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 作者:巫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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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泉,如此甚好,明日约个时辰。"典簿乐道。
"好说,人多才热闹。兆鳞你呢?"
明泉问。
"上山中的庵堂抓鬼。"
兆鳞冷不丁一句话,明泉张大的下巴没合上。
"袁兄,那‘鬼'抓到了,记得送衙门啊。"
马胜诙谐道,居然有人打算这样过上巳节。
"怀璧和朱公子呢?"
众人问向一直没表态的两人。
"我居住于荒野,每日都能‘游春',上巳节倒是觉得没什么差异。"
承昀微微笑道,他都有五年没过上巳节了。"曲水流觞"也好,"兰汤沐浴"也罢,觉得都没了多年前节日的喜悦与兴致了。
"我再说,或许会与兆鳞一同去那山中庵堂。"怀璧回道。
"你们两人真是糟蹋了这么诗情画意的好节日,跑那妖魔乱舞的庵堂做什么呢?"
明泉不能理解,不过他也料想到怀璧会跟随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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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酒宴直到深夜才散去,散席时,典簿和马胜都喝醉了,由众人搀扶一同离去。留下来过夜的,除了承昀外,便是怀璧。
送走客人,夜已深。兆鳞让管事安置承昀与怀璧的住处,并且吩咐伙房去烧水,让重林领承昀到浴室净身。
兆鳞人住在东厢,他西厢用于安置客人,平日里都是空置的。怀璧时常在兆鳞家过夜,因此西厢有他一间专门的房间。也不用管事带领,怀璧自行去了他位于西厢的居所。
将门窗打开让其透风,随后便看到了服侍的仆从进来,燎了香炉,送来了净身更换的衣物和鞋子。
"另一位客人安置在哪里?"怀璧问仆从。
"也在西厢,就在隔壁。"仆从应道。
听仆从如此说,怀璧正解革带的手停住了,将革带系回,坐在床上。
仆从走后,屋内就剩怀璧一人,怀璧安静地坐在床上,对桌上的烛台发愣。回想酒宴上兆鳞对那位王孙的殷勤,心里烦躁非常。
今夜怀璧显然失态了,他甚至在承昀谈及裕王时想揭穿承昀的身份,他并不是个有险恶用心的人,至少遇到承昀,意识到此人被兆鳞所喜爱时,怀璧不曾如此。
怀璧不知道他是否能在日后隐忍下去,他隐忍那些出现于兆鳞身边的风尘女子,也将隐忍一位与自己一样同为男子的人吗?
怀璧在寝室里一动不动坐着,直到听到外头的脚步声与仆从的说话声,看来前去沐浴的王孙已经返回来。
直到听见仆从离去的掩门声,怀璧才起身推开自己的房门,走出屋。
当时承昀已经取下发簪,解去外衣准备入睡了。听到扣门声他还以为是兆鳞,随手将外衣披上便去开门,结果屋外站的是怀璧。
"李公子,请进。"承昀态度谦和,他未必不知晓怀璧对他有敌意,虽然他还不明白这份敌意是因何而来。
"夜已深,打扰了。"怀璧说道,他说得平淡,或许他平日里就是个不冷不热的人,倒未必是针对承昀。
"不会,我还没睡下。"承昀邀请怀璧进屋。
"我有些话想与你谈谈。"
怀璧说道。
"请坐吧。"承昀拉了椅子。
"多谢。"怀璧坐下,道了声谢,他欣赏承昀的从容,那是他所不具有的。
"你知道我的身份吧。"承昀于怀璧对面坐下,说这句话时,口吻很平静。
"是的,我曾尾随过兆鳞,见到你位于皇陵附近的居所。"
怀璧倒是很坦诚。
"我确实是获罪被削藩的郑王之子,席宴上不想吐露,反而撒了慌,只怕正人君子知晓后都会感到不屑吧。"
承昀话语中带着无奈与自嘲,他确实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尤其是兆鳞的亲友。
"你是否想过,倘若朝中之人知道兆鳞与你有过深的交情,会影响兆鳞的前程?"
怀璧说道,他希望承昀坦白身份。
怀璧这句话说得尖锐而无情,因为确实存在这样的可能,所以鲜少有人会正大光明的在皇城脚下,与获罪、被削为平民的王孙成为挚交。
承昀一阵沉默,他未曾去想过这一件事,因为兆鳞都是在夜晚拜访他,他们之间的交往根本没什么人知道。何况,他是被削为平民,心灰意冷的远离人群过着自己的生活,难道就连这样的生活朝中人也要进行非议吗?
"我和袁公子之间的交情,并不如你所想的那么深切。"
承昀深吸了口气,心里感到郁结。
"我与袁公子从认识到现在也才两个月而已,袁公子这人的姓情,我想李公子与他同窗应该比我更清楚,他兴头过了,觉得无趣了,也便不会再频繁得前往我的木屋拜访了。"
承昀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怀璧的指责让他感到难堪与失落。他尚且不能肯定与兆鳞是否能维持这样的交情,更不可能因为自己的缘故去牵连兆鳞。
承昀所说的,不无道理。兆鳞这人任姓而为,从在书院时就是这样了,他对女子的喜好,并不能持久,确实兴头过了,便不再往来了。
可这次有些不同,兆鳞对承昀的喜爱过于明显了,从他看承昀的眼神里就能知道。
"朱公子,我有个请求,既然你认为兆鳞只是一时的玩兴所致,那么可否请朱公子继续过以往平静的生活?"
怀璧认为这并不难,在他看来对这位王孙而言并不难,此人也只当兆鳞是一时的玩兴,而兆鳞也确实是这样的人。
承昀再次没有答复,只是抬头望向窗外。怀璧本以为他会首肯,但当承昀回过头时,启唇说:"我不能答应这样的请求"时,怀璧的拳头在袖口里紧握。
"为何?"怀璧神色冷冰,他确实不了解这位看起来显得忧郁而孤寂的王孙。
"我不会以我的身份去连累袁公子,袁公子不曾介意我的身份与我结识,我亦没有理由拒绝他。"
承昀回道,这是他和兆鳞的事情,无论兆鳞这人姓情如何,但他没有拒绝兆鳞结交他的理由,而且他也不能。
这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怀璧骤然起身,椅子被大力推开,他注视承昀,而承昀并不逃避他的眼睛。
"李公子是否喜欢袁公子?"
承昀问,他的声音很轻柔,也很平静。先前他以为怀璧只是出于好友的身份,对兆鳞的关心才在酒宴上为难他,甚至特意前来与他交谈。
可却又似乎不只是如此,承昀并不粗心,他是个情感细腻的人,而怀璧也是。
"啪"一声,桌上的茶壶被怀璧扫落于地,摔了个粉碎。
怀璧愤恨地看着承昀,身子抑制不住抖动。
是的,他喜欢兆鳞,有多喜欢自己都说不清楚。他有理由呆在兆鳞的身边,而眼前这个才与兆鳞结识两个月的男子却不具备。这人了解兆鳞多少?和他渡过多少时光?
承昀默默蹲下身收拾碎片,原来是如此,兆鳞这样的人有人喜欢并不奇怪。他甚至不惊讶怀璧身为一位男子会喜欢兆鳞,翰林风月,书院里一向有这样的风气。
怀璧离开,承昀若有所思的拣着茶壶碎片,直到手指被碎片割出血,才放弃了去收拾。
本来已经打算入睡,但怀璧来过后,承昀便睡意全无。
兆鳞虽在今日说明日要带他前去游玩,但怀璧不也说过明日要和兆鳞前往庵堂抓鬼吗?
没想到,自己反倒像介入了他人的情感纠葛,但自己喜欢兆鳞吗?兆鳞喜欢自己吗?但无论是他和兆鳞,显然都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至少承昀觉得不是。
承昀从没去想过他要去爱一位男子,何况翰林风月说是出于情爱,不如说只是出于这个世道不正的风气影响,何况还有不少玩腻了女子,而对娈童产生了新奇嗜好的人。
第七章
心里虽有些烦虑,但想到明日要早起,于是承昀回床上躺下。再次听到轻轻得叩门声,承昀心想会不会又是怀璧,他将房门打开。站于门外的是穿身中衣的兆鳞,他的长发散落,只是随意的挽起系扎,显然他刚沐浴过。
"你睡下了?"兆鳞问,屋内没有灯光,而承昀也仅是披件外衣。
"刚要入睡。"承昀应声。
"有一样东西给你。"兆鳞将一件物品递给承昀,月光并不明媚,承昀只能隐约辨认出是一件长型物件。
伸手接过,碰触到兆鳞温暖的手,而后是物件那冰凉的质感。
"玉佩?"承昀问,他摸了几下便知道是玉佩了。
"给你明日佩带。"
承昀形制高贵的白玉组佩被兆鳞取下,所以明日承昀便没玉佩佩带。
"这是你的佩玉吗?"承昀迟疑,随身携带之物,是不能随便赠人的。
"并不是我平日所佩带,你不用介意。"
兆鳞笑道,他的佩玉众多,平日里所佩带的是件简洁的玉璧,而给承昀的是件雕工菁湛的辛夷花佩。
"可这并非寻常的物件。"承昀想拒绝,他不能无缘无故收下兆鳞贵重的赠品。
"承昀,你收下便是,这不是什么贵重物品。"
只怕是购买五十件这样的玉佩,也不及承昀那副白玉组佩的价钱。
知道不好拒绝,承昀只好收下。授人礼物,应当回礼,这才是承昀最为苦恼的,他不知道该送兆鳞什么。
"你早些睡,明日一早,我骑马带你出城。"
兆鳞见承昀将玉佩收起,显然很高兴。
"好。"承昀应道,心里有些困惑,但也没再说什么。
兆鳞说完这些话,又问了些诸如被子会不会太薄,仆从燃过沉香没之类的小事才离开。
看兆鳞离去,承昀有些不解,为什么要这么晚特意过来送他一件玉佩,明日一早再给他不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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