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乱 作者:lyrelion(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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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乞萨眯着眼睛:“壑三郎,当日我输给你,不过是我号令不一,你有本事,咱们就再打一架!”
赵壑呵呵一笑,回身望望身后士兵道:“我今日是来迎你入城,王子便是我国贵宾,我怎会向你动刀枪?除非……”
“除非甚麽?!”
“除非大王子此次前来,并非为着两国和睦,而是借和谈之名,特地来杀人放火的。”赵壑往前走了一步躬身朗言,“下官昭文馆大学士、判吏部东铨暂领礼部郎中赵壑,恭迎北戎大王子哈乞萨一行,舟车劳顿、万里之遥,还请大王子早些入城。驿馆已然备下薄酒,还请大王子一行放心歇息。”
哈乞萨哼了一声,还刀入鞘:“你当我不敢麽?”
赵壑起身抿唇一笑:“我晓得王子英武非凡,自然是敢的。只是我害怕,王子离我这麽近,一个不小心,便是血溅五步啊。”
哈乞萨闻言非但不怒,反而缩了一下脖子,面色惊疑不定,举头四下张望。赵壑哈哈大笑道:“王子啊王子,此处若是埋下伏兵三千,你便是插翅也难飞了。不过我朝与贵国早有关文互通,此番入京是为商讨边境榷场,又何必劳师远征呢?”说着伸开双手,亦是毫无藏私。
哈乞萨面上青白不定,最后哼了一声,扬鞭前行。赵壑只是一笑,侧身让过,也就翻身上了马车。哈乞萨回身看他一眼,眼中似有迟疑,却一言不发。王弗居一一看在眼中,暗暗称奇。
闲话休提,一众人进了城。赵壑笑容可掬,亲自引了众人至驿馆歇息。驿馆却是精心设置,院中弃了屋子不用,端在当中搭了数座帐篷。里头儿丝绒铺地,雕花黄杨木为桌椅,后首儿镂空漆雕梨花床,铺着锦被。案上放着时鲜瓜果,韵梅百子瓮便是九天材料。一侧小几上点着凝神静气的香,袅袅婷婷飘飘悠悠沁人心脾。
分明富丽堂皇,雍容大气。哈乞萨的随从们一路行了两三个月,忽而见着本族屋样,不由心头一阵舒爽。面上纷纷带笑,暗道这赵壑办事叫人心头惬意。
哈乞萨却进去打量一圈又出来,立在帐篷门口冷冷一笑:“甚麽鬼地方,这茅草棚子一般的也敢请客人住?”
赵壑在他身后听见这一句,掩口就笑了:“王子啊,这可真是对不住了。本想着您是远道而来,我才叫下面人按着贵国风俗安置了驿馆,既然您不喜欢,这就撤了吧。”
哈乞萨打量他一眼:“算了!想你们穷的要死,也没甚麽好的拿出来了。”这就又进去坐下了,倒了茶来嫌涩,拿起梅子又嫌酸,换了木蜜又说腻,咬口平仲又道涩。
赵壑只是一笑,转身安顿其他随性之人去了。不一刻妥当安顿了,王弗居见赵壑压根儿不理会那哈乞萨王子,他反倒安生下来。只是瞪着眼睛一言不发看着赵壑指挥若定井井有条。王弗居心里便又警惕几分。这个赵壑,果是心机深沉,万事都举重若轻。
方要完事儿歇息片刻,却又听见哈乞萨王子在屋中大喊:“来人来人!”
王弗居看眼赵壑,示意该怎麽着。赵壑微微一努嘴唇:“你便去看看吧。”
王弗居这就硬着头皮进去了:“王子有何吩咐?”
哈乞萨见有人来,这就一拍桌子大骂:“赵壑呢?赵壑你这混蛋给我滚出来!”
王弗居一挑眉毛上前笑笑:“赵大人此刻有些不便,王子您吩咐小人也是一样儿的。”
“吩咐你?你做得主?!”哈乞萨一脚踢开案几,咬牙切齿道,“赵壑小子,你当乌龟缩起头来,却派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来见我,你怕了麽?”左右打量不见赵壑,这就定定瞪着王弗居。
王弗居见他双目圆睁龇牙咧嘴,不由后退一步。哈乞萨却眯着眼睛招招手,王弗居只得过去。方一走进,只见眼前白光一闪,那把腰刀便架在他脖子上了,眼前落下几根额前发丝来。
王弗居只觉得双足发软,摇摇欲坠一般。两耳嗡嗡作响,根本言语不能。
哈乞萨握紧刀柄:“居然敢将我的勇士们关在城外!这是甚麽待客之道?!你不怕死便给我说说,哼!”
王弗居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赵壑浅笑着进来了:“这又是甚麽话儿?大王子啊,我不过是请你的勇士在城外扎营。两国通使,兵卒不现。这是常理了,莫非,大王子晚上睡觉不敢一个人,非要重兵保护才能高卧?”说着赵壑眨眨眼睛,弯腰将小几扶起,顺道儿将拾起一枚杏子来,“可惜了,如此糟蹋……依着贵族之说,糟践吃食,便是老天爷爷要打雷劈呢!”
身侧驿馆下人并着赵壑身侧的士兵就都哈哈大笑,就连哈乞萨自个儿带来的几个亲兵也掩口偷笑。哈乞萨一张脸都气红了,这就狠狠收回腰刀:“赵壑,你想搞甚麽我不管,但你胆敢要轻举妄动——”
“这话该我说,王子殿下啊,此刻您身在我国,自然该本着两国通好仔细言语。您要是轻举妄动,可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弗居啊,我看大王子很是中意你,你就贴身伺候着吧。”赵壑说罢摆摆手,径自去了。
王弗居目瞪口呆,转过脸来见哈乞萨面上青红交加,又是不甘又是怒恨,一口牙齿白森森的,这就不敢看他,只管陪着小声道:“王子殿下,这就请沐浴更衣,用些点心吧。”
“甚麽点心!”哈乞萨一摆手回了屋子,“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才是英雄本色,谁像你们汉人,都是些娘娘腔!”
王弗居一皱眉,心中腹诽这蛮子不懂雅趣。却又不敢违抗赵壑命令,只得心中暗自叫苦,老老实实跟着进去伺候了。
却说赵壑出了驿馆方喘口气儿,又觉着头顶阳光晃眼,这就举起手来遮了头顶。扶着身侧树干歇息一阵慢慢行到门前,正盘算着些事儿,就听见一声咳嗽,抬眼见是福公公候在门口。
福公公左手拿着拂尘,右手捏着一个粉彩紫晶瓶,恭恭敬敬立着,嘴角带着丝若有似无的笑。赵壑眼角一挑,这就过去了;“公公怎的在这儿?”
“给赵大人问安了。”福公公尖细嗓音在这毒日头下听来甚是刺耳。
赵壑拱拱手:“公公客气了,这就请进去稍坐,喝口茶吧。”
福公公看他一眼,突然压低声音道:“赵大人,请恕杂家倚老卖老说几句话。”
赵壑颔首道:“我原是公公看着长大的,您教训几句也是应该。”
福公公低声道:“那些争来争去也没意思,拼死拼活又有几个说声好呢?好歹仔细些自个儿的身子骨,只有这病才是自个儿的。”
赵壑细细想了一回子,这就展颜一拜:“公公说得是。”
福公公这就挑挑眉头,将手上那紫晶瓶子双手捧了过去:“赵大人,这是皇上叫老奴送来的。”
赵壑接过来并不打开,只是捏在手心儿里把玩:“皇上没说别的?”
福公公看他一眼:“倒是很不少话想说呢……”却又笑了,“看老奴这记性,一会儿王太师和张猛将军还要进宫……”
“公公这就随意,横竖这儿是驿馆,我也不便久留。”赵壑自然明白他不想说,或是不便说。
福公公上了马,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看那日光下赵壑白净脸庞,心里叹口气,这就顿首去了。
赵壑微微一笑,低头望着这瓶子便幽幽叹口气,折身回礼部内衙不提。
诸位看官,这王弗居怕的要死,却还是得跟着哈乞萨,壑三郎满腔心事又得皇上给一瓶子,王太师眼看着又进了宫,这后首儿如何,咱们下回“御仙花当头见骊珠
馀甘子回身遇谏果”再说!
第十二回
诸位看官今日可巧了,小老儿来茶楼时遇见个娇丽小娘儿,有幸得闻雅歌一曲。听那词曲歌调,倒是与今日要说的这一段有些近。故此录于此,与看官们共赏:
柳色依依,荷香冉冉,薰风荡荡,珠帘高卷,紫燕呢喃,飞绕画梁,掩映着碧纱窗,娇艳艳醉染胭脂,海榴开放,雕阑锦砌,万卉争妍,一任他游蜂作对,浪蝶成双,午睡足,昼正长,轻摇画舫,菱歌高唱,惊起那叶底鸳鸯,恰寻归路,步转池塘,坐花阴,听幽篁,风过处迷在潇湘,无计觅清凉,盼不到酷暑全消,梧桐叶降。
上回书咱们说到这壑三郎接了福公公送来的紫晶瓶子就回礼部内衙,便有看官要问了,这壑三郎去礼部做甚麽?便是处理公务的,此刻他要接的王子也来了,自然该等着皇上的旨意为上。只是福公公送来的东西既不是圣旨也非口谕,小老儿是粗鄙之人,自然想不透是个甚麽意思。而壑三郎也折腾了大半日,这便觉着身子困乏,也该歇息一阵了。
这歇息二字好说,可上哪儿歇息去呢?看官们便是忘了,这壑三郎府上亦是一片破败,他也没想着再住回去。原是寻了个道观的,却又因着菽华道长之事儿耽误下来。后首儿几日都是住在绥靖王府上,自然多有不便。得了皇上旨意要他调入礼部,这就打起了礼部内衙的主意。
看官们都晓得,但凡官府之地总会有给老爷们歇脚之处,更别说堂堂六部巍巍府阁的了。只那平日不过是给官员小歇或是值宿用的,故而简易。
赵壑倒也不在乎这些个,上了马车便往礼部去。放下帘子来合上眼睛舒口气,却又摸着袖子的瓶子出神。复又张开眼睛,细细打量那个瓶子。
约莫一指高,腹一指节宽,瓶口窄小。盈盈润润的粉彩透着股子清新劲儿,一抹紫色如烟似霞浮在瓶身上,玲珑剔透的模样很是惹人怜爱。
壑三郎手指围着瓶口转了一圈儿,又提起来掂量一番,不轻不重。这便自笑了,里头装的多是香料之类。这就觉着有些无趣,放回袖中,闭目小憩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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