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朝阳+番外 作者:卫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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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二皇子的时候她顿了一下。
潮生当时不知道是为什么,后来潮生走了之后,她想办法朝旁人打听。
那人说:“二皇子啊?唉,真是……二皇子的亲娘是刘妃,早早的过世了。二皇子自幼患了腿疾,这久病的人,脾气可不太好,听说他住的那宫苑三天两头朝外抬人……”
潮生心一沉。
她就知道,事情没含薰说的那么简单。
好差事是有的,但是不会轮到她们头上。
看来含薰的处境不比她好哪儿去,说不定还要凶险。
潮生一连几晚,梦中都总见见着有人抬着黑糊糊的被卷儿往外走,她恍惚觉得那是岁暮,可是又觉得那会不会是含薰?结果醒来后一身是冷汗,头还隐隐作痛。
潮生警惕起来。
别是着了风寒。
不能生病,绝不能生病。
在这个地方病不起。她到现在没攒下几个钱,一副药都抓不了——再说,她也没有抓药的门路。
浣衣巷在皇宫的最北边,靠着宫门不远。出了巷子再穿过一道门,就是出宫的一道侧门。每天都有杂役,采办,小宦官和上了年纪的宫人从这里出入。他们时常从外面夹带东西进来,宫人们自然也要给他们一些好处和方便,两。上次潮生被打得半死,伍妈妈给她用的药就是托人从外面带进来的。
就算以前在烟霞宫,望梅那种有脸面的大宫女病了,也只能自己托人找些药丸吃,煎药都不成。一来不可能让人看病开方子,二来就算有方子,抓了药,你有胆子在宫里煎吗?
别说奴才,主子也病不起。你知道你吃的药经过多少人的手吗?知道你一病下,别人会趁虚而入做些什么吗?况且,宫中如此残酷,花无百日红,皇帝难道想看到你病怏怏的一张黄脸?
潮生努力的往肚里灌热水,还托人搞了碗姜汤。她这些日子和小宦官白荣倒算是相熟。她替白荣做过一双袜子,白荣投桃报李,帮她买了一个顶指。东西虽然不过一两文钱,但是一来一往,关系倒也渐渐熟了。白荣也是没什么根基靠山的,他进宫时候长,四处都混得熟,经常借着差事出宫门,帮别人捎带东西。有时候能赚个茶钱,可要是有头面的人吩咐的,还会吃力不讨好。
内房里的女人各有各的门路,白荣还抓了一把炒瓜子给她:“喏,给你。”
潮生笑着接了:“这哪儿来的?”
“跟苏公公在茶馆坐了一会儿,走时在碟子里抓的。”
“你不吃?”
“我在外头吃过了。”
潮生谢过他,拈了一颗磕了皮儿,瓜子儿是五香的,炒得有点过火,微微带点焦味。
白荣小声跟她说:“潮生姐,你听说没有?”
“什么?”
“我听苏公公和人说,前面人手不大够,好象要从浣衣巷这边拨人过去。”
潮生微微意外:“真的?”
“嗯。”白荣说:“去了那边,总比在这儿有奔头。”
可是潮生想,机会应该不会落到她的头上。她是因罪被贬到这里来的,相当于档案上留了案底——这样的经历,哪会有主子愿意用?比她关系硬比她能干比她历史清白的人多了去了。
潮生有些隐约的恐惧。
对于外面。
浣衣巷里尽管劳苦,可是这里暂时让她觉得安全。
可是,她也有些不甘。
难道这一辈子,就留在浣衣巷里头?没完没了的浆洗缝补,说不定哪天就一头栽下去再也醒不过来。然后就象其他不幸的人一样,一领破席卷了去扔到宫人斜?
果然,白荣和她说这事儿没两天,潮生就听满儿也说起这事来。
和潮生的淡然不一样,满儿干劲儿十足,雄心勃勃的要抓住这个机会。
她对浣衣巷外面的险恶一无所知,她只知道外面的世界更远,更美好。外面的人吃的,穿的,用的,都比这里不知好了多少倍。外面的人有体面,有权势——满儿一点都不掩饰,她还梦想过自己会做妃子呢。
她曾经把一件精致华丽的衣裳披在自己身上,对水照影。
潮生想跟她说,外面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或许有一天,送了命都糊里糊涂不知道缘因。
她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当时发生的事情,她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零零碎碎的消息渐渐汇到一起,反而让她越来越心惊。
“潮生,你不想出去?”满儿有些奇怪地问。
潮生咬断线头,抚了抚针脚:“你看看这样行不行?”
满儿站起来看看,脱了线的地方已经补得平整如初。她高高兴兴,也就忘了刚才的问题。
等她走了,潮生一个人坐在那里。
想。
她想出去。
第二十一章 机会
虽然说是要拨人过去,要拨谁,可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针线房里有人不动心,有人心里却活动开了。
不动心的,比如刘姑姑那样的。她在这里已经混成了头目,内房的一亩三分地上她说了算,在浣衣巷有人脉,吃得开。去了别处她能怎么样?没道理把自己已经整治好的一片基业舍下换个陌生地头儿从头再来。
其他年长的人,也都不指望这个。她们一辈子最好的时光已经都过去了,也只会做些针线。换了地方还能做什么?
可是年纪小的,一个个却是削尖了头想冒出去,比如满儿。
这屋里的,头一个就是冯燕。
她生得细巧,杏核眼,皮肤白,一向有些“心比天高”。不知当初进宫时怎么分派的,就把她给分在浣衣巷了。对此冯燕没少怨命苦,她一直觉得自己时运不济,而现在是她的机会来了。
其实潮生想,她生得好,却是好错了。脾气急嘴巴坏,更是雪上加霜。没哪个妃嫔主子喜欢自己眼前戳着一个如此碍眼的宫女,不够给自己添堵的。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从潮生一来,冯燕就处处看她不顺眼了。潮生比这屋里其他人生得可都好,实话实说,不光比冯燕清秀,气度也不一样。其他人背地里说,虽然是获了罪被贬的,可那通身气派,比起浣衣巷里这些终日劳作没见过世面的,高下立判。举手投足,说话走动,都和旁人完全不一样。
这些话冯燕当然也听到了,她虽然嘴硬不肯承认,可是越看潮生,就越发现两人之间有差距,越觉得自己比不上她。
可是她就算出息又能怎么着?差事当不好,被赏了一顿杖刑贬到这里来受罚的,这次的机会无论如何不会落到她身上。
冯燕这样想着,心里稍稍踏实一点。
可是她把潮生看作心腹大患,殊不知在别人眼中,她也是拦路虎眼中钉。
真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水,虾兵蟹将纷纷的跃出来逞能。
潮生摇摇头,把手里的活计放下,按摩眼周——
其实就是上学时做过的眼保健操。
当时上学时谁认真做这个啊?潮生的同学里九成的人连穴位在那儿都没搞清楚,天天到时候了就在脸上瞎比划一下,做了多少年,那几个穴位在哪儿都没搞清楚。潮生是有一次无聊,对着墙上贴的穴位挂图自己摸着玩儿的,后来渐渐就找得准了。当时不觉得什么,现在做半天针线,自己按揉按揉,着实是能解乏明目。
她正闭目养神,忽然门砰的一声被人踢开,冯燕一脸怒气冲了过来,一把掀翻了她膝上的线箧:“贱人!”
潮生吃了一惊,但是却并慌乱,从容地站了起来:“冯姐姐为何出口伤人啊?”
“你还装蒜!”冯燕两眼恨不得冒火:“就是你把粪水泼在我铺盖上!”
潮生怔了下。
冯燕虽然身份卑下,可是却有些富贵毛病,洁癖就是其中之一。平时谁说话时坐在她的铺位上都会让她满脸不悦,更何况往上泼……那个水。
“冯姐姐怎么知道是我泼的?谁见我泼了?”
“不是你是谁!笑里藏奸,一肚子坏水儿!”
潮生只觉得好笑:“早上大家起身的时候你的铺盖还好好的吧?从早上到现在我都在这屋里一直没出去过,就算我想去给你使坏,难道我会分身法?”
这话一下子就把冯燕给噎住了。
跟在冯燕身后进来的,还有围在旁边看着的人,脸上的神情各不相同,有的兴灾乐祸,有的眼光闪烁不定,还有人嘴上劝着架,可是话里话外听着就那么不是味儿。
潮生也没心思和冯燕纠缠,引来刘姑姑,不管她们谁对谁错,或是有错没错,都肯定没好果子吃。
“冯姐姐,你现在赶紧去拆洗晾晒你的铺盖吧,今天只怕也晾不干,再找套旧的凑和吧,不然你晚上怎么睡呢?”
冯燕狠狠的剜她一眼,可是已经没有一开始的锐气了。
外面不知谁喊了一声:“刘姑姑来了。”顿时屋里的一窝人全作鸟兽散。
刘姑姑在这屋里有绝对的威慑力,不容挑衅。
潮生弯下腰去捡自己线箧,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刚才她在缝补的那条裙子不知被谁踩了两脚,印上了灰扑扑的脚印。东西还没捡完,刘姑姑已经进来了。
她看着掉在地下的线箧,又看看一屋都低头干活的人,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潮生虽然不知道泼脏水的人是谁,但是只要让冯燕和她冲突起来,甚至双双被刘姑姑责罚,失去机会,那剩下的人机会就更大了。
再说她们住的屋子又不是什么紧要的地方,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谁都有机会这么干。就算心里怀疑对象,可是又没抓住别人端盆的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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