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骨青山+番外 作者:又生
Tags: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强强
韩水又叫来阿瑞,打听道:“齐林这段日子,到底有没有踏进过临安的蜜饯铺子?”阿瑞支支吾吾:“将军他,早出晚归,一定是找得很辛苦。”韩水叹了口气,不忍细问。
夜半,舒爽秋风透过轩窗,拂过青纱帐。韩水翻来覆去,怎么也眠不了。丝绸被子,冰凉滑溜,似一朵飘浮的云,润得他浑身惬意。
惬意得有一丝酥痒。
自从上回齐林蹭着他的身子,韩水再也不想借郎画愿了。毕竟,那是完全不同的气息和温度。
不自已,想那蜻蜓点水的轻吻,想那结实精健的身段。韩水满面绯红,身下也起反应,更难受了。
他在塌上翻滚,缠绵,蠕动,拉扯,弄得自己浑身是汗,瀑发凌乱。直到秋风再起时,丝被轻扬,狼藉的榻边,落下一支被晶液彻底润湿的碧绿玉势。
韩大人愈发觉着自己是一只禽兽。
他很是羡慕那帮高风亮节的铁杆书生,至少,人家十年寒窗,头悬梁锥刺股,脚下踏的是人间正道。
阳月中旬,礼部、中书、太常三司合定,廿二于紫真殿预收群臣之诗词、曲赋、策论,统一裱褙、过审、甄选,呈御前批红。
一时间,金菊映祥瑞,家家院子墨飘香。成百上千的文簿、竹简、奏折,一车又一车,挤满长乐街,挤得南宫门前连过马都难。
元旦诗会由翰林院主持不假,而这先前的筹备,乃是国事,三省六部全在其列。一始,都是力气活,中书令楚容四处奔波,安排人来协助搬运归档。
不想,给事中泽漆,背着双手,悠然自得地问了一句:“不必忙着归档,好歹也是要过影部的。”
楚容汗涔涔的,腰疼,听完就上了火:“今年与以往不同,是普天同贺,你自己出宫门看看,要上书的都排到哪儿了?!”泽漆:“那也得和韩大人交代清楚咯。”
十年来,楚容从不涉萧国舅与韩大人之间的党争,安安稳稳拟文令、收奏折、发圣旨,未曾多言半句。这回,涉国之大体,孰不可忍,楚大人捋一捋身上鹤袍,亲自敲了一回影部的堂前鼓。
影部不成文的规矩是——凡提着礼来的,阁楼雅座茶水伺候,凡见面就敲鼓的,冷冰冰公堂招待。
韩大人架起腿,拈起一块樱花脯,笑道:“又是何事冒犯了?”楚容:“几十号人,才把宫门前的文山搬到中书省,何必又折回影部监阅?”
韩水:“楚大人缺人?早说不就成了,影部多少兄弟成天无所事事,韩某这就让他们去帮忙。”语罢,贱兮兮地摆出一副招呼姿态。
楚容咬咬牙:“都是些贺喜之词,能查出什么屎尿?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你这是存心折腾。”韩水一乐:“行,大人如此说,影部委屈些便是。”
楚容:“怎么说。”韩水笑道:“不必搬过来查了。直接让兄弟们住到你中书省,陪着一起查。”楚容无可奈何,冷笑一声,甩袖便走。
是夜,中书省灯火长明,纸页翻动、竹卷收展之声,不绝于耳。几百张桌案,齐整排开,几百号玄服影卫,端坐桌前,遍历浩瀚文海,字字详查。
楚容冷眼盯着这一切,唤来底下几个文吏:“他们按什么章法查?”司湖道:“属下留意过,他们事先就拟有名单……”楚容:“去报知陛下。”
确是有这么个名单,此刻,正摆在韩府书房的紫檀文案之上。韩水看戏一般,唇角轻扬:“阿瑞,去,把席仑公子叫到正堂,还有那几个平时和他走得近的,一起叫来。”
阿瑞怔愣:“方才不还请了林大人和常学士么?”韩水:“都是熟人,你怕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替韩大人辩白一下,他是怕伤到齐林的自尊。
嘤嘤,继续求评论求收藏~~
第52章 血路
夜半,寒意重,皇城突然飘起了雪。一众人步履匆匆,冒冷风而行。席仑公子素衣赤足,在花桥之下,与齐林擦肩而过。
齐将军战场上见过士兵慷慨赴死,却从未想到,一个文弱书生的眼中,亦能有如此刚毅之神色。“席公子!”
齐林猛地冲回去,抓住了席仑的袖子,紧紧一捏,“今日是廿二,莫非……”席仑道:“放心,本公子定为将军讨回当年公道。”语罢,慨然而去。
正堂,薄雪铺青石。与席仑一道的,另有五六位别院公子,清一色,素白衣衫,赤足而立。
案上,摆数十道竹简,巍然如山,其间所为何事,不言而明。韩大人坐于黑金漆长椅上,眯了眯眼:“元旦诗会,国之盛典,尔等策论所言,不甚相符罢?”席仑笑道:“为国除害,不失为一桩盛典。”
韩水:“好一个盛典,好一个为国除害。我且问你们,何谓清君侧?”一位公子正色道:“惩治贪官污吏,还朝野清明。”
韩水:“那就是说,如今这云梦的朝堂,不清明了?”公子:“佞臣当道,何来清明。”韩水:“你们可知,这不是在骂我,这是在骂皇上。”
席仑道:“汝之罪,罄竹难书,皇上自有公断,就算杀了我们几个也无济于事。”韩水抓住这句话不放:“背后何人指使?”
风雪不止,银絮如刃,几位公子绝口不言,当场,一人咬舌自尽,血污满堂。韩水皱了皱眉,掩袖,命下人清扫庭院。两三位公子受了惊吓,浑身直打颤。
“今日坦白,是府中私事,从轻处置,若拖到明日,中书省列出名单,那便是蹲牢下狱,阴阳相隔。”韩水奉劝。
席仑视死如归,一身浩然正气:“皇天在上,我等岂是背信弃义之人!”韩水没忍住,咳出一团鲜血来,呵斥道:“迂腐!”
这时,阿瑞前来,在大人耳边低语,说是林昀和常明已落轿府前。
韩水叹了口气:“诸位,好好看着,你们用姓命守护之人,是如何利用你们,然后出卖你们的。”
偏房,一卷布帘之内,冻得发紫的公子们手握热茶,烤着暖炉,面色渐渐回血一二分。
正堂,铜色积雪被扫开,不见血痕。林昀一袭狐袄而入,手提绘花蜜饯盒。常明两袖空空,紧跟在后,步态雍容。
“让我猜猜,这是樱花脯。”韩水笑意相迎。林昀啧了一声:“那多俗气,我这是樱花蜜,武阳山酿的,头年第一盒。”常明摇了摇头:“还是俗气。”韩水挥袖:“里面请。”
堂屋坐定,绣花棉帘放下,仆从摆铜盆兽金炭,炭火哔啵之声清晰可闻。阿瑞躬身一礼,退入偏房。
韩水道:“反正都睡不着,请二位同守天明,如何。”林昀茫然道:“谁说我睡不着了?”常明抢道:“我说的。”韩水:“守国不易,和平最好,这么多年僚友了,不讲客气话。”
案上十几卷竹简,韩水信手拈来,抛给了在座两位。林昀“哗”一声展开,眼睛上下飞扫,笑意渐失,眉头紧锁。常明云淡风轻,瞥了两眼,端起茶来暖手。
竹简被一掌拍在了案上,林昀愤然:“他们怎么能这么骂你?”韩水道:“骂也就骂了,韩某不惜名声。”
林昀瞪了常明一眼,手上筋脉都在颤抖:“元旦诗会在即,翰林院怎么回事,不知道有辱国体么?”常明乐呵:“林大人你不也上了这种策论。”林昀脸沉:“我没有。”韩水苦笑道:“知道你们谁都没上,别掐架了。”
林昀:“不管大人信不信,我说句心里话。”韩水:“你说。”林昀止扇,当堂一礼,眸间涌泪:“守国不易,地方难平,没有几招强硬手段,政策何以实施,天下何以大定?社稷之臣,不分忠女干,是那帮书生无知,误会了。”
戏真,情亦真。
常明微微一笑。林昀:“常明,说的就是你,笑个屁。”常明连忙敛容,起身赔了个礼。韩水心平气和地添了几片炭火,道:“现如今,数百封策论已摆在中书省,朝野都盯着,取是取不回来了。”
林昀道:“皇上还没看,尚且能缓。”韩水放下火钳:“中书省离皇宫百丈不到,林大人,晚啦。”
大冷天,林昀又摇起了羽扇,摇头道:“皇上知道此事后,必然震怒,要怪罪人的。”韩水道:“韩某也是为难,才喊二位一起商量。”
林昀羽扇一挥,直指常明:“不必商量,就是妖言惑众、大不敬之罪,这人主谋。”常明大度,揶揄道:“果然,来韩大人府上该送礼才是。”
韩水手中一紧,心如火烙。
林昀摆出大义灭亲之姿,语气坚定如山:“常学士虽在林府做过门客,但大人若是要牺牲他,换国家之安定,林某绝无半点怨言。”
无奈之下,韩水长叹了口气,道:“常学士只是身在翰林院,并未牵涉其中,韩某不会凭白诬陷人。”
沉默后,林昀似是无心,提了一句:“方才这几篇策论,文笔酷似南老,莫非是其弟子所作?”常明眸中一亮:“说来也巧,那日我正见席仑公子写策论,内容似同。”
偏房里,席仑默然泪落,后来的话,也就朦朦胧胧,再听不清。大抵上,不过是如何追查,如何定罪,如何动手……
翌日,天明,中书省。汉白玉走廊上匆匆跑过一众青衫文吏。风雪茫茫,清扫不及,庭前竟是满地落白。
司湖搓了搓两条银色的眉毛,呵一口气。楚容问回话,只闻,龙颜大怒,一夜未见外臣。楚容闭目长叹,再无多言。
经彻夜清查,凡进言废退影部者,尽皆记上名册,着缉入刑部大狱。苏木总阅时,赫然是密密麻麻百余个人。
影卫问何时动手,苏木拿起墨笔,挑剔地划掉了一批名字,然后交还影卫,淡淡道:“去罢。”
一网打尽,惹群情激奋,容易生变。所以,刻意漏几只鱼,反倒叫那帮文人窝里斗,束手就擒。
当日,黑影如洪水卷过临安城大街小巷,踩踏白雪如泥。影卫至韩府时,席仑已束发齐冠,将欲赴死。韩水为其备了份壮行酒,问话道:“公子,活明白否?”
席仑淡淡一笑:“身虽死,名犹在,席某为废退影部而死,为天下忠良而死,死得其所。”
众公子下狱后,韩水亲自去了一趟南府,素衣披发,赤着双足,立于庭院请罪。南正七十高龄,拄着拐杖,也不避让,就傲骨铮铮地奉陪。
一只乌鸦,秃枝凄啼,冬雪落肩,织出两袭白裘。韩水醒了醒神,命属下抱几卷竹简来,艰难道:“这是您膝下几个弟子所上奏疏,影部特意从中书省捞出来的。”
南老横眉,一掌将所有竹简打飞,零落满地:“屈节求生,老夫没有这样的弟子!”
韩水不欲辩解,续言道:“依韩某所察,这几人有治国之能,当留之以为后用。”南老:“老夫不耻。”
耻与不耻,韩水没多在意,只是把人救了,然后举荐往吏部,平调或提拔,皆入青云之位。
廿二,以席仑为首的五公子,借元旦诗会之机,举大不敬之言,扰乱朝纲,辱骂君上,为国法所难容。廿六,影部为正天下民心,于午门处斩五公子,记为凊邪之变。
皇城百姓素来见惯腥风血雨,才过去几日,长乐街又开始放鞭炮点爆竹。却有传闻,说韩大人染了癔症,看什么都是一片血红。
红菊残落千万片,正院里,一声凄烈的叫声:“滚,滚出去,说了要白粥,白粥……”玉碗飞出门槛外,摔得七零八碎,满地白糊糊的米粒,冒着热气。
阿瑞蹲下身子,颤着手捡起碎裂的玉瓣,心底直发憷。门口廊下,侯立一排俊秀的公子爷,个个神情焦灼。
这时,齐林来了,怀里揣着罐樱花脯。“将军呐,你这果脯找了可有大半月,急死我了。”阿瑞擦了擦汗,“现在也不是时候,千万别进去。”
声明 :本站内容转至互联网,所有资源版权均为原创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与我们联系,及时删除!站内所有作品、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