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江湖之任侠 作者:绪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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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全是血的皮肉卷了起来塞进怀里,手中的匕首重新握了起来,冷冷笑道:「你要恨,就去恨你父亲吧!」
手起刀落,这其间不过电光石火之间就能斩下柳长月的头颅,谁知便是这一丁点的时间,一直躺在山壁下苟延残喘的小九忽然又一跃起来,狠狠地咬住柳天璇肩头上的肉。
柳天璇惨叫一声,转着身躯想要把身上这只发疯的狼犬甩下,但那利齿却是深深钉入了他骨头里似的,怎么也甩不掉。
柳天璇手中的匕首不停往背后刺,刀刀刺入小九的白色皮毛中,直到小九扯下了柳天璇肩上的一块肉后被甩开,柳天璇才惨叫一声,连连退了几步。
小九嘴里叼着柳天璇的肩头肉,四肢站得笔直,双目如星狠厉锁着它的敌人,它森白的牙染着血、身上原本白得发亮的皮毛也全都是血,但它却没有家犬一般的惧怕神色,而是如同野地里的狼一样,龇牙低吼着,拚了性命要守护它身后的人。
柳天璇喘着气,被活活咬下一大块肉,那痛楚让他几乎要昏厥过去,对着这一人一犬,不管是哪一个,那些眼神都让他这个成年男子由心里感到恐惧。
柳天璇揣着怀里的藏宝图,看着柳长月和那畜生的凄惨模样,心里想着反正重要的东西都到手了,他们伤得这么重,不管哪一个,绝对活不过今晚。
柳天璇一咬牙,按着流血不止的伤口转身狼狈离去,将这他几日来曾「悉心照顾」的人与狼犬死死抛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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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个威胁他们的人远远离去后,小九再也无法支持受伤过重的身躯,碰地一声倒在地上。
「小……九……」柳长月吃力地喊着。
小九听见柳长月的呼唤,低低呜呜叫着,用前脚慢慢地爬,慢慢地爬,爬了好久,才爬到柳长月身边。
柳长月努力地伸出手,将小九拉了过来。
这时的小九几乎已经不能动了。它的胸口很用力地起伏,彷佛还想多留一口气在人间,但却已是出气多、入气少,将到尽头了。
「小……九……」柳长月趴在小九身上,伸出双手将他的狗儿搂在怀里。但看着小九身上那些血争先恐后地冒出,蜿蜒流到地上形成一个血洼,里面也有着自己的血,这样的情形让柳长月恐惧不已。
小九眼神涣散,却知道眼前抱着它的,是它短短这生所守护的人,它没有方才凶狠的模样,没有狼性,只是如同狗儿一般轻轻地低呜几声,像在讨主人欢心一样,伸出舌头舔了舔柳长月的脸。
彷佛再说着:「不要担心、不要担心,我很好、我很好……」
但在第三次的舔舐后,小九的身躯软了下来,它的脖子垂了下去,而后慢慢停止了气息。
「小……九……」柳长月在发抖,他脸上有湿的泪,滴滴落在小九红白交杂的皮毛里头。
他以为小九太累睡着了,所以轻轻摇一摇小九。然而小九却没有像以前一样立刻醒过来,讨好似地看着他。
他一直摇、一直摇,直到发现小九真的不会在回应他以后,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小九、小九!」
他唯一的伙伴、幽暗湿冷的清明阁里唯一能给他温暖的狗儿,一直待在他身边与他同吃同睡,有时傻呼呼看着他,眼神却专注无比的小九不动了,已经不动了。
「小九、小九、小九!」
没有了、没有了、他的小九没有了!
「啊──」柳长月放声大喊,拚命摇着小九渐渐冷去的身躯,不愿相信从此以后,自己又是一个人了。
那个人杀了他的小九、他的小九啊──
泪,落出了眼眶。柳长月完全没有察觉到脸颊上滑落的东西是什么,他只是怒喊、嘶吼,一直……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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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柳天痴和雷霆带着剩余的部属寻找到还活着的柳长月时,柳长月木然地坐在小九身边。他的眼睛是红色的,他的脸上有泪痕,他背上的血还在流,他始终喊着那个名字:「小九──」
所有部属都跪在山洞外,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来得及时,少主的性命得保,只有天痴知道,为时已晚。
和这人性命一样重的东西,已经被那些叛徒毁去。就如同他,也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天痴的剑上有着乾凅的血渍,那是拚命逃出地宫时与叛徒搏斗所留下。他用左手拿着剑,因为右手筋脉已被砍断,无法使力。
柳天痴站在柳长月面前,一字一字,重重说道:「柳长月,我想报仇,你想不想报仇?我的清渊被他们百般凌辱,斩下头颅和四肢,挂在大堂之上。你若不想报仇,现下就将清明阁阁主之位给我,我要聚集所有人手,杀了柳天璇和利妘那两个背叛者,为清渊报仇、为二哥报仇!」
柳天痴的话猛然间惊动了呆滞的柳长月。
柳长月忽然剧烈喘息起来,他的胸膛激烈起伏,望着死去的小九,想起背上被生生撕去的那块皮肉,忆起本该属于自己,现今却被灭的清明阁,他不甘、他不愿、他愤恨、他怒喊:
「报仇、我要报仇!我的仇、我的恨,比你多、比你深!谁都不能抢在我前头杀了那两个人。」
柳长月大吼:「柳天璇、利妘,今日加诸我身者,日后柳长月定当百倍还诸于你们!」这笔帐无论多久,定会讨回来。「清明阁众人听命,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柳天痴一抿嘴,朝着柳长月单膝跪下。「属下等谨遵主上命令,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山洞外的部属们同声愤喊:「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第二章
晌午时分,一辆马车入了城,停在客栈门口。
驾车的少年身穿着华贵的宝蓝色缎子,一双白葱似的手指放下缰绳,由上头一跃,轻巧落了地。
少年生得面若芙蓉,容貌带着些许妖冶,当他往客栈打量之时,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忍不住打量他。
这地方是靠西南的偏远小城,民风纯朴,客栈自也不像南北几个大城那般豪华大气,少年撇了撇嘴,轻声念了句:「还成。」便要转身恭请自己的主子下马车歇息。
突然之间,不知从哪冒出一个小乞丐朝他撞来,他被那孩子身上传出来的馊臭味薰得立刻掩鼻做恶,但待那孩子跑了一段距离,少年猛然醒悟,立刻往自己腰间一摸,这才察觉就一刹那的不注意,竟叫对方扒走了他的钱袋。
少年脸色一沉,玉般的手拔下发上的银簪子,抬手簪子夹杂着破风声射出,目标便是远处那不知死活的小乞丐脑袋。
只是当银簪即要取了那小乞丐性命之时,突然又从街旁冒出了一个人,簪子力道既急又猛,对方却轻而易举截住,轻巧地化解了小乞丐的死劫。
那人不知什么来头,少年只见他身着粗布衣衫,脸上戴着个诡异的红色脸谱面具,身形修长,看不出年纪。
少年眉头一皱,才打算再发暗器,对方见况立即抓住窜逃的小乞丐,七手八脚地把小乞丐扒走的钱袋翻出和着少年射出的那只银簪一起,往少年方向丢了回来。
少年见况手掌随即往上一翻,之后看似有些劲头的东西便落在他掌上,轻轻柔柔地,一点预期中的力道也没有。
少年「咦」了一声,十分意外。因为对方和他之间有一段距离,东西要回到他手上自然必须加上内力才扔得回来。然若寻常武人,带上内力,东西回到他手时必挟带些许内力,可那人信手就这么一抛,轻飘飘落下,内力拿捏之巧,令人惊讶。
少年眯眼看了那个带着红脸谱面具的人,对方则是发觉少年在打量他后,一溜烟转进巷子里,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少年正思量着这人对他们有无威胁之际,马车车厢里随即传来了几声咳嗽声,后里头的人开口,声音沙哑地唤道:「苏笛。」
少年一听,立刻把簪子和钱袋往怀中一塞,而后挽起车帘,低声且恭敬地朝车厢内的人叫了声:「主上!」
被唤做苏笛的少年一改方才冷漠神色,带着恭敬柔顺的神情,扶着主子下马车。
「怎么披头散发的?」方下车的人问道。
苏笛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困惑地道:「主上,这偏僻地方竟有高手在此,是不是我们的行踪被发现了?」
他的主子说:「那就去查清楚。」
苏笛唇抿了抿,低头回了声:「是。」但也没随即行动。
苏笛跟在他主子身后缓缓踏入客栈。主子的脚步有些虚浮,是几月前受伤所致。
这两人走入客栈后,吃饭的大堂里突然慢慢静了下来,客人一个接着一个往苏笛与他家主子看。
苏笛皱了眉头,先丢了块银子给迎上前来的小二,吩咐他将外头马车拉去放好,再要了一间上房,炒几个好菜送到房里。
先替主子做好一切之后,苏笛就立刻转身退出,去查方才那戴红脸谱面具的人去了。
一个时辰后,苏笛赶了回来,然而一开门便见着方才的小二以极微不正常的姿势倒在房内,颈项一道深深的伤口,但丝毫没有血流出,只是一双眼瞪得大大的,似乎还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命就被阎王拘去……不,被他主子拘去了。
苏笛看着闲适喝着热茶且面色平稳的主上,什么也没说就立即关上门,在门槛入处跪了下来。
片刻之后,他主子才玩着客栈劣质的杯子,边转边说道:「你收拾吧!」随后夹了几个小菜吃,神情泰若自然。
当苏笛想着这么大一个人该怎么收拾时,主子问道:「那个人追到了吗?」
苏笛原本要站起来,但被一问,又跪下了。「主上恕罪,苏笛办事不力。」
他主子也没说什么,连看都没看苏笛。
幸好现下晚了,苏笛推开窗户,扛着死掉的小二跳到一楼花圃处,而后踏轻功往郊外奔去,寻了一处山坳把人往里头一丢,就算解决了。
之后回来先洗好了手,再招来另一个小二扛热水来给主子沐浴。
在那名小二扛着热水走入他们房里时,看着苏笛先是一愣,而后见到柳长月又是一愣,苏笛瞧主子的手动了动,用手指敲了几下桌子,那是不耐烦的表示,遂喊了那小二一声:「快点弄好热水快些离开,眼睛在乱瞟,小心我把它们都挖出来!」
苏笛的话说得狠,不似他花样容貌那般温和,小二确切感受到了杀意,注好水后走得踉踉跄跄的,吓都被吓死了。
为主上沐浴更衣时,苏笛小心翼翼地问道:「主上,是否方才苏笛不在时,这客栈的小二冒犯了主上?」
被服侍的人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后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并没有说话。
但就只是这么一眼,苏笛就明白那个被他扛去丢的小二应该是惹眼前之人不悦,才会失了性命。
沐浴之后在擦拭主上乌发时,苏笛看着对方的侧脸,令他些许怔愣。
他的主人,是曾经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清明阁阁主──柳长月。
主上生得龙章凤姿,气宇轩昂,一身上好的紫绸在身更趁得他眉如剑、目如星,俊朗无匹、气度非凡。
即便之前因为一场祸事受了重伤武功全无,改名换姓重涉江湖,仍无损其气度,依旧仍是态度雍容,不怒而威,天生的王者之态。
这样的主上,是让人移不开眼的。苏笛不禁想道,即使至死,也无人有能耐抹去主上那从骨血里带出来的高傲。
即便失去武功,但遇上碍眼之人,瞬间取其性命还是易如反掌。
这就是他所服侍之人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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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城里停了几日,苏笛便在柳长月的床尾跪了几日。
他没追到那个红脸谱的人,该罚;他不在时让死小二冲撞了主上,该罚。
直至他们要起程的前一晚柳长月才让苏笛起身在椅子上睡,以免误了接下来要赶的行程。
苏笛驾着马车一路往西南去,但以柳长月的吩咐为重。接下来几日都走小径,以免行踪曝光。然而行经处荒烟漫漫、渺无人迹,偶尔只有野兽出没。泥路不平,更是颠簸难行。
走出一个阴暗的林子后,眼前突然开阔,天色放亮。见着了阳光后,苏笛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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