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祈按照承昀吩咐的,拿了被褥和枕头给兆鳞,布置好后,庆祈才打着哈欠回自己的房里去睡。
厅室里有好几扇大窗,月色披洒在罗汉床上,夜风冰凉,吹拂兆鳞落于枕上的长发。兆鳞心无杂念的睡去,一夜无梦。
兆鳞醒来时,天还没全亮,走出厅室,见承昀的身影在院子里,承昀显然起得比他早。
兆鳞一头长发不羁地散落在肩上,打着哈欠跟承昀打招呼,而后问了句昨夜那马拴哪了。
"你要回去了?"承昀问,指了指院子一侧的马厩。
"昨日黄昏出来也没知会家中的老管事一声,早些回去,也省得他满城找我"。
兆鳞边说边揽披散的长发,随意的挽起,绑束于头上。他的头发又黑又直,随手挽起,用一枚错金的发簪固定。
承昀没再说什么,静静看着朝马厩走去,很快牵了马出来的兆鳞。刘叔总是天未亮就起床去市集采购物品,院子里的门是打开的。
兆鳞牵马出门,回过头对站在身后的承昀挥了下手,随即潇洒地跃上马身,驰骋而去。
承昀走出院子,站在门口,看前方那一人一马的身影消失于晨雾里。
承昀望着兆鳞远去的方向站了很久,直到晨雾凝结在他的发丝上,庆祈不解的走出来喊了他一声,他才进屋。
兆鳞这人,乘兴而来,兴尽而去,倒是颇有几分魏晋风骨。
只是承昀有那么一点烦恼,他昨夜一夜辗转反侧,却没曾想这人竟像不放在心上一般。
或许,他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第四章
清晨骑马返回城的兆鳞,一抵达自家门口,管事便迎了出来,一脸愁结。
"公子,你以后外出也唤个小厮随从,这样也有个照应"。
管事对于兆鳞独来独往的姓子甚是头痛,哪家公子哥外出不唤上几个随从的,再不济也得有个使唤的小童吧。
"管事不会认为有人想加害予我吧"。
兆鳞将马交予前来牵马的马夫,笑着迈进府中。
"公子莫不是嫌弃这些个小厮没一个机灵的?"老管事跟在兆鳞身后念叨。
"这倒不是,管事,我最厌烦这些讲究,再说我又不是出去作jian犯科,哪需要什么跟班"。
兆鳞摆手,自顾朝寝居走去,他得换身衣服,骑马回来,身上满是尘土。
"重林,你去准备下,我要净身"。
兆鳞推开门,见到在屋中整理的小厮,便做了个吩咐。
"是,公子"。重林应了声就离开了。
"管事,昨夜有没有人来找我?"
兆鳞询问管事,府中的日常事物都是由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人处置的。
"张公子昨夜曾派人过来邀请公子看戏。严学正大人差人送来了张请贴,请公子今夜务必前往国子监。还有一早李公子的书童送来了几卷书文,请帖和书文我都放在了公子的书房里"。
老管事逐一说道,府里接物待客之事,都是他的职责,必然不会有遗漏。
"那好,管事,早饭我也吃过了,不用让伙房备饭"。
兆鳞边说边解着衣带,他等下还得沐浴,更衣,昨日元宵夜推辞了的应酬,今日得补回来。
他今日得去拜访张明泉,昨夜没去看戏一事也得找个托辞。怀璧托书童送来的书文,显然是昨夜他们那些人在少傅面前所做的诗文。至于这位严学正送来请帖,难道国子监里那几位低品官员最近又收获了些什么珍玩?
将圆领衫脱去,穿身中衣走进与寝室相邻的书房,骑马回来,一身的灰尘让兆鳞觉得不舒适。兆鳞的书主要藏于院子里的竹林书阁,寝室相邻的书房也只摆置一些文房用品和饰物。
进入书房,兆鳞坐在书桌前进行阅读,将管事放置于书桌上的请帖和怀璧送来的书文逐一翻看。那请帖果然是严学正这位才学渊博的九品芝麻小官的风格,废话一堆,却没写明邀请兆鳞前去一同琢磨的是什么物件。
至于怀璧托书童送来的书文,打开一看里边有几篇辞赋,十几首诗,兆鳞只细细读阅三四篇,其余的粗略看过后就丢桌上了。或许怀璧说得对,这样的诗文会他应该去参与,那位少傅文章确实做得好,同科探花郎也颇为出众。至于怀璧文章的好坏,兆鳞只嫌弃他从书法到文句都拘谨、谦虚,反倒无法将才能展现,这倒也符合他这人的姓情。
将怀璧的诗文放回桌上,打算外出看下重林回来与否,重林就走了进来,说是都已经弄好了。
"公子,今日要穿常服吗?"重林问,在为兆鳞准备衣物。
"氅衣、东坡巾。"兆鳞丢下这句话,就出了书房,朝浴室走去。
重林发愁地看向门外的主子,见他穿身中衣从院子悠晃而过。他进府时老管事也没告诉他要服侍的是这样的一个做事不按常理的人。
氅衣、东坡巾。。。。
重林打开衣箱,念叨这几个字眼,继续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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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鳞前去拜访张明泉时,已是午后。此人竟还未起床,头发蓬乱的坐在床上招待兆鳞。
"兆鳞,你这人真是言而无信"。
明泉让身边的花衣娈童服侍他穿衣服,神情自若。
"我可不记得我应承过元宵夜到你府上看戏"。兆鳞大大咧咧得找了张椅子坐下,打量起服侍明泉的少年。
脸如鹅蛋,柳眉弯弯,举止又十分女态,若不是知道明泉喜好小唱,未必能区分这是雄是雌了。
"你昨夜上哪去了?该不是于晓风柳月时,携那位貌美如花的白三娘一同逛花灯去吧?"
明泉穿戴好衣物,示意身边的小唱离开。
"说来,我已多日未曾见过她了"。兆鳞寻思,他元宵夜竟未想起过这位如牡丹般娇艳的烟花女子。
"啧啧,负心郎,喜新厌旧"。明泉取笑,前些日子兆鳞可是不时将白三娘挂在嘴边。
"你倒是忠贞,适才离开的小唱怎么不是我前些日所见的那位"。
兆鳞问笑道,也不恼。他目光落在明泉所坐的那张床上,被褥杂乱,床上还丢了件花色衣物。
"你说绿筝?并非我遗弃他,是他自愿跟随了郎中大人的公子,两人你情我愿的,我总不至于棒打鸳鸯吧"。
明泉神情虽然淡然,但话语里还是听得出酸味。
"伪鸳鸯而已"。
兆鳞不喜欢雌雄莫辩的小唱,虽然这世道的风气是如此的。况且这些人喜欢娈童,大多喜好的是那虚假的美,一旦娈童成年后,原先的百般宠爱便成了厌恶了,也因此娈童成年后日子便十分的凄苦了。
明泉已经穿戴完毕,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寝室。
"你这人只知烟花柳月,却不懂翰林风月,可惜可恼"。
明泉在前方走,带兆鳞穿过游廊。明泉一早知道兆鳞不喜好小唱,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与自己截然相反,也只能有些无可奈何。
"说也是怪事,难道你和怀璧当年真没有一份情意?"。明泉狐疑地看向兆鳞,他始终觉得怀璧那人似乎对兆鳞有爱慕之心。
"胡扯"。兆鳞嗤之以鼻,他与怀璧的友情和明泉喜好娈童一事完全是两回事,又如何做比较。
"对了,兆鳞,今晚我和几位友人打算上钟鸣草庵,要不要一同前去?"明泉和兆鳞登上了凉亭,站在上头看着身边空荡的水池。
"就是众人传言的那个闹鬼地方?"兆鳞问得漫不经心,那草庵闹鬼的传言他也曾听说过,说是极其邪气的地方,白日里无人敢靠近,更不必说夜晚了。
"正是,所以我们几个人一同前去把那鬼收拾了,也算为民除害"。
明泉摩拳擦掌,他其实也未必真想什么为民除害,无非是在找乐子。
"这世间哪来的鬼"。兆鳞不信鬼怪。
"那你说夜晚无人时,那庵中的铜钟为何鸣叫不止"。明泉反驳,他觉得这怪事够骇人听闻的了,但兆鳞这人却完全不当一回事。
"兴许是有人故意作怪,不足奇。再说我今夜得去趟国子监,严学正昨夜托人送来了张请帖,说是有件珍奇"。
兆鳞聊起了严学正送来的请帖,他今晚还有事情要做呢,相对于抓"鬼",他更乐意去国子监。
"就那位在雨日里,将满街油伞看成林丛找不到归家路的严学正?他口中的‘珍奇'显然不如我说的‘鬼'来得可靠"。
明泉不满,那严学正也算是才学过人,无奈眼力不佳到有半瞎子的称呼,外出没个人搀扶着,肯定回不了家。
"未必"。兆鳞也不与明泉辩护,国子监里那些人也好几日没聚会过了,是该去走动走动。再说严学正等国子监的低品官员职位虽然不高,但才学却都是一等一的,这些人口中的珍奇,必定是珍奇,绝无虚言。
由于天色不早,明泉也就不挽留兆鳞了,兆鳞离开明泉的府邸,便骑马前往怀璧的家。怀璧对兆鳞可算肝胆相照,有好东西看,兆鳞也不会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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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璧家位于城北,他的住所无论是与明泉或是兆鳞家的住所比较都太过简陋了。朴实无华的宅子里,只有寥寥几位仆从。
兆鳞时常前往怀璧的宅子,所以看门的仆人是认识他的,兆鳞也没等仆人先进去通报,就自行进入了。
这时候,怀璧一向在书房,他只要闲赋在家,十有八九人就关在书房里。怀璧家中有位婢女名叫红罗,十三四岁光景。这婢女容貌清秀,姓情活泼,时常由她接应访客。
红罗从书房里拿了一束枯萎的花,走到院子时正好见到了兆鳞,便高兴的迎了过去。
"袁公子,我家公子在书房里关了一日了,他要是见你来了一定很高兴"。
红罗笑语盈盈,也顾不得将手中的花卉丢弃,就在前头领路,带兆鳞前往书房。
"公子,是袁公子来访"。
红罗在门口轻唤,原本紧闭的门很快打开了,怀璧那张略显苍白的脸露了出来,脸上带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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