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 作者:巫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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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山长所讲述的内容逐一陈述了一遍,无一遗漏。
"兆鳞,老夫知晓你自幼便有神童之称,也不惊讶你能一心二用。但你目无师长,不可不罚,书阁里这三日的杂役,便由你去担当"。
山长虽是斥责,可心里却是欣喜得很。
书阁每日都必须打扫,整理,平日是由一位老先生与一位仆役负责的。
"是,学生知错愿受罚"。兆鳞诚然接受处罚,似乎那苛刻的三日劳役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听至此,怀璧心中甚是不满,他因为与负责管理书阁的老先生交情甚好,因此被允许在书阁里多停留些时间。按书院规定,天一黑,书阁就不准学子进入了。
第一日黄昏,兆鳞挽起袖子拿着扫帚进入书阁,书阁里与兆鳞交好的几位学子,起哄喊道:
"兆鳞,你爹可真是白花了银子,都当你是来读圣贤书的,谁知道是来做杂役的"。
"一边去,一边去"。
兆鳞挥舞着扫帚,聚在他身边说笑的友人四处逃散。
"你们一个个废纸不准乱丢,带进来的都带出去"。
兆鳞一手抓着扫帚,一手叉腰,颇有立于田堤,手抓锄头的农夫派头。
此时天已快黑,书阁里的学子也不为难这位从没拿过扫帚却要负责三天杂役的富家子弟,收起身边的物品,陆续离开了书阁。
怀璧自然也是,不过他特意在窗口停了下脚步,回头看向书阁里打扫的兆鳞。
出乎他意料,这位全扬州最富有的盐商子弟满不在乎地扫着地,嘴里还哼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小调。
第二日黄昏,兆鳞扛着把扫帚进来,学子们便自觉得离开了,虽然兆鳞那堆朋友也不忘再取笑他一番,结果被兆鳞拿扫帚扫了出去。
坐于角落里的怀璧,手里的一卷书正读到一半,依依不舍,于是就当没听到周边声响,继续读书。奇怪的是,兆鳞也不理他,悠然地扫地,扫到怀璧身边,怀璧把脚缩了缩。
"李怀璧,我也不赶你出去,不过你等下得帮我把书收拾好"。
兆鳞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怀璧不得不抬头看他。
"我为什么。。"。
要帮你做杂役。。。
后面的六个字还没说出,兆鳞那张英俊的脸就凑到了怀璧面前。
"谁让你最后一个留下来"。
兆鳞说得理直气壮。
你这个无赖。。。
怀璧在心里骂兆鳞,不过为了多看会书他也只得同意帮忙了。
怀璧跟家里有钱,自幼又是神童的兆鳞不一样,他家很穷,是卖豆腐的,学费还是跟亲戚凑来的,其次怀璧天赋并不高,主要是靠刻苦,也难怪他一直对兆鳞有敌意。
兆鳞见怀璧既没拿书砸他头,也没愤然离开,便知道这人是同意了,于是又继续漫不经心的扫地。
书阁藏书众多,内部也十分的开阔,可以容纳全书院的学子。可想而知这样的地方,打扫起来需要花费不少时间,何况还得将翻乱的书整理好。兆鳞被处罚的不仅仅是要打扫书阁,是负责书阁杂役,所以自然也包括要整理书卷。
兆鳞打扫完地面,将杂物装竹筐里提出去倒掉,返回书阁时,见怀璧正自觉得在整理书卷。怀璧对于杂役并不排斥,他没进书院前,在家里除了读书外,还要帮忙做豆腐呢。而且他之所以和负责管理书阁的老先生交好,就是因为他经常帮忙整理被其他学子乱丢的书卷。
有了怀璧的帮忙,在天黑漆前,兆鳞终于可以离开书阁,去填饱肚子了。两人出书阁时,兆鳞从腰间取下书阁钥匙,丢给了怀璧。由于连续三日兆鳞都得做杂役,所以书阁钥匙给了兆鳞。
"你还想看书就继续看,钥匙放你那里"。
兆鳞洒脱地说道,话说完人就走了,留下揣着钥匙,一脸愣然的怀璧。
于是,第三日,不用兆鳞要求,怀璧便主动帮忙整理书卷,反正这也是他以前一直在做的。
"你要是想看书,也不是一定要在书阁,直接去跟柳晋借就是了,那人家中的藏书不比书院的少"。
将最后几本散乱的书整理好,兆鳞与一旁的怀璧交谈。
"我和他没有交情,他未必肯借我"。
怀璧回道,在书院里的其他学子看来怀璧虽然文才很高, 但姓情孤僻,自然怀璧也就没有什么朋友了。
"你怎么知道柳晋不肯借你,他前些日还拿你作的文章在斋舍里念叨呢"。
兆鳞与这位柳晋是同居室的,柳晋甚是欣赏怀璧的文才。兆鳞将这事告诉怀璧,无疑是出于善意,他看得出怀璧是那种穷到买不起几本书的人,也因此只能到书阁里看书。
"哦"。怀璧迟疑了下才应道,还是这样的回答。
"你这是赞同还是否决?"兆鳞极其不满对方含糊的话语。
"我带你去找他,不就是借几本书"。
兆鳞不由说,拉着怀璧就要出去。走到门口,撞见了看管书阁的老先生,兆鳞才停了下来。
"范夫子,书阁钥匙,书都已经整理好了"。
怀璧摆脱掉兆鳞的拉扯,上前去跟范夫子说话,并将钥匙递给他。
"兆鳞,你是不是欺凌怀璧?"
范夫子收过钥匙,大眼瞪向兆鳞。
兆鳞正想喊冤时,怀璧笑着做了解释。
由此,怀璧结识了家藏万卷书的柳晋,也结束了在书阁熬夜看书的不方便。
这是梅花开时的故事,属于那年的兆鳞与怀璧。
梅子成熟时,没人敢攀爬的梅树上总是坐着兆鳞,他悠然地将背靠在树干上,随手摘着梅子,啃了一颗又一颗。
怀璧与柳晋坐于梅树下,柳晋有眼疾,问道:兆鳞呢?不是约我们到此聚会。
树上的兆鳞停止了啃梅子的动作,俏皮的对怀璧眨眼睛。怀璧望着兆鳞哭笑不得,只得回道:可能是有事耽搁了。
夏日的风吹拂过三位学子的脸庞,素色的朱子衣飘扬着,头上的黑色巾脚飘扬着。于树干高处贴着的四方纸,也被风刮走了,那上面写着不许攀树偷摘果子之类的警语,那字是出自山长之手。
第六章
城郊草庵闹鬼的传闻,一直在京城里流传,尤其是最近越传越骇人。就在兆鳞想寻个休沐日去把这事了结时,正逢承昀将那几卷周时音律拓本送还来。
那正是上巳节的前日,黄昏的时候,从翰林院骑马回来的兆鳞见到了刘叔的马车停在自家门口,就别说他有多高兴了。兆鳞跃下马将马交给马夫,便快步朝屋内走去。进了厅室,果然见到坐在客厅里等待的承昀。
很难得承昀没穿道袍,而是穿了身深色深衣,腰间系了件白玉组配。承昀虽然以平民的身份过了五年的时光,但他终究曾是位世子,保留了以往的穿着习惯,想必他也不知道一般人是不会这样穿戴的。
兆鳞进厅堂时,承昀听到脚步声也正好抬起头来,两人对视,兆鳞一脸喜悦,承昀则只是微微一笑。
"承昀,你来多久了?"兆鳞问,要知道承昀今日会来找他,他就该早些归来。
"只是刚刚到来而已。"承昀笑道,他本来还担心要等兆鳞一段时间呢。承昀说时边将怀里的卷轴递给兆鳞。
"谢谢袁公子,我已经将卷轴的文字抄写了。"
承昀仍旧是不习惯去喊兆鳞的名字,他总觉得他们认识没多久,这样的亲密称谓有些不合常理。
"无需客气,走,到我书房去。"
兆鳞也不至于去强迫承昀叫他的名字,所以也就不对此再做表态了。
承昀本打算见到兆鳞将卷轴交给他后便离开的,心里说自己不是专程来找他的,可又像那么一回事。
于是两个各自捧了几卷卷轴,一前一后在上次走过的那条游廊上行进。暮春,兆鳞院子里兰花圃散发清香,明日,便是上巳节,承昀是知道的。他意识到明日是上巳节还是在来的路上,坐在马车里看到外头热闹的街道时才想起。
兆鳞二月并没去找过承昀,在于他太忙碌了,因为太子薨逝,这事承昀自然也是知晓的,他毕竟住于皇陵附近。
"你来得正是时候,明日便是上巳日,不如你今晚在此过夜,明日我俩正好结伴去游春。"
兆鳞问道,他原先就想好了,明日一早要去找承昀,既然承昀亲自过来了,岂不是更好。
"这。。。"承昀迟疑了。
"你该不是担心庆祈那小毛头自己一人在家会哭鼻子?"兆鳞笑道,庆祈也只有十三岁,看他那幅模样虽然机敏,但胆子却不大。
"他今日也进城了,我让他上街买些东西。"
承昀也知道如果他当兆鳞是朋友,就不该介意在兆鳞家过一夜。
"那好办,让刘叔和庆祈也一并留下过夜不就成了。"
兆鳞一听庆祈也一并进城,高兴极了,他今晚一定得留承昀在他家中过一夜。
"好。"承昀不好拒绝。
兆鳞带承昀到他书房中交谈了会,管事便进屋来说明泉、怀璧前来找他。随后明泉和怀璧也就出现在书房里了,这两人和兆鳞交情好,一向在兆鳞家出入自如。只是今日倒有些奇怪,这两人平日里并不相容的,自然也不结伴。
"承昀,这是陈明泉,这是李怀璧,皆是我翰林院里的同僚与朋友。"
兆鳞做了介绍。
明泉打量了承昀一番,再饶有兴致的对着兆鳞摸了摸下巴。怀璧则只是对承昀颔首,而后平淡作揖:
"幸会,这位公子我记得曾见过一次面,请问公子贵姓?"
"鄙人姓朱,确实在两月前与李公子有一面之缘,幸会。"承昀拱手回礼,态度谦和。
怀璧早料到此人是皇室子弟,且是郑藩世子,所以听到承昀说出他姓氏,到也波澜不惊了。
"幸会,朱公子可是国子监里的贡生?"
明泉打量承昀,只觉得这人真真正正配得上那句:"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并不是,只是闲居于荒野的闲人。"承昀微微一笑,他时常被人误以为是国子监里的贡生,大概在于一身的书卷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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