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彦这样说,本就是想让下人把饭送进他们屋里来,没想到元征故意扭曲他的意思,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进入腊月的第二日,是个罕见的艳阳天,胡彦终于肯从房门里出来,搬了个绣墩坐在后院里晒太阳取暖,没有冻着的手心里抓着把瓜子,元征坐在他身边,负责把瓜子仁一个个的剥出来给他吃。
前院来了下人,裁缝铺送来了他们在铺子里定做的衣裳。
回了屋,胡彦把两件长外衫铺在大床上,明显地,那件藏蓝色的套衫比海棠红的衫子长出一大截,胡彦没了脾气了,他怎么忘了告诉小伙计,他要穿蓝布呢!
元征抱臂看着自家的小娇妻对着两件衣服气鼓鼓的噘嘴,轻笑着解开了他身上外衫的带子,胡彦本来还挣扎两下,后来索姓放着他冻手。
朱红色的外衫样式和花纹醒目且张扬,套在胡彦清瘦的身上显得气势弱了几分,但是出奇的妖冶,再配上胡彦的脸,像个从深山中出世的狐妖。元征差点就把人按在床上就地正法了,亏得胡彦站在铜镜前推了他一把。
“这个颜色比我的适合你,宝贝。” 元征眉眼带笑的附在他的耳边说道。
“唔…主要是因为本少爷长得好看。” 胡彦看着大铜镜里的自己,连小臂挑起来撑开朱色广袖,不好意思的转了半圈,心里不得不承认这件衣服穿在身上十分好看。
胡彦又给元征穿床上的另一件,他便在心里佩服那家百年老店了,果真是好马要配好鞍,藏蓝色的外衫虽然和他的外衫样式相同,但是由于颜色的原因,穿在身上显得深沉而又不单调,衬的元征格外英俊潇洒,元征一双桃花眼注视的他火热。
外面下人又来喊,时辰已到晌午,胡彦捡起床上的汤婆子,一手捂着他一手被元征拉着去吃饭。
饭厅内,胡彦和武仪夫人打量着彼此身上的衣服,王府的裁缝也给老夫人做了两件厚袄子,样式简单大方,主要是舒服,大家彼此穿着新衣服坐在一起,胡彦忍不住的夸她,老夫人并不是家里不讲道理又严肃的主母,反而脾气温柔,和胡彦讲话也不会给他造成压迫感。
“明泰啊,赶往京城,可准备就绪?” 老夫人看向元征。
元征夹了一筷子鸡蛋放进老夫人的碗里,又夹了一块往胡彦碗里放,“丁管家已经准备妥当了,过几日上路。”
老夫人欣慰的点了点头,继续吃饭。
乾州地处凉边,沿水路走最为快捷,但天气寒冷,运河已经上冻,只能走官道,这里距京遥远,不出意外赶路也要走了十几天,恐怕到了京城,这日子也就到了过年的时候了。
胡彦没心没肺的过日子,差点忘了还要进京这一回事,吃着饭问元征,“现在离过年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元征夹菜的动作不停,“路途遥远,所以要早去。”
胡彦点了点头,思考着到了京城能够吃到哪些好吃的,有没有他没见过的好东西。
老夫人才从寺里回来,没休息多久又要赶路,元征本来劝她留在家里休息,但是她还是执意要去,宫里头虽然没有指定她必须去,但是王令所在,为人臣子不得不尊,更何况,她也想回京城的老宅看看了。
翌日,元征他们便动了身,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老夫人坐在后面的马车上,三十人一小队的亲兵在周围保护,另有婢女随从,元征给胡彦准备了足够的零食坐在前面的马车里,一行人晃晃悠悠上了路。
☆、永安王府
赶路的时候多半无聊, 虽然元征准备的东西齐全,但总归大部分时间,胡彦都要窝在马车里,不过五日,胡彦就有点烦了。
元征在马车里一会儿搂着他给他讲故事,一会儿变着法的逗他玩,偏偏胡彦受的多了还不喜欢, 艰难程度堪比养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孩子。
马车里的空间算是大的,胡彦把小巧的布帘掀起一角,双手捂着暖烘烘的汤婆子看着外面的风景, 但其实什么也看不到,不是光秃秃的山就是鲜少有人的路。
徐徐的寒风还会顺着缝往里钻,气的胡彦直往嘴里塞东西果腹,元征还在一旁提醒他吃多了上火。
胡彦也没有办法, 只好瘫在小小的软塌上,头枕着元征的大腿, 嘴里嘟嘟囔囔的和自己对话,晚上一入客栈,就要问元征还有几日到京城。
进京的路程剩下不到一半的时候,队伍碰见了点意外, 马车经过山谷,一伙山贼横空出现,个个端着大刀,带头的独眼壮汉拦在小路中央便要买路财。
坐在马车里的元征镇定自若, 手揽着怀里已经慌乱的不成样子的胡彦打盹。
他们昨夜在客栈腻歪了一番,元征身形高大,窝在马车里比胡彦还觉得不舒服,这会儿正要眯眼睡觉,没成想半路杀出来一伙人挡他入眠。
训练有素的亲兵自觉分成两队,一攻一守,那伙山贼比他们多出两倍人来,赤着膀子往自己的手心了吐了两口唾沫,听随带头的指示,便要拿下他们 ,夺走金银财宝。
胡彦都要被外面的人吓死了,全身颤抖的像个筛糠,扎进元征的胸膛里,还要元征拿手捂住他的耳朵。
外面的山贼不识好歹,大声吆喝着破锣嗓子问里面的他们是不是不敢出来,说他们没种,元征本来便韵着些怒意,不等他指示,外面的亲兵便开始清扫“障碍”。
三下五除二,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外面的叫喊声便停了,几十个山贼躺在地上屁滚尿流,能走路的早拖着被打伤的身体逃走,等到马车旁有人禀报,元征才沉声“嗯”了一声,吩咐前面的人继续赶路。
胡彦悄悄地掀开布帘往外撇了一眼,外面哪里还有刚才吆五喝六的半个人影,心情又大好起来,把这几天总呆在马车里的怨气都忘了,拉着元征的胳膊又开始夸他。
元征的嘴角上勾,摆正胡彦的身子,自己的脑袋靠过去闭上了眼,胡彦看着安静睡觉的元征,叽叽喳喳的嘴立刻合上了。
他的夫君,在外人面前,是个镇定自若,天不怕地不怕的大丈夫,但是在他身边,依旧是个会累,会想要找个依靠的平凡男人。
后面的马车上,武仪夫人喝下茶杯里的最后一口茶,坐在她身边的小丫鬟已经被刚刚的情形吓哭了,老夫人拿自己的帕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小丫鬟才慢慢平静下来。
“哭什么?你又不会出事。”
“……”
车马从小路又走上官道,路程越来越短,队伍离京城越来越近,他们驻足的客栈也变得越来越舒服。
今天天阴的早,马车停在一家三层的酒楼休息,老夫人舟车劳动,纵使身子骨英朗,也经不起长时间的折腾,被丫鬟扶着进了上房,晚饭都没有胃口吃。
胡彦和元征好不容易不用呆在马车里,在一楼吃完了饭,便坐在位置上休息,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
酒楼里烧了炉子,暖和的很,元征把缠在胡彦手上的纱布一圈一圈慢慢地摘下来,这次为了避免意外,丁甬也在进京的队伍里,此时,坐在旁边看着胡彦他们重新上药。
外面的客人掀开厚厚的门帘子进来,手里拿着伞,店小二招呼才知道外面下雪了。
“下雪了!” 胡彦的手猛的收回去,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下一刻便要站起来往外跑。
元征“啧”的一声拉住他往自己这边扯,语气凶凶的,“瞎跑什么?”
胡彦撇了撇嘴,幽怨的看着丁甬,丁甬的手里捧着一本医术,看着他们俩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还想去玩雪?” 元征抓着他的手背细细的吹气,本来的白嫩细腻的手背这会儿还是红红的,但是不肿了,冻着的地方也变小了些,元征皱眉,这药膏的药效怎的这样慢。
胡彦瞧着他紧张地看着自己的手,便知道让自己玩雪那是不可能的事了,但还是依旧坚强的点了点头。
下一刻便被元征用脚尖轻碰了碰他的小腿,胡彦十分不开心的撇了撇嘴巴。
“自己看看你的手,都冻成什么样子了,还想着去碰那冻人的东西。”
元征嘴上训斥着他,手里又不知道从哪变出一瓶冻疮膏来,手指捻着黑乎乎的黏药膏慢慢涂在他的手背上。
丁甬翻了一页书,过了一会儿,摸着山羊胡子向元征说道: “碰到初雪,未尝不是坏事。”
元征正想要给胡彦缠上纱布,顿了顿手,看着依旧在看书的丁甬。
丁甬这才把书上的内容面向他们二人。
“这受了冻的肌肤,遇上初雪所化成的水,似乎有奇效啊。”
胡彦听完,特别想要给丁甬一个大大的拥抱,但无奈,元征抓着他的两只手。
“可信?”
“这…老夫也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的法子,不敢全信。”
“信信信!自然要信的!” 胡彦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十分真诚地看着他们二人,“都能写进医书里的东西了,自然是可信的。”
元征不理他,低头绑纱布。
丁甬低头,装作方才什么也没有听见。
从他们身边走过的店小二多听了一耳朵,看着穿着打扮皆在上成的三人,嬉笑着脸过来,“客官可是冻了手?”
元征低头做自己的,胡彦见他不说话,自己朝店小二点了点头。没想到那店小二看着他兴奋道: “客官可以试试去外面抓把雪进来。”
低头做事的元征这才抬眼,店小二被他盯的心里发毛,但还是笑着和他们解释,“我家有个亲戚,脸上都挨了冻,后来拿接着初雪化成的水洗脸,不出三日便好了。”
“真有如此奇效?” 丁甬放下医书,缕着发髻上散下来的白头发问道,他从前还未曾听人说过能用这样的土方子治病的。
那小二越说越自信,“当然啦,我那亲戚,脸都要冻烂了,用雪水洗完脸,竟然就这样好了,来年也没有再受冻呐。”
元征缠纱布的动作随着他的话停了,胡彦想给店小二一个大大的拥抱,但是他知道元征是绝对不会允许的,心想着一会儿赏他点银子还是可以的。
桌子上的冻疮膏还没又被盖上盖子,丁甬也在旁边说可以一试,没有危害,再加上胡彦坐在旁边抱着手臂撒娇,定王爷的原则和立场又没了,抓着披风过上胡彦,带着他出门抓雪。
店小二找来了空空的酒罐子,帮他们在干净的地方收了一罐子的初雪,胡彦玩心大起,脑子飞快地转起来。
“既然雪水能治冻疮,那我多碰碰雪,等它在我的手背上花开了水,岂不是更有效果?”
外面的雪下的又大又疾,鹅毛一样从天上撒下来,没有一点初雪的委婉,胡彦一身玄衣,在漫天盖地的银装素裹下刮了刮胡彦挺翘的笔锋,颇为无奈道:“你啊~”
胡彦调皮的吐吐舌头,拉着元征便要去玩雪,酒楼周围没有其他的房子,官道上宽的很,半个人影都没有,他们可以随心的在官道上玩雪。
元征给他系紧了脖子上的披风带子,“若这怪法子不管用,你的手,可就真要变成猪脚了,嗯?”
“哎呀,变就变,我不怕……”
胡彦和元征在一起的第一场初雪,在他们旅行的路上,漫天飞舞。
下雪不冷化雪冷,胡彦真正的感受到了此句的深意,接下来的几日,也不嫌马车内憋屈了。
元征在马车里添了床软被,一面带着柔软的软毛,捂在身上又暖和又好看,两个人搂在一起在马车里耳鬓厮磨,好不开心。
经过十几日的长途跋涉,一行人穿过城门进了城,再走十里,停在一处府邸。
胡彦被元征半抱着下了马车,两个人又去搀扶老夫人。
抬头看着漆红大门上的匾额,四个烫金大字烙在上面,永安王府。
里面有人开开了大门,两个穿着统一的小厮看见元征和武仪夫人恭恭敬敬的行礼,看到他又赶紧补了礼。
踏进大门槛,里面的院落大的很,要比定王府大两倍,武仪夫人走在前面,元征搂着他走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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