,现下又紧闭双目,不能与之共谈,确是憾事。
这就再打量立着这人。又是一愣,只觉着眉眼远观英气勃然,近看眉目灵秀。年纪当真不大,若说是十四五也可,若说是十七八,便也很像。这就更加不懂,心里暗自将皇家那些龙子们默默想了一遍。
正揣测间,这立着之人开了口:“有劳了。你是……”
王弗居想了片刻从容答道:“便是才进宫,很多规矩也不晓得,冲撞了大人,还望恕罪。”这就作势要跪。
那人只是一点头:“跪就罢了,你且起来。横竖不是甚麽要紧的事儿。若是日后有人问起,你只管说不曾见过我们即可。”说着便随意取了腰带上一块蚕豆大小的镂花翡翠给他,匆匆而去。
王弗居正欲推辞,却见那人已转过园子不见了踪影。只得将这翡翠收了,自个儿循着路回了。心底却默默想着方才那一眼,两个人在眼前转了百千回,脑中还是那人声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和和气气却又不容拒绝。这就出神,脚步慢了下来。手心捏在袖里的那块翡翠,渐渐捂暖了,仿佛要化进心里。
这一折腾,王弗居到御花园时皇上早已离去。周围值更侍卫见他左右张望,也知先前他是王太师带来的,皇上又亲口留了他,故而出言提点:“王公子,皇上往御书房去了,您不如往那儿看看。”
王弗居含笑谢过,摸出些散碎银子塞到他手里:“多谢大哥指点。”
那侍卫呵呵一笑倒也爽快收了,王弗居想了想便将那人身形样貌细细说了才道:“弗居方才出去时见着这人,本想行礼,奈何弗居眼拙,认不出这是哪位贵人。这便不敢造次,只管躲在一旁了。这才耽误了,真是罪过。”
那侍卫一听他描画之人呵呵一笑:“王公子见着的便是当今的二皇子,堂堂的绥靖王讳字瑞儒的那一位了。”
王弗居啊了一声,心底倒是敞亮起来,难怪觉着他面熟,倒是与皇上有几分相似。不过皇上沉稳,天威不可测。这位二皇子却是宽和一些,想来也是年少之故。这麽一想,王弗居觉着心里明白了些,这便谢过侍卫,又打听了往御书房去的路。
才至御书房门口,就听着里头儿皇上震怒之声:“去哪儿了?!甚麽人进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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