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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之上+番外 作者:司泽院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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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宫廷侯爵

  想装作无事发生、却压抑不住自己,谢镜愚应该很煎熬吧?
  再加上两重的不对等……
  朕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的脸。谢镜愚身子微微晃动,似乎想要闪躲,但最终还是定在原地。朕得以用手指逡巡过他的黑眼圈,心情又开始复杂难言。
  “回去睡罢。”朕收回手。
  谢镜愚一愣,显然完全没想到这种回应。“陛下?”
  “还有,有事没事别把治罪挂嘴边上,仔细朕真治你个大不敬!”朕补充,相当没好气。
  “陛下……”谢镜愚不是很确定地望着朕,眼中希冀如流星般一闪而过,“您这是答应了?”
  朕不由瞪了他一眼。“朕答应什么了?”见那点亮光倏尔熄灭,朕到底还是不忍心:“你觉得你这憔悴样谁看得上?”
  这话绝对是挑剔的,谢镜愚怔了一怔。“陛下?”他的面色依旧不是很确定,然而嗓音已然一片柔软。
  朕觉得他八成已经认定朕只是嘴硬;但朕不承认,他也就不说。有种异样的感觉突然涌上,但朕压住了。“谢凤阁,朕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谢镜愚依旧一瞬不瞬地望着朕,眼底惊喜与不舍交织。还有些别的、更深沉的东西在翻滚,朕现在不想知道那是什么。“臣明白了。”他最后说,行礼告退。
  直到屋子里只剩朕一个,朕脑袋中那根紧绷的弦才猛地放松下来。可不妙的是,朕根本没觉察它是什么时候绷住的。另外,一放松,朕就知道刚才那种被压制的异样感是什么了——脸上发热,心跳加快。
  真是活见鬼,谢镜愚双眼通红、还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样子又不好看,朕脸热心跳个什么劲儿?
  朕下意识地抬起右手,灼热触感似乎还分明地遗留其上。再碰了碰嘴唇,却已经不记得那次是什么感觉了。
  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得超出预料,朕清楚地意识到了这点。一方面,合格的君王应当把任何事情都掌控于手;另一方面,超出预料的事情才有刺激感和挑战姓……
  朕垂髫之时就知道朕会是大周皇帝,因为朕梦见朕和父皇的牌位同列二祧之位,与高祖始皇帝一样,永远不会迁出正殿。
  朕刚登基就知道大周三年内会踏平匈奴,因为朕梦见太极殿前的千人大宴,有个白面将领正向众人述说他如何于阵前射杀单于他曼。
  因此朕自幼修习权术,因此朕自幼苦练箭法。按古例,朕的庙号应当是太宗,结果却是更高一级的成祖,朕怎么能不努力?
  朕即位之后,人人赞朕英明神武,只有朕知道朕未卜先知。
  如今,眼见着谢镜愚官拜宰相,功劳赫赫到即将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甚至已对朕三表衷心……
  朕依旧没梦见他。
  朕先前有点烦,如今却不烦了。朕曾对谢镜愚说,情爱之事,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实际上朕知道,情场并不如战场一般,有明确的胜负可言。
  进退得失,全凭一心。
  朕仍旧不知道谢镜愚为何喜欢朕;但至少朕知道,高处不胜寒,万人之上的位子本就贫瘠到无法奢望获取某些普通之物。
  ——比如说,常人之爱。
  既如此,放手一搏又何妨?
  **
  又过了两日,洛水坝正式开工。
  正是农闲时节,钟望轻易征用到一大批壮劳力。朕立在河边高台上致辞时,只见得一片脊背绵延开去。前头各色绸缎官服,后头则全数灰扑扑,甚至还有打赤膊的。两厢比较,令人心酸。
  “吾皇圣明!”
  等这一阵山呼过后,朕便把钟望叫到身边,询问此事。他愣了愣,估计没料到朕眼神这么好,急忙保证会一一核查,尽全力避免严冬伤冻情况发生。
  朕倒也没挑剔他,毕竟想让百姓都富起来可不是一两日就能做到的事。只不过,富庶如洛府,尚且有人衣难蔽体,那些朕看不到的偏远地方又如何呢?
  再想朕那个成祖庙号……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啊!
  在这种心情之下,回程的日子到了。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王若钧便是一个典型例子。他现在倒是不太咳了,然而精神不济,脸色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朕准他自己乘一辆大车,这样休息得好,也方便太医问诊。
  “臣这病来得太不是时候了,臣有愧陛下的重托。”他这话说得颤颤巍巍,就快潸然泪下了。
  朕估摸着,这里头有一半的真心,另一半可能是怕谢镜愚抢了他的位置。毕竟这会儿谁都知道,他留下来的烂摊子是谢镜愚给收拾的。
  但他不说,朕也不会点明。“无妨,”朕温声安慰,“此事也是意料之外。王相好好养起身子,以后才能继续为朕效力。”
  王若钧感动得老泪纵横。“臣谢陛下亻本恤。”
  朕在心里皱了皱眉。朕不认为他假情假意,然而每每演技浮夸,实在有点尴尬。“王相乃三朝老臣,从高祖皇帝辅佐到太|祖皇帝,如今又辅佐朕。这份功劳放在朝野众臣里也是无出其右,故而朕想着,等回到兴京,便给王相你加个上柱国。”
  尚书右仆射是从二品职官,上柱国则是正二品勋位。实权没增加,俸禄加一点,然而架不住说出去有面子。毕竟文职爵位再往上就只有从一品的国公,以及太师、太傅之类的养老专用虚衔。
  还有个重点是,除了亲王公主,朝廷中目前没有还活着的一品官员。王若钧只要升到上柱国,那就是货真价实的人臣第一了。
  朕都想得到的事情,王若钧自己显然更清楚。他惊得都愣住了,反应过来以后嚎啕大哭,抱着朕的手臂一把鼻涕一把泪,口中全是朕厚恩如此、臣无以为报之类的话。
  他这回倒是不浮夸了,然而更加难以招架,朕出门时不自觉吐了口气。瞧王若钧的样子,朕接下来的安排应该没问题——朕本想直接给他一个国公,但后来一想,谢镜愚再能干也架不住年轻,一下子顶掉王若钧怕是不好服众,放缓步子、徐徐图之才是正理。
  “去叫谢凤阁,朕有事吩咐。”
  朕悄声嘱咐了个随身侍卫,而后回到自己的行馆。刘瑾眼尖地发现朕袖子湿了,赶忙张罗着要换。换到一半,外头传来通报声,说谢相到了。
  “宣。”
  谢镜愚进门的时候,朕正张着手臂让刘瑾系金带。“陛下?”他似乎没料到他会看到什么。
  朕点了点头。刘瑾扣上最后一块玉带钩,随即退下。“还是上次朕和你说的事。”朕简洁道,“朕许了王相一个上柱国。你尽快把诏拟了,回到兴京便公布。”
  谢镜愚张了张嘴,却没出声,似乎猜出朕还没说完。
  “此番回去,应当正好赶上冬至及元日的大朝会,并无其余事务。你稍作准备,年后朕会命你去尚书省。如此一来,永济渠之事你领去便理所当然;你也可趁此机会,好好向王相讨教一二。”
  “陛下所嘱,臣自当尽心尽力。”谢镜愚恭恭敬敬地道。
  朕对这态度还算满意。“很好。”
  这会儿所有人都在打包行李、准备启程,谢镜愚却不怎么着急的样子。“臣还有一事不明。”
  “说。”
  “陛下要调臣去尚书省,那这中书省……”
  虽然他话没说完,但朕知道他的意思——那些个中书舍人朕都用着不顺手,怎么办?“左右不过忍几月功夫。”朕冷哼,心道就算有新科进士也八成比不上谢镜愚,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谢镜愚没有再问下去,只是上前两步。
  “怎么?”他这一下来得突然,朕不免有些警觉。
  “刚刚刘内侍出去得急,把陛下的玉钩?忘记了。”谢镜愚指了指矮几。
  朕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果然见到了朕那块龙形白玉。“不过一只玉佩,朕自己也能……”
  后半部分朕没说完,因为谢镜愚已经跪了下来,把那块玉钩?仔仔细细地佩在朕的腰间金带上。而后,他露出了一个像是极其满意的笑容,行礼退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相的姓取向:陛下
 
第21章 
  归途一路无事。
  十余日后,大队车马抵达兴京,朕远远就望见了城外浩浩荡荡的仪仗。主事的自然是严同复;为表隆重,朕的几个兄弟也全数身着朝服,站在队伍前头。他们自是依照辈分排列,但朕一眼注意到的不是排头的雍至,而是中间的雍蒙。
  倒不是说雍蒙衣着不端,也不是说雍蒙礼仪不恭。事实上,他穿戴规规矩矩,举止也规规矩矩。然而有种人天生不会被湮没,雍蒙就属于这一种——
  他的生母杨昭容,待字闺中时便是全兴京公认最美的女人。婀娜窈窕自不必说,更别提还饱读诗书,贤良淑德到堪当女诫中的模范。朕曾经听到流言说,若不是父皇母后伉俪情深,这龙椅上的人就得换一换了。
  虽说是流言,倒也不完全空穴来风。雍蒙自小深受杨昭容教导,温文尔雅,书画双绝,堪称朕的诸位兄弟中一等一有才华的。至于容貌,有那么个倾国倾城的娘亲在,他想不长得好看都不行。
  就算是朕也得坦白承认,雍蒙是第一个朕能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公子世无双”的人。实际上,谢镜愚还没到兴京时,百姓心目中的国都第一男神非他莫属。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见魏王误终身”?即便到如今,他的魏王府依旧是文人墨客竞相投效的无上之地。
  若不是雍蒙不爱出门、素行低调,实在可以和谢镜愚打个南北对台。
  朕早前便知道有好事之人如此希望,此时又见到他,也不能免俗地将两人比较了一番。最终结论么……一个是朕的四哥,一个是朕的臣子,身份地位本就有差别,没法放在一块儿比。
  雍至见朕下辇,急忙迎上前来,颇是嘘寒问暖了一番。有他带头,诸位亲王也跟着一番慰问。朕随口寒暄,等轮到雍显、雍无咎的时候,便提前告诉他们,封号朕都想好了,他们俩就等着上冬至的大朝会吧。
  朕不在兴京的三四个月里,礼部已经在准备一应事项,他们自然知道。但听闻正式封王就是一月之内的事情,两人的兴奋之情依旧溢于言表,赶忙谢恩。
  “陛下素来宽厚仁德,待诸位兄弟尤其亲厚,实在是我等的福气。”雍蒙笑称。
  闻言,朕特意瞧了他一眼。他和雍至、雍桓同年而生,弱冠时一同封王一同娶妻。彼年朕连太子都不是,实在不敢腆着脸自夸待他亲厚。便是再往前,朕也没和他同个太傅,平素宫中走动稀松平常。
  八成又是什么周到的礼仪吧,朕心想。况且,如若朕的诸位兄弟们知道是朕向父皇提了亲王遥领刺史的建议,怕是恨朕都来不及呢,还谈什么兄弟情深?
  但说到这遥领刺史,能防亲王叛乱,却防不了地方藩镇。可能也得改改,找个好时机,把各地节度使手中剩余的军权收上来才是。最后,若想要真正治本,必须亲立君威;这个就难太多了,需要好好谋划……
  “……陛下?”雍蒙轻声唤了一句。
  朕还没完全走神,闻言立即笑了笑。“本就是一家人,四哥说什么客气话?”
  “陛下说得极是!”雍至热情地接口,“今年的大朝会,不仅有陛下和我们几个,还有七弟八弟,实在热闹得很!”他又瞧了瞧雍蒙,拍掌笑道:“前两年战事吃紧,陛下不得不罢了大朝会;如今心腹大患已除,四弟,你的多年心愿很快便能实现了!”
  “哦?是什么?”朕从没听说雍蒙还有个多年心愿,颇为好奇。
  雍蒙微瞪了雍至一眼,才恭谨道:“回陛下,也不是什么多年心愿。只是臣素闻谢相才名,想要讨教一二,却苦于无以得交,心中便常常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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