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 作者:巫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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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真够意思,若不是我今日前去见他,你是不是真要等我病好后才给我?"
兆鳞把玉佩捏手心里,显然有些生气。
"果然是不讨好的差事。"明泉也不恼,只是苦笑了笑。
"兆鳞,你做何打算?"见兆鳞将玉佩捏于手里,人很平静,反倒让人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
"这东西还回来了,我可以再送换回去。"兆鳞说得淡然。
"你中邪了?!"明泉惊愕地大叫。
"并没有,我很情醒。"兆鳞平淡回道。
明泉感到荒谬,兆鳞不至于真如此去做,这太荒唐了。若说是男女之间的,还有些可能,可兆鳞和这位郑王世子,那真的是孽缘。何况,对方都发了毒誓了,兆鳞还不肯放弃?
"他并非真心,是被逼迫的,而我也不可能食言。"
兆鳞喃喃自语。
他心里打定的主意便不会更改,也不在乎别人理解与否。他手揣玉佩,这玉佩仿佛还有着承昀的气息,这是他送承昀的物品。承昀当时只怕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说出他的决定,最后只能想到送还信物这样的办法。
可是,承昀啊承昀,你送还的,我便得收回吗?
我曾不只一次说过,我若得到你,便以你为妻,你要我食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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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昀的家当不多,主要是书,单是书就装满了两辆推车,因此雇佣了三辆推车和几名脚夫。他们这一去,道路漫长,水路陆路交替,十分麻烦。
午后,一行人装好物品正准备出发时,却见门外一辆马车驰骋而来,其中领头那辆马车非寻常所见,而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亦是非同一般身份。庭院里躲避不及的众人都跪伏在地,不敢动弹。
太子从马车上下来,径直朝屋内走去,这么多年了,他是第一次在白日来访。
承昀人在空荡的书房里,听到庆祈进门禀报的声音时,太子人已经进了书房,庆祈急忙退出。
承昀看到太子唤了太子的名字,如以往,太子每次来访那般。
"都收拾好了?"太子问,显得很平淡,他收到承昀的信,便赶过来了。
"都装好车了。"承昀回答,他之所以还在书房流连,是因为他还有些舍不得,他在这小木屋里住了整整五年。
太子不再说什么,他看向承昀,他抬手去摸承昀的发丝,动作很温柔,承昀这次没有躲避。
"到那边记得写信,生活上有什么不便要告诉我。"
太子口吻温和,此时的他仍旧是以往的那位亲切可亲的兄长,仍旧是承昀所认识的载垕。
承昀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忧伤,他终究还是惦记太子多年来对他的恩情,此时他心里对他已无多少怨意。
"凤阳那边离京城遥远,好好照顾自己,别让你父王为你牵挂。"
太子话语都是发自肺腑,承昀这一去也让他牵肠挂肚。
"我会照顾好自己。"承昀应道,他离开这里是为了远离太子,也是为了将这木屋里有过的回忆抹去。他日后无论如何孤独,都是他自己抉择的,并无怨言。
"那便好,我送你一程。"太子执住承昀的手,承昀同样没拒绝。
他让刘叔送信给太子,是因为于情于理他都必须跟太子知会一声,却没成想,太子会在白日里赶来送行。
承昀已不知道太子心中所想的是什么,但太子如以往像兄长般待他,他也如以往般对待太子。
太子执承昀的手出屋,他的侍从迎了过来,其中一位手中捧一件孔雀裘。
"这件裘衣你夜晚御寒用。"太子拿起裘衣,披承昀肩上。
"这革带,是我当初做裕王时的随身之物。"
太子说时,另有位侍从端来了一个方盘,盘子里放置的便是一件缀有宝石的金制革带,这是真正价值■■的东西。
"载垕,这我不能收下。"承昀一见革带,脸色都变了,这东西贵重非常,绝不是寻常可见的,即使是他恢复了世子身份也不能使用的物品。
"收下它,如果你尚且当我兄长的话。"太子说得坚定,他送这物件,便是种要求,要求承昀答应一件事,而且不得拒绝。
"我爹与我只想回凤阳过寻常百姓的日子,载垕,这我承受不起。"
承昀拒绝,他收下它,便是一个承诺。
"承昀,我不会让郑王与你流落民间,收下它,答应我别让我日后找不到你。"
太子的声音带着柔情,他不能让承昀就这样离他而去,他也不希望他父皇对郑王所做的错事得不到挽回。郑王会复爵,郑王百年后承昀会继承爵位,这件藩王级别的革带便是要承昀一个承诺。
承昀摇头,他想不到太子会以这样的方式要求他,他不能做这样的承诺,他只想远离朝廷,远离京城,什么世子,什么爵位都不想要。他只想在他父王获得自由后,父子两人隐匿于民间,像平头百姓那样生活。
"承昀,答应我。"
太子口吻坚决,他今日放承昀离去,是万不得已,可他不能就这样失去承昀,他也不容许。
"载垕,你不能这样逼迫我。"承昀眼里有泪。
"承昀,收下它。"太子抬手拭去承昀眼里的泪水,他的口吻不变,他逼迫过承昀,这是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
承昀跪下身,伸手接过了侍从捧于盘中的革带,他无论如何都不是普通人,不是寻常百姓,他是太祖皇帝的子孙,世代世袭一个爵位,管制一方土地,他是一位世子。
"我答应你。"承昀呢喃。
太子微微笑了,对他而言承昀是他的至亲,他失去不得,他此时的笑容在承昀看来是很亲切与熟悉的。
承昀手捧革带,身披裘衣,他这一去,不是永远离去,而是要在日后返回。承昀上马车时,太子扶了他一下,并且在承昀进车厢时,抱了承昀一下。
"保重。"太子说。
"哥,保重。"承昀低语,眼圈红红的。
太子抬起头看承昀,他的表情有愕然也有动容,承昀从不曾这样叫过他,因为他们不是亲兄弟,这样的称谓更是身份、礼法所不容的。
太子摸了摸承昀的脸,笑了。
马车开动时承昀从车窗里探出头,看向站在地上被尘土扬洒到的太子,太子也看他,目送他远去。
那时的太子只怕也弄不清楚他送走的是他的至亲还是他的至爱,但即使承昀不曾对他有情爱,却对他有很深的亲情,这或许已足够了。
承昀的离去,或许能了断太子的邪念,让了两人能有一日像过去那样相处,相敬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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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行囊沉重,走得十分缓慢,抵达渡口附近的一座凉亭时,天色已晚。晚风萧瑟,吹拂过道路两侧的杂草丛,沙沙作响。
凉亭一侧,停靠着一辆马车,那马车并不起眼,如果不是马车外站立的一位少年引起庆祈的注意。
"重林!"庆祈掀开车帘朝少年挥手。
凉亭边的少年上了马车,马夫将马车驱赶前来。见此,刘叔便将车在路边停下。
重林从马车上下来,他手捧一坛梅子酒,还捏着一封信。
"我家公子给承昀公子的信和一壶酒。"
重林将物品递上,庆祈从车厢里探出身,他接过物品。
"庆祈,珍重。"重林像个大人般作揖。
"珍重。"庆祈弯身鞠躬,行完礼,便回了车厢。
重林亦返回了马车,那辆马车的车窗始终没有拉开,但马车里边显然还有一个人。
"走。"刘叔扬鞭,他很快将对方停止不动的马车甩在了后头。
车厢里,承昀接过信,取信纸时,留意到了信封里放了一件物品,将它倒出,竟是他那日委托明泉还给兆鳞的玉佩。承昀捏着玉佩,手微微颤抖。
兆鳞退回来了,他为何如此做。是啊,自己可以退回去,而他也可以不接受,不是吗?
承昀将信纸打开,只见上面题了一句诗,字迹有些潦草,甚至要仔细看才能看清,但仍旧很大气。承昀认出那是兆鳞的字,他握笔的手显然受伤了,字迹才会这样。承昀低声诵读,泪水逐渐模糊了他的眼睛。
将信纸和玉佩揣于手中,承昀拉开了窗帘,望向远处那远来越小,停止不动的马车,他呼唤兆鳞的名字。
晚风不知道有没有将他的声音传达,寂寥的渡口已在眼前。大风刮过草丛,无数的蒲公草在承昀眼前飞絮,像雪花般。
兆鳞给承昀的信中,只写了一句诗:
送君别去花如雪,赠我相思梦亦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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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找的是同一处地方,几里外便是宏伟的皇陵,而门口仍旧有一条溪流,唯一不同的仅是那木屋是新建起的,而前方亦没有一片桃林。
承昀让工匠建了藏书阁,那间阁楼营建好后,他便将自己关在里边。承昀大多时间都在书阁里,偶尔会于清晨,独自路过木桥,走向前方的一片绿油油的田地。这里零稀住了几户人家,以种植韭菜为生。韭菜花开时,白色娇弱的花瓣,艳丽黄色的花蕾,迎风招展,甚是好看。
承昀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未遇到那位翰林庶吉士的生活。他时常在书阁里一呆就是一整天,有时候庆祈送饭进去,见他于书桌上写了一堆图纸,似乎在演算着什么。而有时,承昀会弹奏一整日的琴曲,独自唱着琴歌,他以往是从不唱琴歌的。每每他于夜晚低声吟唱琴歌时,庆祈都不敢进入书阁,那时的承昀总是显得那么的孤寂、忧伤。
他们住得偏远,消息是闭塞的,但太子曾派人过来两次,使者都携带来太子的书信。太子于书信里边谈及了郑王、谈及了朝中的大事,甚至谈及了他个人的琐事,谈及了他子嗣的诞生。没有,也不可能有那位重病时被派出去巡察江南巡按的消息。
承昀写回的信件里也不曾询问,只字未提。
那日兆鳞退回给承昀的辛夷玉佩,成为了承昀的贴身之物,他终日佩带着它。那日兆鳞为承昀送行时所写的那句诗,承昀压在了枕头下。
夜里,于睡梦中承昀时常会梦到兆鳞,梦见他牵着一匹马,出现在了他家门口。梦里,这些场景是如此的真实,以至有次承昀险些去开了院门,如果不是庭院里漆黑一片,四周空荡、寂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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