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骨青山+番外 作者: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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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寒光一闪,首发冷箭呼啸而来,刺穿了数位彩虹侍卫的喉咙。余部立时惊醒,紧围着里屋摆成阵型,高呼护驾。黑衣刺客如氵朝水自四面涌来,射箭在先,紧接着亮剑冲杀。奈何彩虹侍卫以少敌多,苦苦支撑却难退刀箭,有失守之势。
半夏眼部血丝,逼问道:“我等看戏不成?”冬青按剑斥道:“一切自有安排,莫自乱阵脚。”高阁上,韩水俯视扬尘血舞,眼瞳一锁,命道:“景兰速去报信,楚大人、萧大人两处都要知会。”语罢,他拔剑出鞘,率众影卫护驾。
混乱箭雨之间,冬青护韩水血战至门前,抢入屋内替公主挡箭。值此险情,云冰为拉拢宗伯云安,面上强作镇静,仍谈天论地甩国策,可衣袖间早已汗湿大片。云安道:“今日事,足见成王天良已泯,方党心如虎狼。”
二人见木门一张,以为是贼子入侵,却瞧见韩水与冬青着黑袍利剑,单膝跪地。云冰释然,对云安笑道:“皇叔莫慌,此人是本公主帐下影卫,办事牢靠,忠心耿耿。”
天缘客栈年久失修,几扇薄窗难抵箭雨,门外肉盾已破,不一时门内人便只能靠挥剑格挡。韩水本不通武功,体力亦不强,他不作战,只护在座前,眼观八方。
僵持近一炷香,众人略松懈,突然门洞里突然射来一支冷箭,说时迟那时快,韩水眸中闪过寒光,冲上前搂过云冰,丝毫没有犹豫……“公主闪开!”下一瞬间,箭矢刺穿他的腹部,血花迸裂。
随后印象模糊,韩水只知耳边传来救援的兵马声,嘈杂不绝,又隐约是一路颠簸。
醒来时,幽香绕鼻,烛光一片照朦胧。待瞧清眼前面容,韩水猛一坐起,忍下腹间剧痛,床上行礼道:“公主殿下……”云冰温柔一笑:“此番立信于西邕王,卿当头功。”韩水这才注意到卧房里不止二人,楚容等皆在。
侍者奉上老参汤,韩水谢恩接过,言道:“公主为云梦江山计,明知会遇刺仍以身赴险,才是真勇。”云冰微微一愣,道:“本公主事先并不知情。”韩水佯装诧异道:“这不可能,下臣昨夜派冬青送过信,除非是……”
老规矩,凡文书信笺皆由紫衫通文率一众书吏上传下达,韩水此言既出,意思是有人压下了信。楚容脸色本就阴沉,这时已转铁青,一旁的司江争执道:“有没有信,待抄查书房便知,怎凭白冤枉人?”
云冰不理会,只问楚容道:“可有过这封信?”楚容斥了司江,抬眸回话:“下臣担心公主与外人来往过密,惹萧家不悦,这段日子确实疏忽了影部信件。”云冰颤声叹了口气,责备道:“事到如今楚卿还当他是外人?哪个外人会愿意为我不顾自家姓命?!”
韩水挣扎起身,苦心道:“为公主,下臣受这点委屈心甘情愿。”云冰垂泪,默默不语,绞得在场之人几欲窒息。
楚容冷冷盯着韩水,死不放开。
良久,云冰平心静气,命道:“往后影部禀事,不必再躲着萧家,亦不必经由楚容,韩卿可随时出入本公主鸾殿,任何人不得阻拦。”拼了姓命,为的就是这一句话。韩水饮完参汤,对云冰道:“楚大人无过,可否让下臣单独和他聊聊。”
窗敞着,风卷纱幔,暖黄烛火伴了寒星光。静时,城郊军械马匹来回之杂音,近在耳畔。韩水体虚,折腾一番已没有多少力气,便只靠着玉枕,温和道:“大人坐罢。”楚容走近床帏,面如死神般阴郁:“诬我一封信事小,可若伤了公主,纵是你十条命也不够交代。”
房外有人,韩水不敢放肆,只淡淡道:“我从未诬过大人。”楚容冷哼一声:“明明不喜欢女人,却百般献媚于公主,到底是意欲何为?”韩水不傻,看得出眼前这斯文男人动了真,坦然回道:“为人间正道。”
风摇灯影晃,楚容眼中闪过一道泪光,咬牙道:“算我求你,别再骗公主之情!”琉樱宫收尽世间美男子,- yín -名扬天下,韩水心伤被牵动,惨笑道:“想青阳公主何等人物,在下岂敢相骗?”楚容闭上眼,叹了口气:“若非祁山事变,公主也不至于成现在这样。”
韩水腹部伤痛,无力相争,倒也渐渐静下心,劝道:“大人用情之深,日月可鉴,公主治世之术,令人心服。韩某无祸心,自有分寸,大人放心便是。”
楚容仍有余愠,却奈何不了眼前这人,只漠然道:“公主器重你一日,我便宽宥你一日。倘若哪日公主弃了你,你也莫怪荒凉下场。”语罢,拂袖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剥皮放血,以博帝信
第12章 假戏
这是云梦立国千百年以来最萧条的一个正月。固若金汤的皇城外,屯驻着四十万甲军,森森然,如阴云密布。
远丘之上,立马数人,干涩冷风卷扬黑袍。冬青执鞭,指向对面军阵:“南北中三台精锐,分别镇守城南,城西,城北。”而那领军之人,韩水不甚熟悉,是当年他替方家求齐林送进阅天营的方雷。
冬青道:“大人?”不见应答,于是越雷池一步,唤道:“这外头天寒地冻,你又有伤在身,容属下送你回去。”韩水正思忖破敌之计,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呛住,摆了手,咳嗽道:“敌军这般阵势,若是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当务之急,得和城中人取得联络,里应外合才能破局。”
话说容易,可此时满朝官员的一举一动皆受监视,稍有不慎便要被论罪抄家,韩水的手中,仅剩雨花阁可以CAO作。察完敌情,韩水决然命冬青道:“送我入临安。”
夜里,几人潜至江边雨花阁,雇了江湖客,往城中递信。萧煜招惹不起,也攀谈不上,可韩水知道城中另有一人定在候他,便是林昀。除彭昊,首功是萧煜,举大军,主帅是萧达,让了前两歩,林大人绝不会再让第三步,韩水同此心。
乔装为商进林府,有官兵排查。韩水道:“谈丝绸生意。”官兵接过文书,仔细翻看,斥道:“这是假的,尔等究竟何人!?”眼看抓人,冬青喝道:“慢着!”接着对那官兵头子耳语几句,转危为安。
放入府时,韩水见那官兵头子上下打量自己,眼光放肆,还面露神秘之笑,甚感惶惑。冬青请罪道:“属下僭越了,大人恕罪。”韩水问:“你对那人说了什么?”冬青悄声道:“属下说,大人是林府请来的色侍,不欲张扬,故假扮商人。”闻言,韩水心下一阵火焰乱窜,却不得不从。
见林昀,得知羽林军中有一少将可以争取,名陆生。韩水道:“羽林军区区三千,如何能挡数十万精锐?”林昀摇扇道:“皇帝被软禁宫中,圣意不达朝野,中书省说什么是什么,谁敢不从?若在镇守皇宫的羽林军中打开口子,救出圣驾得人心,方党之败就在眼前。”韩水道:“只是那南北中三台军……”
林昀浅浅一笑,羽扇轻摇:“再装就矫情了,韩大人。”冬青一旁质问道:“怎么说话?”林昀笑道:“南北中三台军隶属阅天营,名义上归赤霄将军齐林总领,可齐家只是空壳并无实权,如今真正掌军的方雷,还是韩大人当年一手安插的呢。”
这人剔透,揣着明白从不装糊涂,韩水遣走冬青,苦笑道:“逃不过法眼辨忠女干。”林昀梳理着羽扇,戏问道:“倘若此时是齐林领军,当做何解?”韩水想了想,笑答:“以齐将军之神勇,在下无计可施,看来要多谢公主当年恩德。”其实这番话,冬青就算在场,也半句不懂,可韩水着实心悸了一整日,惴惴不安。
此等引火烧身之事,林昀身为朝廷命官,自是不欲出手,无奈,韩水只得再度赴险。二人持林昀信物,趁羽林军换值,约得少将陆生于皇宫果园里见面。
陆生满不在意地偷摘树上樱桃,一个个往嘴里送。韩水言尽利害轻重,见此人年少狂放,似有壮志难酬,复又激将道:“敢偷樱桃不算本事,试问汝敢偷皇上否?”
陆生咧嘴一笑:“那得看林大人愿给兄弟们多大好处。”韩水诚然道:“事成,陆将军进爵,随同起事者官加三级,封百里地,世袭。”陆生神情戏谑,笑道:“还算大方,只可惜那头开价远不止此。”
韩水皱着眉,正欲加倍吹嘘,却见陆生挥手往他肩上一拍,爽朗笑道:“鄙将愿意效劳。”韩水微微一笑,行礼道:“将军高义。今日承诺,林大人必当兑现。”
加官进爵无妨,可封地岂是说给就给?林昀暗咬牙,韩水装糊涂,这二人有来有回,交情颇深。紧张时局之下,百官蛰伏,林昀劝诫府客莫出城,恐惹是非,而韩水换上先前商人衣装,执意复命。为那点功劳,命都不要,林昀讽道:“世间图权者无数,我只服你韩水。”
牵骡马,背几匹布帛,韩水步履匆匆,走在正月里异常冷清的青石道上。碎石零零,不小心竟绊到一块。待踉跄起身,韩水抬眼望,一怔,此处竟是齐府大门。
门面破败枯朽,门匾落满灰尘,门外杂草丛生,门墙多有残损。韩水心里绞痛,跟着腹部剧痛起来,再迈不动步。冬青关切道:“大人骑骡罢,属下给你牵着。”过齐府而不望,文如是,意阑珊,韩水面色惨白,却如素花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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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家霸道贪婪,却也能人辈出,敢谋事,能成事,像个撑不死的胖子。萧煜治国理政,虽贪而能使民安,萧达整饬地方,虽污而可使民富。云冰身淌一半萧家血,自小就深知这支西境旺族的厉害。她敬之畏之,顺势而用之,一半为亲,一半为忍。
眼下以少敌多,萧达不乱阵脚,军法森然,军纪严明。按其要求,云冰每日至军营巡视,定军心,鼓舞士气。这一回来,谈及战事,萧达细述方党之疏漏,其一为无将,其二为无心:“主将方雷年轻,纸上谈兵之徒,而南北台三军各怀异心,彼此排挤,拧不到一块儿。”云冰点头称是。
此刻帐帘一掀,又一人进来,张口道:“还有处疏漏,萧大人忘了提。”萧达面色微变,不失气度地行礼道:“韩大人指教。”沙盘已摆,韩水指着皇宫,笑道:“第三处疏漏,是为无名。昨日,林昀大人已买通羽林军少将陆生,待战事一起,便劫持皇帝出城。想来不少人都是被方拓蒙在鼓里,届时见了圣面,自然全无战心。”
云冰皱眉道:“你们要劫持父皇?”韩水忙改口:“是解救,解救皇上。”萧达乐意圆场,拱手道:“如是,天助我也。”在萧家人面前,云冰素来柔善,她面色不安,又吩咐道:“本公主一介女子,管不了许多,只求尔等谨慎行事,切莫伤及父皇和母后。”萧达、韩水等众人循命。
就近住于军营,夜色笼,水房里雾气蒸腾,韩水坐浴于木桶中。侍者持药汤沃灌,在清理他腹间伤口。云冰一袭素衣,扎着丫鬟发髻,撩开帐幕,悄悄吩咐:“我来。”侍者既已认出尊驾,只默默从命,湿热的棉巾便递到一双玉手中。
此间情趣,云冰甚是满足,学着宫女的样儿,给情人擦身。其实韩水早猜到来人,可到底吞不下两年身为色侍的委屈,只闭眼装无知,安然享受。
云冰趴在木桶边沿上,笑道:“荇儿伺候大人出浴。”韩水起身,作惊慌之态:“下臣不知公主大驾,下臣有罪。”水珠乱颤,云冰笑得更欢,随手把白纱扔飞。韩水扑腾去接,牵动伤口,没忍住嗷了一声,云冰收起笑,摁下人来,亲自为他上药、包扎。
除了苏木乐坊的那段清平岁月,韩水从未见过云冰之阴柔美。一念之善,韩水张口道:“下臣是势利之徒,不值公主如此相待。下臣……”云冰将青葱玉指搭在他唇上,欲言又止,只柔声道出两字:“无妨。”
众皇子皇孙,来者入城为瓮中鳖,拒者留下作壁上观,大抵分出太子与青阳两大派系。司天台占得吉日,杏月初七,青阳公主于西台城大宴投诚的皇室宗亲,号为瑛琚步云宴,主持者云氏宗伯西邕王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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