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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逐晚风+番外 作者:雨中岚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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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种田文 相爱相杀 怅然若失

  孟子攸忽然压低声音,道:“沈一舟若能为子莺所用,则罢,不能,请除此人。万事以社稷为先。”
  李致远悚然而惊,汗流遍体,默然点头。
  孟子攸还要开口讲话,殿外传来口信,道是太子艾来了。不一会儿奶娘抱了三四岁的小太子过来,碧鸳接手,抱到榻前。小孩子身着素色锦衣,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朝孟子攸奶声奶气叫道:“翁翁,抱抱。”
  孟子攸不像往常一样接过他,反而笑指李致远道:“这是李令君,日后就是你的翁翁,尔宜敬之!”
  李致远顿时手足无措,太子孟艾就上前抱住李致远的脖颈不放,后者托住这小小香软的婴孩,不觉想起多年之前,在益州王府芙蓉阁的水边,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斑竹林里穿梭,分花拂柳,月射寒江。
  回首往事,伤心惨目,他转头去看孟子攸,整个人已经呆住。
  那人头靠在锦褥之上,眼望帐顶,纵然气绝,仍然势挟风云,浑身英挺之气不散。
  一时间殿内殿外呜咽惨切,历历在耳。
  李致远想此人戎马二十余载,北收荆襄,南下江左,士卒精强,无往不利。父子二人均为令主,名臣良将,分相拱卫,一时星空,璀璨满目。
  今日将星陨落,西川光明,顿时黯淡了。
  再说当日白雁声送走谢枫之后,立刻拔营回彭城。
  两万大军说走就走,一时间人马鼎沸,白雁声出大帐之后,一眼就望见辕门的木桩前拴住自己的爱马照夜白,萧溶月正在旁边与照夜白脸贴着脸说悄悄话。照夜白平日脾气暴躁,生人勿近,也不知踢伤过多少养马的人,却在她手底下听话得像绵羊一样。
  他问孙季仁,送马的人何在。孙季仁想了一想,扯过一个亲兵,命去找人。
  白雁声看萧溶月专注欢喜的表情,想起若非他将照业白送人,她的爱马也许不会死在江里,心里觉得过意不去,让孙季仁帮她挑一匹合适的马代步。
  过了一会,那送马的人也跟过来了。那人洗刷干净,换了一身衣衫,果然一表人才,此时已知当日遇到的就是鼎鼎大名的宣威将军白雁声,连忙抱拳行礼。
  白雁声从孙季仁口里得知他名叫江希烈,是中州人士,便笑道:“多谢江兄替我送信。我当日许诺信送到有一百两银子谢礼,江兄为何不要,是嫌少了吗?”
  江希烈既然一路无风无险,便乐意卖个顺水人情,显示一下自己高风亮节,挺胸傲然道:“当日我技不如人,将军原本可以杀我,却以一命相饶,要我送信到此。信已送到,身外之物义不多取。更何况世面并不平靖,空手带财,惹人注目,路上也不方便。”
  白雁声赞赏地点点头,道:“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不乱不盗,可以做好朋友。江兄若是没有去处,可以到徐州来找我,乱世之中最不济也可求个一世安稳。”
  江希烈一瞬间有点心动,想了一想,又道:“我还是想回中州老家看一看。若是老母亲无事,家中一切安好,也许会到徐州找将军,尽一点绵薄之力。”他说完这些,也不客套,朝白雁声抱拳告辞,借了军中一匹马做脚力,径直回中州去了。
  白雁声说七日回彭城,果然第七日就到了城下。孙叔业、李湘南在城门亲自迎接。孙叔业笑道:“将军此行一鼓荡平江淮之间,江东无后顾之忧也。”
  白雁声无奈道:“出兵月余,未建寸功,孙业何必损我。雁峰如何了?”
  孙叔业摇着羽扇道:“蜀军与萧渊藻在洛邑附近的阳城打起来了,雁峰此时驻扎在项城,若是许昌可取,我命他就手取下好了。”
  白雁声想了想,道:“此事偏劳你了。我回彭城,是有一件大事要办。”
  孙叔业本来走在前面,闻言在徐州的褚色城墙下站定,转身凝视他道:“你终于决定了吗,要去见刘破虏了?”
  围墙里是一户人家的废宅,大屋崩毁,东厨倾覆,明堂丘墟。墙被藁艾,地生荆棘,野鼠穴于荒阶,山鸟巢于庭树。
  三间小披厦未倒,完好的一间做书房,朝向花园,门外一个白发老公公粗布衣裳,靠着门框编草席。
  白雁声、孙叔业两人进来看到这一幕,都是鼻酸眼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高公公听见脚步声,迎着午后的烈日,望见庭院里走来两名中年男子。他住在这里有两个多月,鲜少见人,立时便扶着门框站了起来。
  白雁声走上前朝他长揖到地:“高公公,你还记得我吗?靖宁二年,在华阳长公主的长春宫里,我曾有幸见过公公一面。”
  高公公怎会不记得他的面貌,一望之下,心碎神伤,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屋里却传来一个少年清脆的声音:“高公公,谁来了?”
  孙叔业立在廊下,白雁声一撩锦袍,当先而入,朗声道:“臣白雁声保驾来迟,请陛下治罪。”
  室内光线昏暗,窗前书案前一个少年郎倏地受惊站起,待看清地上跪着的人时,手里拿的毛笔落在了地上。
  毛笔顺着青石砖的地面滚到了白雁声眼前,这支普通的湖笔笔锋都已秃掉,竹身上磨得发亮,它的主人似乎要将国破家亡的一腔忿恨感伤全都通过它倾倒到字纸之上。
  “你抬起头来。”说话的声音依然稚嫩。
  白雁声抬头望前,这个年约十岁的少年天子面黄肌瘦,体态羸弱,扶着书案的手臂不住战抖,唯有一双大大的眼睛依稀像当年刘解忧膝上的小太子模样。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多闻数穷,不若守与中。当年在华阳长公主膝上,陛下曾对臣这样说过。”(39章)
  刘破虏忽地扑到地上,眼里聚满泪水,望着他道:“皇姑姑对朕说,宣威将军是我朝的忠臣栋梁,殿下要以国士待之,日后不论大事小事,国事家事,都要听宣威将军和太傅的话。”
  他说到刘解忧和谢鲲,白雁声心里顿时一阵绞痛,两人相对泪眼,都是无语凝噎。
  过了好久,白雁声才柔声问道:“陛下,请恕臣手下之人慢待之罪。他们都没有见过陛下,所以心存疑惑。请问当日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太上皇上说陛下不在了,陛下又为何在这里?”
  刘破虏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他咬牙切齿道:“当日孟贼大军顺流东下,将到新亭,父皇匆忙退位与我。我说贼兵围城,当速诏四方英雄之士,勒兵来京,尽诛逆贼。段晖、傅熙却说,外檄大臣,临犯京阙,英雄聚会,各怀异心,功必不成,反生祸乱。不如御驾东行,暂时避乱与三吴内地,等到孟贼退后再返京。我不愿走,想要留城共存亡,父皇就命人将我绑上马车。”
  白雁声听到这里,也觉匪夷所思到了极点,刘协竟然昏聩致此,不但自己抛弃社稷生民,还绑架储副同行,真是愚蠢又愚蠢!
  “我一路上终日哭闹,段晖、傅熙嫌我烦,就怂恿父皇废我立广陵王世子。那天銮驾行到京口,父皇亲自到我马车里来,问我愿不愿再听他的话一次,做一个乖乖的小皇帝。”他说到这里浑身都发起抖来,白雁声知道他一定有过什么惨绝人寰的经历,连忙伸手捏住他手腕上的穴道,以真气输入经脉,助他平缓心绪。
  刘破虏抽了一会筋,渐渐止歇,又拾起前话,续道:“我回答父皇,孟贼悬军千里,兵老师疲,以逸待劳,破之必矣。若到余杭,则是将家国社稷拱手让人,皇族众人皆齑粉矣。父皇大为生气,说我刚愎自用,不孝无德,要替天下人废我这个昏君,改立广陵王世子。”
  他说到这里,大颗大颗的眼泪又顺着面颊流了下来,边拭泪边道:“我当时吓傻了,也不知如何回答。父皇从袖里甩出一个瓷瓶,对我说:你是我嫡亲的孩儿,世上唯一的骨血,我给你最后一个选择,你死后要什么庙号。”
  白雁声听到这里脸若寒冰,既恨且忿,世上竟然有这样的父亲吗?
  “我这才知道父皇是真要杀我。于是流泪伏地磕头道:君子有九思,儿臣愿效君子。”
  他那个“思宗”的庙号竟然是这么来的!
  一个十岁的小孩儿为自己挑选死后的谥号,令人睹此心寒,闻之永叹!
  “父皇答应之后,我就捡起那个瓷瓶,怕父皇骂我怕死,就一鼓作气喝了下去。那鸩毒不苦不甜,我喝得快了,又呛出来不少。父皇看我喝了,就叹气下了马车。我喝完之后,觉腹中绞痛,一会儿就人事不知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高公公带出京口。高公公年轻时当过太医,因为犯错才被净身,他熟通医术,说我当日服毒不多,还有一口气在,就救了我。”
  白雁声不自觉叹了口气,人果然不能以身份性别来判断,阉人中有好有坏,正如胡人中也有好有坏一样。
  “我醒来之后,天地茫茫,不知往哪里去。高公公说,当年皇姑姑还在邕京的时候,曾将我托给宣威将军和太傅。太傅留守,如今邕京是回不去了,宣威将军的弟弟在徐州,不如到徐州来看看。我们就扮成祖孙,一路从京口走了过来。”
  江湖风波恶,想他天潢贵胄,龙凤之姿,竟然流落民间,栖身荒宅。
  白雁声心下凄然,以头点地哽咽道:“臣罪该万死,令陛下困厄流离。”
  刘破虏缓缓摇头,扶起他道:“不怪将军。是我无德无能。江淮本富庶之地,我一路行来,只见饿殍遍野,白骨露于野。麦秀之感,非独殷墟,黍离之悲,信哉周室。”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写得不够煽情啊~~~~~
 
  ☆、第七十四章
 
  院里有一株大桑树,直上五尺,枝条横绕,形如羽盖。复上五尺,又是一重枝叶。华盖五重,每重叶椹各异。
  午后炎热,孙叔业与高公公在桑树下对坐纳凉。高公公咳嗽一声,问道:“孙大人,敢问邕京现下如何?
  孙叔业摇着折扇吐出八个字:“天愁地惨,日月无光。”
  高公公正要叹息出声,忽然听见披厦里传来刘破虏一声厉喝:“你要朕做汉献帝?!”
  眼看就要谈崩,孙叔业脸上顿时变色,倏地起身要往披厦里面走去,却被高公公止住了,摇头示意不可。
  午后的熏风摇动桑树的枝干,一个老太监都这样沉得住气,孙叔业又羞又愧,慌乱中忽然心中一动,脱口问道:“高大人,我们是不是在别的地方见过?”
  高公公脸上一团愁苦,摇头否认道:“奴家竟日在深宫,已有二十多年不曾见过外面世道了。”
  披厦内,刘破虏目中窜过一道厉光,怨恨既深且巨,双颊上染了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白雁声却是平静无波,稍移目光道:“陛下非亡国之君,而天下处处是亡国之像。陛下比臣更清楚,刘氏的衰微已到了回天乏术的地步。国耻家怨,痛入骨髓。”他想到去邕京一路上看到的一幕幕场景,想到谢鲲死于自己人之手,想到谢连璧也差点死在清议之下,脸上不知不觉带了悲愤的神色:“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便是人人都似裴秀、谢鲲,这江山还有可卷土重来的时候吗?”
  陛下不作汉献帝生,要作高贵乡公死,天下岂能人人是裴秀、谢鲲?
  刘破虏倒退一步,没有站稳,跌坐在青石砖上,满脸伤心落寞。他往徐州来,未尝不是存了借兵诛杀段晖傅熙,扳回皇位的心思。巴望白雁峰能看在当年刘解忧曾有恩于他们白家的面子上,助他重整山河。但他一路北来,见血流成河,伏尸遍地已是心寒了一半,到了彭城又被软禁两月,眼下再见白雁声,听他话里冷酷之意,情知是痴心妄想,一时间心灰气丧,面如死灰。
  白雁声眼瞧这十岁的孩子忽当重任,不克负荷的模样,强忍住没有去扶他,冷冷道:“陛下死里逃生,只有一身须爱惜。臣在瀛洲有一小岛可以立足,可送陛下出海避乱,千里长沙,万里石塘,海阔天高,再无乱离之苦。若是陛下想念华阳公主,臣也可送陛下去北地见公主一面,再做打算。”
  刘破虏茫然摇头,悲哀道:“朕堂堂华夏之主却要避乱番邦吗?皇姑姑到北燕是和亲,朕一介男儿难道也去和亲吗?朕有什么脸面去见皇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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