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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骨青山+番外 作者: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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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强强

  林昀接着道:“韩水罪孽滔天,影部,难逃其咎!”楚容蹙起眉毛,低声劝道:“扯影部,那就是扯皇上,你疯了?”
  林昀身板清瘦,一人出列,袖袍在风中乱舞,显得孱弱,而他那张白净斯文的脸,此刻微微含愠,似能吓退神明。
  “影部,天平二十五年暗杀时任户部尚书彭昊于临安北郊;天平二十六年私通方党,谋杀前朝四皇子、九皇子、十四皇子;天凊四年,私通九界毒害质子云兰,天凊七年,以贪墨之名诬陷阅天营主将齐林,迫害有功将士千余;天凊九年,诬陷翰林院掌院学士,致其聋哑;天凊十年,欺君罔上,迫害席仑五公子,血洒午门,天凊十一年,私通九界敌酋,毒害九界山鬼道传人宫冥于南地……”
  两百余年影史,字字血泪。云冰沉默地听完,揉着太阳穴,低声问:“你何意?”苏木不失分寸地重复一遍:“林左丞,你们何意?”
  林昀:“臣等欲劝陛下废退影部,还朝野清明。”苏木攻心道:“没有影部,你林昀如何能主制新政,上位左丞?”
  二人僵持之时,兵部尚书令李昂毅然出列,道:“臣死谏,请陛下废退影部,还云梦朝野清明。”语罢,弃冠于廷。
  至此,云冰彻底清醒。她撩开垂珠,看了看满朝的乱臣贼子——一张又一张阴森脸,叫人胆寒,叫人后怕。
  当夜,兵部侍郎景兰、影部苏木及西邕王云安被召至御书房议政。三人进门,一惊,那刻满铭文的镶金青铜虎符刺入眼帘。
  云冰苦笑道:“朕不懂兵,但朕知道,阅天营晋瑜今日没有上朝,而且,朕的萧达将军远在天涯海角。”
  云安:“陛下宽心,阅天营削兵三年,不足六万人,而臣持此虎符,月内便可从地方调集十万人,再加上梧城亲兵,大事无碍。”景兰道:“臣协助调兵,王爷留守。”云安沉思一番:“也好。”
  苏木犹豫片刻,道:“陛下,实际上阅天营主将是齐林。”云冰又是一吓:“啊?”苏木瞥了景兰一眼:“臣以为,陛下早就知道。”
  云安丝毫没有畏惧,冷言道:“陛下,事已至此,无论是谁,都不能再犹豫。”
  蒲月,羽林军再次出动,封死兵部尚书李昂及左丞林昀的府邸,同时,景兰率三百余人持虎符,出皇城,分头往四境调兵。
  柳月,南台城阅天营挂起废影部复清明之大旗,挥师北上,与西邕王对峙于临安城南郊三十里鸾山之地。
  两边阵营各顺天意,一月之内,烽火天下:“北廷王率部六万,兵临凉州城下;建南道、南池道地方军府起兵十万,已过尨山;北境、东境……”
  一滴一滴雨水,飘落大理寺牢房天窗,蜿蜒下青石墙面,流在红木漆碗中。
  一个狱卒架了腿,一边趴碗:“兄弟们可听说了?金湘楼那歌姬海棠,前些日子出了城,要去给阅天营的将士们唱曲儿,《将军赋》。”
  另一个狱卒,赤着膀子,朝狱中嘬了一口:“莫不说,齐将军盖世英雄,偏偏要去沾染断袖之名,竟是成也此人,败也此人。”
  趴碗的狱卒抬起脸,叹道:“此人妖孽,当真天理难容,怪不得林左丞豁了姓命也要为席仑五公子声张正义。”
  黥疤沉默不语,自始至终没有说过话。直到狱卒们都吃完了,他方才从饭桌上偷了一块红烧肉,悄悄送到牢中。
  韩水颓然坐靠在床边,面色苍白若素,用筷子反复搅着一块饭粑。黥疤轻轻地靠近他,声音嘶哑:“你是好人,他们说的,不要往心里去。”
  韩水抬眸,眸中另有一番颜色:“林昀要逼皇上废退影部?阅天营造反了?”黥疤的喉结上下翻动,咽了一口唾液,忍不住伸手去摸:“你背上这饮血刺金,好看。”
  韩水一掌握住黥疤的手:“老规矩,你先答我。”黥疤愣了一下:“你都要死了,死了就做不了了,你这么好看,舍不得你死。”韩水:“你先答我。”
  黥疤叹气:“林左丞为废退影部,联合阅天营欲行兵谏,和皇上僵持近两个月了。”韩水一怔,丢了气力。
  ……
  黥疤端着红木漆碗,从湿臭的牢房中走出来,迎面撞见了两个人。一个漆黑影服,一个墨色长衫。
  韩水蜷在床上,懒得再坐起来,只半躺着,苦笑道:“苏木、冬青大哥,亏你们还记得韩某。”
  韩水打死不说,冬青也并不知寺卿安排黥疤狱卒之事,遂特意吩咐沏一壶头尖的银针茶,茶香四溢,淡了霉朽气味。苏木坐于毛皮毡,叹气道:“属下失职,未能保住大局。”
  韩水:“这是你死我活,不是礼尚往来,事已至此,皇上即使废了影部,杀了韩某,跪到南门前请罪,都退不了兵。”
  苏木道:“影部无错,皇上无错,若真起战事,恕属下不能听大人之令。”听完这句,韩水爬起来,凑到二人面前,眯了眯眼:“你们真是说话不要脸。”
  冬青饮了一口茶,强作镇静:“大人,影部无错,属下不能为你反。”韩水咬咬牙,缩回草床一角,身子发颤起来:“那朝堂之上站着的,谁都知道,影部无错!如果我是你苏木、冬青,为了保住影部兄弟,也会这么做!”
  苏木如针在喉,哽咽了。韩水紧紧抓着草束,指节泛白:“我不怪你们,但是我恨,我恨你们,我恨皇上,我恨林昀,我恨……”
  冬青放下杯盏:“齐林?”韩水背过身去,入狱以来头一回红了眼眶:“我不怕死,只怕今后,再无脸面活于人世。”
  苏木与冬青将影部金令留在案前,对草床上的那副残破不堪的身子行了一礼:“大人,浩劫将至,此乃吾等别离之礼,今后若还有缘见面,不谈江山事。”
  秋至那日,一只白条鸽从南门楼前飞过,飞向远郊红艳艳的彩霜林,望之神怡,而城墙之上,士兵列队来回,一边把油桶磊上墙缘,一边组装投石机车,却是一片忙碌嘈杂。
  云冰亲自登临,督问兵情,云安、景兰以及几个西陵将领跟在其后,一身的戎装。如此铜铁木石之地,云冰虽着轻便锦衣,依然自觉扎眼,回头笑道:“朕久居深宫,不懂兵,敢问此为何物?”
  城垛之上,摆着一架装载弓箭的木器。景兰回话道:“陛下,此为轩辕连弩,装载简便,可同时发十支箭,连发八轮,射一百步。”
  云冰摸了摸那粗糙木头:“为何叫轩辕?”景兰道:“兵部新制时,齐将军定的名字。”云冰眉间一皱,“啪”地拔箭出来:“你还敢提?”
  顺着城垛箭矢方向望去,鸾山之地白茫茫二十里阅天营大军,压得人呼吸凝滞,心中发憷。
  景兰执剑撑地。云冰:“你手持虎符,调了多少人?”景兰:“三,三万……”
  云冰自嘲:“那你可知,齐林一介草民,连买坛女儿红的银子都没有,却一月之内把整个南境的府军全搬到了朕的眼皮底下!”景兰涨红了脸:“臣,臣无能。”
  云安按着剑,咳嗽了一声:“陛下,齐林素有英雄之名,不能怨景侍郎。”云冰:“皇叔,那你能打赢么?”云安手心汗湿:“从中斡旋,分头击破,可赢。”
  是夜,御书房。
  中书令楚容侍立案前,云冰却一言不发,望着灯盏里的火苗出神。良久,楚容抬起脸,谏言道:“陛下,林左丞为的是废退影部,陛下若肯让一步,以臣这杆笔,定能叫天下人退兵。”
  云冰眸中映火息,纤长睫毛渡着金色:“若是韩大人在此,就会替朕去办事,而不是杵在这里说这番糊涂话。”
  一念之间,烽火骤起。
  她不后悔,她只是做了一个帝王该做之事,她却害怕,怕愧对云梦千千万子民,怕从此之后,国家永无宁日。
  她反复思量云安的话——待临安城粮绝,待各诸侯起心,云梦必乱,国家必亡。
  “废物!”云冰挥袖起身,打翻了案前灯盏,如触鬼魅。那火星溅落在灯油上,燃起一片火焰。楚容用衣袖去扑:“陛下!”
  火光熄灭时,二人拉扯作一团,暧昧不清。楚容望着云冰那对泪眼,心中波澜起伏:“陛下,陛下你听臣说,以韩水为人质,逼齐林退兵。”云冰浑身颤抖,抓着楚容的手臂,释然一笑:“楚卿,朕负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狱中的韩水而言,他挣扎是没有用的。
 
第68章 煮酒
  云梦女帝云冰,精于洞察人心,惯于玩弄权术,一生坎坷,一生灿烂。她这一生,文治武功,风华绝代,只下错过一步棋——错视兵家如儿戏。
  阅天营堵在临安城郊整三月的那一日,她派人往阅天大营的哨楼之上,射了一支信箭,大抵意思是:齐将军费尽心思,等东宫册立,等萧家失势,甚至不惜和仇家联手,只是为了一个,被她用废的佞人。
  翌日,齐林在弓弩营里例行检阅,晋瑜纵马飞驰而来,神色凝重道:“皇上召你申时至城郊凤来亭。”齐林:“作甚?”晋瑜:“喝茶。”
  齐林将手中宝弓交还于百夫长,吩咐道:“季弓过软,张弛无度,用磷油泡弦,弦硬,能比对面连弩远二十步。”百夫长领命,回阵号令。
  至于那道圣旨,齐林看也未看。晋瑜皱眉:“你若不去便是抗旨,会落人口实。”齐林:“我会去。”
  兄弟之间,有所不言,譬如,自逃婚之后,齐林从未在大营中提过那个佞人的名字。他不能提。
  二十里军营,一半是阅天营原班人马,另有一半是从地方调来的府军。府军之中,又有多半因着林左丞而来,系所谓“林家人”。
  林家人自跟了阅天营,便一直在刻意拖延。明眼的都知道,他们想拖到秋后,待韩大人被烧死了,再举进犯之事,如此无后顾之忧。
  至于阅天营的兄弟,天天嚷嚷着攻城,嚷嚷着共享江山,共谋富贵,在齐林看来,更是其心可诛。
  入主城中容易,难的却是后事,他不能早进兵一日,不能晚进兵一日,他必须等,等云冰犯今日这个错误。
  夕照之时,凤来亭下,六千羽林军将那龙袍帝王团团护住,而齐林只带一人,一个林家人,奉旨面圣。
  待二人行完礼,入座,云冰一笑,亲自沏茶,面前摆满是金光闪闪的连环揽月杯:“太府寺绘的阅天营,将军可还满意?”
  齐林几年未入朝,规矩忘得一干二净,率姓答道:“挺好,挺好。”此言既出,那羽林卫眉毛一横,将龙枪架在他的脖颈之上:“放肆!”
  云冰又捏起绘着影阁的那只杯子,笑道:“这是韩大人用过的,朕赐给将军,留个念想。”
  齐林受杯,珍重万分。云冰:“其实,将军若想再见韩大人,朕可以通融,只要阅天营肯退兵。”林家人面色一变。
  齐林苦笑,转了转桌上那只揽月杯:“朝堂有朝堂规矩,兵家有兵家规矩,陛下此行,西邕王知否?”云冰:“朕……”齐林:“他有没有说过,按兵家规矩,陛下这是战前煮酒?”
  那时快,齐林握过眼前龙枪,往后一拔,反手一转,将刃尖反戳在羽林侍卫面前,距离不到半寸。那侍卫惊退,踩空阶梯,竟然摔到了亭外。
  “兵家战前煮酒,意为请战。”齐林掷枪于地,“不过,念在陛下不懂此间道理,而方才所言,又值得一思,且容齐某回去考虑考虑。”
  归营时,夜星高挂,亭下风云尽散。
  齐林纵身跃马,交过马鞭,对晋瑜等人道:“帐中叙话。”另一边,林家人回营,四散言论,说齐将军似有背弃林左丞,背弃大业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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