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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第二部) 作者: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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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後生有点儿难为情:“我这不是……头次离家这麽远麽……”
“叔不是笑你,都这麽过来的。我十四五上头跟你叔爷爷一块儿出门,也是想家啊,五个多月在外头,想家想得直哭……”
杨丹忽然恍惚了一下。
他想起他头次离家的时候。
去离家那样远的书院读书。
他也想家,可是他却不能表露出来。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两个弟弟。若是他先软弱了,弟弟怎麽办?
虽然他和水笙差不多大,但是他是长子。
长子……
从小到大,许多的眼睛看著他。
不能妄为,不能任性,不能……
因为他是长子。
因为他有著不一般的父辈。
所以他经受的,承担的,比一般人要多得多。
许多时候,他不知道那些人看到的究竟是谁。
是天帝的长公子?还是他这个人?
在外面漂泊的那些年,他也一直在想。他身旁的人,究竟有多少是为他,又有多少人是为了天帝之子这个名号?
在外面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
他逃避得太久了,而父亲一直纵容他。
“要不是雪这麽大,我倒想去影族那里看看呢。”雪盗捏了粒花生吃:“不知道少主现在做什麽呢,他说去北樗找我们的,一直都没来。”
“应该是有重要的事。”
话是这样说,杨丹也在想,淮戈现在做什麽呢?
在这大雪纷飞的寒夜,想念如水,缓缓漫开在心底。
 
────
 
发了几天烧,现在刚好。。==555
 
 
 
(12鲜币)翔29-1
 
两个夥计抬了一只陶罐来,里面是烂烂的炖肉。杨丹他们人多,要了一整只羊,还有菜干,豆腐什麽的,全都放在一只大罐里头炖的,肉香扩散开去,整个大堂里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咽起口水来。
彭雁拿了只大勺,掏了满满一碗肉,先端给杨丹。
“公子尝尝,别看做的粗,吃起来可香。”
杨丹尝了一口,点头说:“确实不错,大家都尝尝。”
那些人哪还等他再说第二句,纷纷拿起碗去盛,稀里呼噜的大吃起来。还有酒,温过的,热热的喝下去,顿时出了一头的汗。
隔壁桌上那个年轻後生往这儿瞅了好几回,实在忍不住,过来问:“这肉多少钱一份儿?我们刚才问了夥计,他说没肉了做不了……”
杨丹笑笑:“我们这儿有不少,你盛一碗去吧。”
年轻人一边有些不好意思,一边又怕杨丹反悔似的拿了碗来盛,连连道谢。
就这麽搭起话。
他们家离易集还有三四天的路,一直往东北去。贩的货也都脱手了,带了好些东西回去过年。
“这位公子你不是关外的人吧?”
杨丹摸了下脸,他脸上涂了易容的东西,看起来黄瘦了许多,但依旧俊秀。
“是,你怎麽看出来的?”
“一是说话,二是作派,就是不象。”
杨丹笑了,那年轻人也笑了。他喝了好几盅了,那盅很大,只比碗小一点,脸红扑扑的,小声说:“你是不是有药材?”
“这你都知道?”
“闻著了嘛。”他说:“我们也常带一点,好的带不著。这次好不容易抢到一点天鹰草,鲜的,囤一囤,到开春能多赚点。”
杨丹顿了一下:“这可是稀罕货……多少钱入手的?”
年轻人嘿嘿笑,说了个数,八成是有水份的。就算再年轻,跑商道儿的也不会是傻子愣头青。
但这个价确实好。
更重要的是,天鹰草是多麽罕有的东西。
──对旁人来说是这样。
因为这草药只长在人迹难至的绝壁悬崖上,想要采摘难上加难。天鹰的意思,只有天上的鹰才飞得到,够得著。
可是对羽族人来说就不是这样,他们采这个很是轻松。以前杨丹出门游历没有钱用的时候,还采过这草药换钱。
北樗这里,按说不大可能会有新鲜的天鹰草。
但是,这里没有羽族,却有影族。
景思如的族人过得清苦,采这个药换钱也是自然的。
“不过这不是常有的买卖,以後就没有喽……”
杨丹问了句:“怎麽?”
“那些人迁走了,以後这药是再买不著了……”
迁走了?
这说的是哪些人,杨丹自然知道。
不可能──
他和淮戈还在影族时,影族上上下下都表示绝不回羽族,已经在这里扎地生根了。
他们怎麽会迁走?
那淮戈呢?他在哪里?
这件事若是真的,为什麽淮戈都没有和他通个消息?
杨丹又探问了两句,也没有问出更多来。
雪盗在一旁也听到了,不过他并没多想,回了房关了门,只说:“八成是那人弄错了,不是影族的人吧?公子不用多想,明天天亮些风雪小些,我就去那里看看,您要不要写封信给少主?”
杨丹点了下头,雪盗磨好了墨。
可是提起笔来,杨丹不知该写什麽,愣了一会儿,将笔放下了。
“也不用写什麽。”
雪盗以原形过去,大概也就是小半天的路,其实杨丹自己过去更快。
他只是,有些不安。
为什麽不安,他也不知道。
雪盗天不亮时,趁著雪下得小了,就从窗口飞了出去。彭雁他们来敲门时,杨丹说要在这儿多待半天。
快到中午时,窗上格的一响,雪盗象一道黑色闪电般从窗外掠进来,停在杨丹的手上,气都没喘匀,急急变成了人形:“公子,那里已经搬空了,一个人也没有。”
“大概走了多久?”
雪盗想了一想:“应该不久。地上的雪还铲过,大概就是这几天。一个人也没有留下。”
难道是淮戈终於劝动了他们,所以景思如带领全族一起,迁回梧桐城吗?
但是为什麽……淮戈竟然没有来见他一面?甚至连个口信儿也没有送?
无论如何,即使不算他们久别重逢後还有许多话来不及说,他也算是羽族中人,掌执银凰令。
应该是有什麽变故。
一定是的。
所以淮戈匆匆带著影族人全部迁走,连知会他一声都来不及。
是什麽样的变故呢?
是发生了什麽事?还是有什麽危险?
杨丹写了一封信交人送走。
“公子也别担心,”雪盗说:“我看应该不是出了什麽事。要真出了什麽事,东西还能收拾得这麽齐全?对了,那天鹰草他们还卖了呢。真有事儿还能顾得上卖东西啊。”
杨丹点点头,他没有说什麽。
只是,他的心中想些什麽,雪盗猜不著。
淮戈手里,有另外那半块凤凰令。
如果他遭遇危险,甚至不测,杨丹是会有感应的。
他们离了易集,下一个地方是虎跃峡。峡下面也有个镇子,因为两旁山崖挡住了风,这里倒没有什麽雪,显得比别的地方还暖和一些。
杨丹来之前就已经打听过这个地方,彭雁也说过:“这儿是三不管,不过也没人在这儿闹事。我们以前得了东西,就指望在儿换出去呢。金子虽然好,可一冬天好几个月我们不能啃金子过日子啊。所以这里常来,一次换好多的米粮盐巴辣椒干肉回去。”
“这儿换什麽的都有?”
“对,只要你有银子金子,喷香鲜嫩的大姑娘也……咳……”彭雁把下半句话咽回去,硬改成:“想换什麽都能换著。瞧咱们这一大包药,我敢说,那几个猴精猴精的老家夥肯定盯上咱们了,不信等著瞧。”
彭雁说的没错,他们一进虎跃峡,就有早等在那里的人迎上来,热情殷勤,已经替他们准备好了落脚的地方。
“公子好面生,是头一次来我们这儿?”
杨丹笑著点头。
彭雁捶了一下那人的肩膀:“嗳,他是头次来,我们可不是。你们别想仗著是地头蛇就欺生啊。”
“咦?彭老虎?”那人十分吃惊:“原来这批货是你的?”
“不是不是。”彭雁嘿嘿笑著说:“我现在改行啦,给我们公子看家护院。这批货当然是公子的。”
那人显然有点摸不著头脑。看看彭雁,又看看杨丹。
彭老虎在关外虽然不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可也是威名赫赫。他最值得人称道的地方,就是他没失手过一次。
“你……”那人心里想什麽都写在脸上了。
猫突然不吃鱼,改行给老鼠当保镖的了?
这……
那人疑惑之後恍然大悟,露出“我明白我都明白”的表情,拍拍彭雁的肩膀:“行行,好好干。回头我找你。”
瞅那人走了,彭雁抓著皮帽,小声说:“他肯定觉得我是假扮成护卫,其实是想黑吃黑。”看杨丹只是一笑没说话,彭雁忽然明白过来:“公子你不会……一开始就打这个主意吧?”
 
 
 
(12鲜币)翔30-1
 
黑吃黑?
杨丹微微一笑。
他知道自己不怎麽象经商的人,再装扮,内行人一看也知道这是个新手。
带著彭老虎,一是他人面儿熟,二是可以让人往另一个方向去猜测。
因为彭老虎的名气可比他要大得多了。
用一种伪装,来掩饰另一种伪装。
一行人安顿下来,雪盗掩住鼻子:“这屋里一股骚味儿,也不知道多久没打扫过了。”
他手脚麻利地从行囊中拿出一只香袋,里面装著几粒香丸。雪盗挑了一粒,用银夹子挑著,在火上一撩,随即将火扇灭,嫋嫋的青烟顿时升腾弥漫,淡淡的青草香味儿驱散了屋里原来的气味儿。
杨丹看他一眼:“出门在外,也不用很讲究。”
“这味儿实在熏人嘛。”
其实这屋里并没有什麽特别难闻的气味儿。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榻上铺的,和墙上张挂的毛皮的气味儿。不过对於北樗关外苦寒之地的人们来说,这气味儿十分正常,正常到他们根本感觉不到这上头还有什麽气味。
雪盗拿的是一粒驱秽丸,和熏香丸样子差不多,但是如果有人事先在屋里做了什麽手脚,被熏过之後就没有什麽用处了。
杨丹曾经在外面游历多年,雪盗一直跟著他,对一些客栈船行的手段很了解。
等丸药燃尽,只剩下一小撮灰之後,雪盗又拿出一只扁扁的铜盒,将热水注进去再盖上盖子,微微一摇,热腾腾的雾气从盒子里散逸出来。
屋里因为通著火,所以干得厉害。
等雪盗把这一套弄完,有人送了吃食过来,彭雁也过来了。
“公子,我就住在西边那间,有事儿就叫我一声。”
“我们的人都安置好了?”
“公子放心,都安置下啦,一半人在楼下,一小半在楼上,就在咱们东首。後头也有两个人,有什麽事咱们也好防备。”
杨丹点头嘉许。
彭雁是做盗匪的行家,那些人会用路数他都知道,现在来防备别人算计,那自然是稳妥。
彭雁嘿嘿笑著,朝雪盗招招手,掀开壁上毯子的一角,露出上面一个孔来,从袖里摸出铁钩,一下一下从孔里勾出许多填塞的棉絮:“公子瞧。把耳朵贴在这上头,能听到我那边的动静。我估摸著今天晚上安生不了,要是我那边儿有什麽动静,您这边儿也能听到。您这边也小心防备著,这边儿的人都是无法无天的,哪个手上没几条人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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