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逐晚风+番外 作者:雨中岚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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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夫人。”红莲话音未落,便听“哗啦”一声巨响,从船舷边斜飞进来一人,浑身湿透,立在舱中。
那美妇丝毫不见惊乱,收了手边绣样,肃容道:“阁下为何擅闯绣舫?我见你仪表堂堂,难道不知男女大防?”
白雁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拱手道:“在下宣威将军白雁声,舍弟被歹人掳走,在下一路追至江上,不知夫人可知舍弟的下落?”说着将手里一物掷与地上。
那妇人看了一眼,见是一枚断箭,因问红莲道:“红莲,你为什么要伤人?”
红莲在一旁道:“夫人,他是西蜀的对头。”
“所以你们就上我府里掳人?”白雁声怒道。
那妇人也似是闻所未闻,转而注目红莲,轻声轻气道:“世子说要我来劝九公子回川,原来是假的?”
红莲低头不言。
白雁声眼皮一跳。
妇人已现怒容,道:“我自己去问他”,说着不管白雁声,振袖而起,步出舱外,朝船尾走去。白雁声此前见过红莲和孟子攸在一起,不知她们葫芦里卖什么药,于是也跟着主仆两出了船舱,只见水天相接,一片汪洋,原来不知何时画舫已经入江,正顺流而下。
那妇人手里多了一支碧绿的竹管,放在腮边轻吹出声,声极尖利,奇异的声响在空中持续一段时间之后,被越来越大的水花声所掩盖,白雁声往船体两边张望,水下似有东西跟着船行走,“哗啦啦”一个巨浪打过,水底的东西跳出水面,定睛一看,竟然是河豚!
原来声音召集了上百只河豚游过画舫,向上游而去。
白雁声正在奇怪,便在这时,妇人一手撩起袖子,五指间多出数不清的绣花针,根根闪着银光,连着红丝线,漫天花雨下,银针刺入水里的河豚身上,妇人拉紧红线栓在船头,船身微晃,竟然止住东去之势,缓缓向西溯流而上。
“好一招漫天花雨,借物之力,沈夫人。”白雁声想起孟子莺曾对他说过的金针沈家,一根针能救人,也能害人之事,情不自禁鼓掌。
那妇人听他赞美,心头得意,转过身来,舒皓腕,蹑利履,轻如飞燕,脸上笑得灿如堆锦,正要回应他,空中忽然飞来一物重重砸在左船弦上,差点把小小画舫打翻。
“她早就不姓沈了!”一声讥诮,白雁声这才看清落下的是李湘南,亦是浑身湿透,嘴角流血。
“湘南!”两人一同出声,李湘南一个燕子翻身,已避过妇人,来到白雁声的身边,冷冷道:“白将军,这位半老徐娘是薛雪衣,花间派乐宗的掌门人,曾嫁金针沈家,不过现在是个寡妇了。”
薛雪衣本来明艳动人,看上去绝超不过三十岁,被李湘南这么恶意一说,神色黯然,瞬间好像老了十岁一样。
白雁声哪顾上这些,着急道:“湘南,子莺和雁行怎么样?”
“都在那条船上,我刚刚被他们打出来的。”她往前一努嘴,白雁声仰首望西,便是这打岔的盏茶功夫,前方已出现一条硕大的楼船,船体有三层楼这么高,雕栏朱窗,碧箔银钩,笙歌幽细,缓荡烟波。
说话间河豚也带小画舫行到了大船身旁,薛雪衣看一眼两人,脚踩红丝线,但见玉人一个,自空飘落,烟云绕之,脆生生道:“恭迎薛掌门。”
白雁声和李湘南随她二人上了大船,过数折楼梯,一直往最高处的台榭上去,一人袍服炫冶,手摇羽扇,香雾犹浓,正在屏风前打谱弹琴,望见薛雪衣来了,喜道:“夫人”,再见她身后的白雁声与李湘南,瞬间面黑,道:“这孽障怎么也跟回来了?”
白雁声犹疑看向李湘南,后者也是满脸不爽,咬牙道:“这是花间派剑宗掌门李沅浣,就是方才打我下水的人,也是我的狗爹爹。”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李沅浣正欲发怒,薛雪衣连忙抚慰他:“沅浣,湘南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们好好说几句话。”原来李湘南生母死后,李沅浣便娶了同样丧夫的薛雪衣,本来薛雪衣的夫家金针沈家也是有头有脸的门户,怎能允许寡妇再嫁这种不守妇道的事情发生,好在这桩婚事也得到了蜀王的同意,两人才顺理成章结合。不用说在这之前,李湘南就和她爹闹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章
李沅浣高壮魁梧,相貌堂堂,面黑有须,是太原李家后裔,元帝时中原大乱,举家迁徙到了西川避难。孟子莺曾经说过花间派沈孟薛雷四大姓氏,沈孟属剑宗,薛雷属乐宗,李沅浣并非出身四大家族,竟能成一宗之主,武功修为可见一斑。如今两宗的掌门都在这里,高手云集,事情绝不简单。
白雁声自然不能像李湘南这么无礼,抖擞精神,仍是心平气和报上家门。李沅浣与他打一照面,自然也猜到了他的身份,正欲答话,又被李湘南抢先。
“将军,他们要杀子莺哥哥。”
此话一出,白雁声与薛雪衣同时大吃一惊。前者不消说面沉若水,便是薛雪衣也疑虑重重地望向李沅浣。她原以为夫君调开她,是不愿她见到前妻之女李湘南,却没想到李沅浣不知接受了谁的命令,要对孟子莺暗中下手,于是也质问道:“沅浣,湘南说得是真的吗?”
李沅浣镇定自若,柔声道:“雪衣,我可有一事隐瞒过你?西府嘱托,我与你同时受命,都是要将九公子毫发无伤带回去,绝无二心。”
薛雪衣神色稍缓,李湘南冷眼旁观生父讨别的女人欢心,遂道:“西府内衅早起,政出多门,别说二心,三心,四心只怕也有了。这人表面听命世子,背地里还不知是谁的走狗。”
“湘南!”薛雪衣虽心存怀疑,却不能继续忍受李湘南目无尊长,大放厥词抵垢父母:“他是你亲生的爹爹。”
李湘南也涨红了脸,再要说什么,被白雁声出声截下:“是与不是,请子莺出来不就清楚了?”
李沅浣双目炯炯有神,望向白雁声:“久闻宣威将军仗义,人品卓越,与九公子肝胆相照,不过事到如今,再请九公子出来又有何用?”
他话中有话,白雁声不得不追问:“阁下什么意思?子莺留在我身边,是蜀王世子亲自允许的。”
李沅浣脸上现出可惜的表情来:“将军难道不知,今日朝会之后,段晖要借朝廷派员入川吊老太君的名义,将九公子送回西府。一旦九公子领命回川,落在蜀王手里岂有活命?当年世子要将军照拂幼弟,将军却未能料事在先,步步落后,世子只能命我等先将九公子送到安全的地方。”
白雁声与李湘南都是浑身一震, 白雁声心想朝会之后皇帝只留了段晖和谢鲲,这样的大事,谢鲲却并没有传出任何消息,不禁又是懊恼又是惭愧,李湘南却冷笑数声:“皇帝上午和段晖单独说话,中午你们知道了,这可真够快的呀!你们又掳了人家府里的小公子做什么?”
李沅浣手下把雁行当成裴烈抓来,是想引孟子莺自投罗网,现在孟子莺抓到了,小孩子也没什么用了,于是一口答应道:“此事原是我们不对,贵府小公子就在舱底,正要送回,白将军来了也好,就顺便带走吧。”
要抓要放皆随他的心意,浑如耍猴一般,说得轻描淡写,白雁声双眉纠结,心中怒火已盛,强抑道:“不管怎样,也请子莺出来见我一面,好让我知道他是不是甘愿回西川。”
“白将军,恕在下这个局外人说句公道话,如今西府和朝廷,尔我相仇,如同冰炭,将军不立崖岸,天性和乐,也不过是将九公子视为一宗珍藏的奇货罢了。再拖延下去,紫宸殿有旨,将军难道抗旨不成,到时候神憎鬼厌,何必搞成不堪收拾的局面?”薛雪衣看不下去忧心忡忡道。
说到最后难免破脸,实在无味得很,白雁声不便发怒,缓缓拔刀出鞘,李沅浣夫妇亦十分见机,知道他要开打,先占方位分列左右。李湘南也拔剑在手,跃跃欲试,白雁声闪身向前,低低嘱咐道:“你别出手。”
李湘南一愣,他已扑了出去。李沅浣亦是宝剑出鞘,剑花闪烁,瞬间就将两人包裹进去。
李湘南自然知道白雁声不要她出手的原因,是怕她担以下犯上之名,感激之余,目光一边在白李两人身上,一边扫视薛雪衣提防她出暗招。
李沅浣是花间派剑宗掌门,出招端凝自重,轻灵飘逸,白雁声一贯剑势雄健,有如刀斫斧劈,船行江上不便久战,他二人一出招都使出十成十的内力,只求速战速决。李湘南、薛雪衣只见真气炙人,刀光乱舞,若非两人都是心事重重,当世两大高手这番切磋也实足游目畅怀。
白雁声曾无数次见孟子莺舞剑一沾即走,犹如花间蝴蝶,及至蜀王世子娴雅清矍,潇洒如意,再到眼下的剑宗掌门,英气逼人,雍容华贵,好似天下的剑招在他眼里都是黯然无光一样。李沅浣足不沾地,旋身而起,便是一招风回海立。白雁声脚下划出丈许,向后俯身,递出一招虹消雨霁。李沅浣眼皮一跳,接下来又是一招天开见日,白雁声回一招风起尘飞,李沅浣面色大变,咬牙出了一招万物成灰,白雁声不待他剑招试完,便刺出飞龙在天。
李沅浣束带向左右笔直射出,鼓足真气,向后飘出一大步,向薛雪衣看了一眼,虽然只试了三招,两人俱是面如死灰般。
白雁声举剑在手,不知他们为何打着打着就停下了,正要去看李湘南,忽听李沅浣抖声问道:“宣威将军,请问方才我出风回海立,天开见日,万物成灰这三招,将军回我的是什么招式?”
白雁声摸不着头脑,李湘南在旁边杀鸡抹脖子般给他使眼色他都没有看见,只听他口快回道:“我也不知道,我和子莺喂招时,他教我这样的。”话一出口,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但是已经收不回来了。
李沅浣沉静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低声试探道:“将军会使虹消雨霁,风起尘飞,飞龙在天这三招,想必拈花指,般若掌也不在话下了吧。”
白雁声连忙澄清道:“我无意窥视贵派神功,只是子莺练功刻苦,无人喂招,常常拿我来试剑,偶记得一二招不求甚解而已。”
薛雪衣樱、唇泛白,眼波将流,李沅浣早已面黑如漆,峻声道:“花间派第一条门规,不许欺师灭祖,私传武功,孟子莺触犯门规,我二人都不能包庇他。他非得回西川交给总掌门发落不可。”
白雁声恨不能把牙齿咬碎:“子莺是无心的。”
“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有恶必罚!”李沅浣缓缓摇头道。
李湘南走到白雁声身边,狞笑道:“与这对狗男女废话什么,回去也是死,不回去也是死,我们现在就杀了他们,把子莺哥哥带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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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雁声实在不知李湘南为何小小年纪有这许多的怨气,整天动不动就打啊杀的,但是如今雁行、子莺都在人家手里,把柄也被人家握着,着实不能冲动造次,于是还剑入鞘,拱手道:“两位掌门游历邕京,在下竟不闻知,殊缺地主之礼,请两位告知贵派总掌门,子莺确非有心触犯门规,而在下也无意偷窥武功。从今往后,白雁声将所见过的招式尽数忘却,绝不在人前使出,请贵派掌门不要为难子莺。”他言辞恳切,说着说着就单膝跪地。
别说是李沅浣、薛雪衣,就是李湘南也吃惊不已。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宣威将军这一生除了跪过父母、跪过皇帝之外,还没有在第三个人面前下跪。
薛雪衣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李沅浣拂须问道:“将军若是有违此誓呢?”
“若有违此誓,便如此木!”他说话间,空掌向右劈去,将右边的柱子削去一半。
这般隔空劈物所露出的武功家底非寻常人能及,李沅浣只想早点回去交差,不愿惹上他这个大麻烦,于是点头:“这样也好,来人,把白府小公子带来,备小艇送白将军、李姑娘上岸。”
“李掌门”,白雁声站起来跨前一步道:“还少了一人,子莺必须跟我回去。”
李沅浣顿觉头疼,怎么又绕了回来。
薛雪衣一直冷眼旁观,这时插话道:“到底和谁走不如就让子莺来选好了。朱砂,你去请九公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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