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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之上+番外 作者:司泽院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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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宫廷侯爵

  谢镜愚没立刻反应过来。“陛下此言何解?”
  “魏王已经请了一月假,今日又接着请了两月。”朕瞟了瞟折子堆,“请假一百日,准式停官。谢相曾任吏部尚书,对此应当非常清楚才是。”
  也就是说,若是雍蒙真不想干,再请十天假就行了。
  谢镜愚微微瞪大眼睛,显然确实没想到。“假告确实有此条,但本朝还从未有此先例。”
  这个朕当然知道。好不容易当上官,谁愿意平白被免?卡在将近一百日,上一日班,又接着请假的先例倒是有两个——当然这样做的下场是都被言官弹劾了。“强扭的瓜不甜。”朕继续说朕之前已经考虑过的东西,“若魏王心里始终有疙瘩,朕也不能放手叫他做事。如此一来,还不如停官。而他冬至日还不出现的话……”
  今年冬至正正好在中秋之后三个月。而且,冬至的朝会是大朝,所有官员都要参加,之后跟着七日假。故而,雍蒙想接着干下去就只可能选冬至大朝销假,而不是之后。
  见朕沉默,谢镜愚也沉默了一会儿。过了半晌,他才开口:“如今离冬至还有两月。臣以为,这段时日足够魏王殿下想清楚。”
  他的潜台词偏向于雍至会出现,而朕其实也如此认为。但不管雍蒙怎么想,朕肯定要做好两手准备。“不提他了。”朕摆手,随即转了个话题,把周不比刚刚如何噎住杜见知的事情说了说。
  谢镜愚听得接近目瞪口呆,尤其是那句相当惋惜的“杜尚书却没让臣派上用场”。“陛下一早就说周舍人是个直姓子。如今臣瞧着,还真是应了陛下的话。”
  他这么说,不免令朕想起周不比刚刚当上中书舍人的时候。“谢相觉得,此人是否堪用?”朕故意问他。
  谢镜愚肯定知道朕拖腔拖调是为了什么,但他装作没发现的样子。“陛下识人善用,臣望尘莫及。”
  就你会说话,朕忍不住腹诽,当年还不知道怎么酸呢!不过算谢镜愚运气好,朕今天没打算和他翻旧账。“立冬马上就到了。”
  “嗯?”一下子转到节气,谢镜愚完全没跟上朕的节奏。
  “昨日内府禀告,今年的冬衣已经制好了。”朕指了指一边案上,“朕把你的留了一件。”
  谢镜愚眨了眨眼睛,根本没看那个方向。“冬衣不是立冬当日陛下所赐么?如今早了些罢?”
  朕不由瞪他。这人,咋就不懂什么叫开小灶呢!为了不打眼,朕还把其他宰相的冬衣也按了一件下来,朕容易么?“你先试试。”朕再开口时不得不强压着吐槽的想法,“若是有不妥之处,还来得及叫内府改。”
  接下来一般就是试衣服,但谢镜愚的反应像是只看得到朕。“陛下,难道您还不明白么?” 他轻声问,却不是个真正的疑问或者反问。“只要是陛下所赐,那无论如何都是妥帖至极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初融的春水,眼睛也弯了起来,“因为陛下一直在臣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晚(zao)安~
 
第77章 
  为了妥当处理雍蒙撂挑子的可能, 朕又忙了一些日子。等诸事安排停当之后,立冬也过了。朕的闲暇多起来, 便想起了朕之前答应雍昶的事。等打听清楚党和女儿的情况后, 朕便让人先递了个口谕出宫给杜氏,说朕预备在最近一个旬日带朕的侄子出门溜达溜达。
  因为私自出府,雍昶已经从七夕被禁足到现在。但有朕这面金字招牌给他作保, 杜氏也只能松口。至于雍昶自己,他显然要被憋得不行了——
  旬日那天一早,朕从府门把他接走。可还没出一条坊的距离,他就像脱缰的野马似的飞奔起来,唬得一干侍卫急匆匆跟上, 生怕他磕着碰着。好在他自己还有点谱,并没往小巷子里钻;确切来说是, 刚跑了没几步, 他的目光就被路边卖民间小玩意儿的摊子吸引住了。
  朕在后面瞧着直乐,慢吞吞地踱了过去。等朕走到摊子跟前,雍昶已经好奇地拿了好几个竹木编织的小玩意儿在比划,似乎很有兴趣。摊主看他身上衣料成色, 早就开始殷勤推介了。
  木摊上一半是编成动物模样的摆件,一半则是居家常用的笊什物。做工谈不上精致,不过好似比较结实。朕随意瞧了瞧,见雍昶一双眼睛还在骨碌碌地打量摊子上的其余物品, 不由好笑:“怎么,都喜欢?”
  雍昶想了想, 居然摇头。“不是,是因为没见过。”
  这估计是大实话,但摊主的脸都要绿了。朕估摸着,他搞不好以为朕的侄子是个好糊弄的冤大头。“要买两只么?还是再去其他地方瞧瞧?”
  摊主一听后面那句就急红了脸。但在他真正说出什么话之前,朕不动声色地瞥了瞥他。
  这门功夫在朝议吵架的时候特别好用。不管是谁、吵什么,被朕这么毫无感情地一瞧,各个都要噤声。此时用来对付一个小老百姓,他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雍昶没注意,还在仔细研究手里的一猫一虎,似乎正在做什么艰难至极的决定。最后他举起那只老虎,眼带期盼地望着朕:“叔父,我能要这个么?”
  朕稍一抬手,就有侍卫上前询价。约莫是朕气势太足,摊主抖抖索索,说了三遍才说全。
  抱着新得的竹编老虎,雍昶心满意足,蹦蹦跳跳地向下一个小摊进发。瞧他那么高兴,朕不免也沾染了那种情绪,想着他要什么都买给他。
  但一路逛下来,雍昶并没让朕找到什么一掷千金的机会。他好奇归好奇,大部分看过就算,真正开口要的东西少之又少。见得如此,朕不免暗自嘀咕,莫不是杜氏提前叮嘱过儿子,不能让朕太过破费?
  不管如何,逛街实在是件消磨时间的活儿。朕觉得什么都没干,日头就近午了。“也差不多了,”朕低声吩咐,“就在这附近用午膳罢。”
  自有侍卫去定包间,朕则慢悠悠地走过去,拍了拍雍昶的背。“先吃饭,再接着玩,嗯?”
  雍昶正半弯着腰,被朕一拍差点跳起来。“哎呀,最后一环了,没中!”他道,颇为懊恼的口气。
  越过他的肩膀看去,朕才注意到他之前在干什么——满地都是散落的竹环,前头有一竖排空心竹筒,看起来像是里头有东西,套中什么就可以拿走什么。
  “十环只要一钱,小郎君要不要再来一次?”有个油光满面的胖子热情道,“说不定就套中了呢!”
  雍昶一脸惋惜,但他看了看朕,就摇头道:“我叔父说得对,是该吃饭了。”
  朕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还手痒,不免眯眼估量了下那些竹筒的距离——最近的十步远,最远的二十步;一步立一个,总共有十个。“竹筒里头是什么?”朕转头问那个疑似摊主的胖子。
  “当然有得是好东西!”胖子一见朕有兴趣,急忙口沫横飞地介绍起来。朕耐心听他说完,接着问:“这些加起来多少钱?不占你便宜,一并算了罢。”
  这种套环游戏多得是围观的人,听朕这么一说,顿时炸了锅。
  “这什么意思?他都能套中?”
  “不可能吧,八成是说大话呢……”
  人群议论纷纷,胖子的脸色也变了。“这位郎君的口气大得很啊!”他用力拍了拍胸脯,“若是您十环能套中这十个,我就全送给您了!”
  见他豪情若此,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朕本想让他认真考虑考虑,但他一开口话就说得这么满,朕也没办法。侍卫随即上前递给他一钱,而后朕拿到了十只竹环。
  看热闹不嫌事大,边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在吆喝:“都让开些,都让开些!”
  朕没关心他们,自顾自地从最近的竹筒开始套。
  “一、二、三……”
  其实竹环落地没什么声响,然而架不住边上的人异口同声地计数;随着套中的数量增加,他们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不过片刻功夫,朕手里就空了,取而代之的是十个准确落地的竹环——一环套一个,根本没碰到竹筒本身。
  全场寂静,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炸得比之前还厉害。
  “厉害,太厉害了!”
  “面上根本看不出来啊……”
  胖子摊主原本红润的脸色此时已经变成了惨白。朕估计那十个竹筒里装了他的大半家当,便道:“我要你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你自己留着罢。”不等他回答,朕便示意侍卫护送朕和雍昶离开。
  好容易脱了身,但对雍昶的兴奋情绪根本没影响。“我听母妃说,陛下投壶连投一百多个都中!当日是不是就像今日这样?”
  这会儿朕与他都进了酒楼包间,左右无人,外头还有侍卫把守,可以放开了说话。“差不多。”
  对朕的平淡反应,雍昶很不满意。“陛下,再和昶儿说说安戎城的事情,好不好?”他放下刚买的玩意儿,就来摇朕的手臂。
  这事儿他缠着朕说了不止一遍,朕实在不想再重复。但逛了足足半条街,雍昶只买了三样东西;东西本身不贵,也没人敢宰朕,四舍五入等同没花钱。除了得夸杜氏的家教好,也免不了要靠他自觉。朕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得满足他的愿望。
  和之前几次一样,雍昶听得眼睛直放光,一脸心神往之。“若是我能亲眼看到就好了……”
  朕不免敲了他的脑门。“你才几岁?战场也是随便上的么?还不先用膳?”
  雍昶摸着被朕敲疼的地方,又吐了吐舌头,才坐回自己的位置。“吃就吃嘛!”
  外头吃的没啥出挑的,但离食不下咽也还远。朕很快吃到七分饱,便停了牙筷。就在这时候,街上忽而一阵锣鼓喧天。朕循声望去,发现刚刚胖子收摊留下的空地被一拨胡人占去了。
  “……又要跳舞?”因为嘴里还有东西,雍昶的疑问特别含糊。
  朕不轻不重地拍了他脸颊一下。“吞下去再说话,仔细呛到。”而后朕又仔细打量了下,摇头道:“朕瞧着不像。”
  雍昶好容易把肉吞下去,又灌了两口汤,才接着问:“那他们要干什么?”
  这个疑问不一会儿就解决了。因为那些胡人根本用不着多少前期准备——用锣鼓把人引来,他们就戴上兽面,把上身脱得精光,而后开始从头往下倒水。围观百姓先是惊讶,而后喝彩阵阵。
  “……那好像是冷水?”雍昶看得目瞪口呆,似乎在怀疑自己的眼睛。
  朕沉下了脸。那些胡人拿出水桶的时候,朕已经觉得不对;等他们泼上去,朕就知道他们玩的是什么了——
  泼寒胡戏,源出西域大秦国;他们惯常于十一月泼水嬉戏,说是能压火去病。
  开玩笑,这样能去病?没浇出毛病来就不错了!
  雍昶没等到朕的回答,又问了一遍:“陛下,他们不冷么?”
  数九寒天,冷在三九。虽然现在还没入九,但街上行人都换上了棉袍,说不冷是不可能的。朕憋着火气,把泼寒胡戏给他讲了讲。
  雍昶听完,一张尚未脱去稚气的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入冬后互相泼冷水在西域是个节日?”
  朕点了点头。
  “那也是西域的事情呀?”雍昶接着问,又没忍住去看楼下叫好的人群,“咱们不过胡节,那些人泼冷水只是为了钱……昶儿总觉得哪里不太妥当。”他说,相当认真。
  虽然没能说清楚其中道理,但不妥当是真的。以十一岁的年纪来说,实在很可以了。“你想当太子么?”朕心中忽而一动,话便自己脱口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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