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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琮珠 作者:沧溟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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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霎时间,十几个黑影自那葱郁竹林中飞身而起,恰如黑云飘过,静寂无声,来人手中皆持寒剑,冰光耀目,映着月的冷光,冲着顾璋川便刺出那惊天贯日的一剑。
  与此同时,凉亭下方,平湖深处,数十道黑影自破水而出,飞身跃至半空,溅起水珠无数,击打在那飘散的薄绸之上,他们个个手持冰剑如电,挥舞似闪,迎上了那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
  双剑相交,鸣声不绝,震耳夺目,水光猛击,于凉亭上映照出一道道寒光。少典沉着冷静,浅酌杯中美酒,仿佛纱幔外的那场厮杀早已分明胜负。
  独自陷入深思的顾璋川亦没有理会那场对决,只缓缓睁开眼睛,眸色暗沉,唇边微抿,似是坚定了某种信念,抬眸看了少典一眼,只道:“你慢慢喝吧,我先回去了。”说罢起身,抬手掠开纱幔,径自离开。
  少典深望着顾璋川,端起酒盏,略微一顿,随后送至嘴边,仰头一饮而尽,公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重情,可历史上因情而丧国、丧志的例子还少吗,只怕到最后......
  夜空月色明柔,幔外剑厉光寒,少典微一扫视,心中自是安下心来,负手静立了片刻后,举步走出凉亭,才踏出两步,脑海中凌光一闪,眉头突地拧起,若是试探虚实,那帮人不该如此拼命,若是要争个你死我活,很显然这人数太少,少典再次回眸望去,细细打量竹林处那黑如蔓蛇缠腻的身影,倒像是......猛然间,眸色一惊,暗道一声不好,疾步往亭外走去。
  刚走出湖面长廊,便听的一个隐含笑意的声音自对面的花圃深处传来:“七少,我们又见面了。”
  听此声音,少典心下震愕,脚步一缓,登时愣在原地。
  两个暗影在花圃深处自远而近的显现出来,只见凤陌南唇间轻扬,眸中含笑,右手一把鱼肠云纹剑横在顾璋川脖颈中间,笑意凛凛的挟持着他走了出来。
  寒亭之上那恍若电火交织的凛冽剑气顿时削弱,那些黑衣人不再恋战,剑一反手,隐于身后,原本银光漫天的夜空中突地虚空无声,只余凤陌南手上那柄蕴着冰寒之气的鱼肠剑。
  “敢问阁下可是鬼才少典?”凤陌南星眸一眯,深邃惑人的黑瞳将对面站立之人暗自打量。
  少典冷哼一声:“声东击西,凤少可是深谙兵法精髓。”
  收回目光,凤陌南冲云辞使了个眼色后微微一笑道:“承蒙少典夸奖,凤某只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若是少典得知今晚我必将亲至,相信此局定然改写。”
  (阿沧直点头,说的没错。)
  云辞得令后携众部悄然退隐在竹林深处,伺机而动。
  少典朗声大笑:“凤陌南,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出来,婆婆妈妈废话甚多,像个女人似地。”
  凤陌南也不恼,舒尔一笑:“我只要他的命,仅此而已。”说罢,将手中剑身向顾璋川脖前再逼近几分,剑气寒厉冰冷,剑芒刺目尖锐。
  望城城主听到兵剑交织的声音,带了一队亲兵匆忙敢至凉亭,待看到少典和挟持顾璋川的凤陌南时,蓦然间脚步一滞,呆立在不远处,不知该如何。
  少典眉间不屑,冷哼一声:“想从我面前夺人,凤陌南,你简直是痴心妄想。”
  微一侧头,凤陌南眉梢一挑,目视于他,问道:“噢?难道少典还有后手?凤某很是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少典之局(下)
 
  少典冷笑道:“你且回头一看,再做打算吧。”
  眉色一动,凤陌南心下急转,思量着此次攻袭的败点,只须臾间便笑道:“少典想诓凤某回头,再打我一个措手不及?你就这么笃定我会上当?”
  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一个清丽的声音:“凤陌南,你们在做什么?”
  愕然回眸,凤陌南震惊望去,只见凤晟音站在城主身旁,不明就里的望着眼前对峙的两个人。
  “晟音?你不是已经离开城主府了吗?”心下讶异不已,凤陌南急声问道。
  “嗯。”凤晟音看着凤陌南点点头,说道:“少典给了我一个锦囊,叫我走到望山山下打开,于是我就听了他的话,打开一看竟是叫我速回城主府,所以我就回来了,不过,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凤陌南紧盯着凤晟音的眸心,片刻后侧眸直视少典,一身锦袍衬出挺拔的身形,从容而站中夹带着一丝倨傲,那是得胜者应有的傲气和得意。
  “哈哈哈。”凤陌南仰天畅笑,右手一个反转,收剑离身,于那袅袅夜色下将鱼肠剑掩起,笑道:“我在和七少、少典切磋兵法。”说罢淡然回身,冲顾璋川浅笑道:“是不是,七少。”
  顾璋川一直垂眸,静默不语,他隐约知道了少典的想法,利用晟音保护自己,这是少典的一次试探,顾璋川心头一阵难过,少典竟将晟音作为牵制凤陌南的一枚棋子,无论当初他如何利用昭夜她们,自己也只是不愿,亦没有去逆了他的意思,可这一次,顾璋川只觉那种欺瞒感升腾漫延在心房,不是不相信少典,而是,不愿他去利用晟音。
  缓缓抬眸,顾璋川清澈双眸中映出她清秀倩影,微微一笑:“是,我和凤少是旧识了。”
  少典刚要出口阻拦道:“公子......”便迎上了一道冰寒眼眸,直刺心底,凉意陡生,生生咽下了后半句,无奈垂眸,举步走向顾璋川。
  凤陌南笑着看着少典,待他走到身前,压低声音冲他说道:“少典好手段。”
  少典冷冷道:“过奖。今日一战,我倒是收获颇丰。”
  凤陌南淡淡斜睨了一眼顾璋川,略含深意的笑道:“彼此彼此。”
  少典冷哼一声,便不再理凤陌南,紧跟顾璋川身后。
  顾璋川一步一步沉稳的走着,心底早已辨析出从花圃到她身前总共几步,现下还剩几步,如同倒数自己的归期一般,沉痛而凄凉。
  最后一步踏出,顾璋川垂眸轻轻看着凤晟音关切的眼眸,很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深望了一眼便自她身旁,擦肩而过。
  这剑拔弩张的气势一消退,城主便无声挥手,散去兵卫,自己冲凤陌南躬身行礼后悄悄退去。
  凤晟音纳闷的回眸望着顾璋川离去的身影,总觉得他从晨间到现在,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变化,浓重而悲伤,如滟滟烟花自朗朗夜空下璀璨炫丽后的落寞。
  正在望着,下巴被人不松不紧的握住,那力道虽不疼却自有一种霸道,凤晟音回眸而视,只见凤陌南温柔笑道:“看的这么专心,都不担心我吃醋?”
  心中某种情绪一闪而过,凤晟音问道:“你会吗?”
  略一想,唇间微挑,凤陌南沉声道:“会。”眸中笃定而专注。
  那种轻巧碎石扔至碧波漾起晕纹漓漓,在心头漫散开来,她突然就看不清他了,若是起初他对她是友情,亦或者是兄妹之情,那现下呢?
  秀目流转,恰有一道光彩闪于眸心,凤陌南静看她冰肌如玉,面若桃红,浅浅一笑,神情温润的拉起她的手在花圃间漫步,温暖而宽大的手将她秀气的柔夷包囊其中,依旧是回护之意。
  如此身陷险地还有心思月夜之下从容赏花的怕只有西川凤少一人了,不是他自负,而是他清楚他的安全自有人去操心,而且那人定然是彻夜难眠。
  此刻,望城城主李宗渊正焦急的指挥着城内兵士,部署着城主府的安防,要知道一边是西川凤少,一边是顾家七少,哪个都是得罪不起的主啊,若一方有闪失,自己的脑袋都别想要了,李宗渊深叹一口气,这一晚,怕是无眠了。
  望山是自望城向东南方而行的必经之路,此山不止是高耸入天的独立一座,而是连绵不绝、蜿蜒若蛇、错落有致、高低不平的群山,也是凤晟音碰到溟王受伤的那座山,后被顾璋川解救而带回望城。此山有两条路,一条是平坦的大道,常用于车马通行,路虽平坦却较费时,需环山而绕,多行数十里方能穿过,另一条为幽通小径,横穿众山之间,隐于密林之中,多为山匪、猎户行走其间,此路崎岖坎坷,路险而危,更有猛兽蛇虫偶现,故而行走之人甚少。翌日,因时间紧迫,少典唯恐京城得知顾璋川离京而生变,便于晨间向望城城主辞行,踏上了归程。望城城主出于礼节欲要挽留,却也深知顾璋川此次外出事从隐秘,不便久留,遂准备好车马粮水,护送他们出城。
  三辆马车疾驰在望山宽阔而平坦的大道上,车轮碾过于那土路之上印下道道辙痕,烈日艳阳,晴空万里,浅碧清澈宛若泉水洗过,因凤晟音为贵客,故跟顾璋川同乘一辆马车,律岩驾马。少典和昭夜照顾一直昏迷的水凝,乘第二辆马车,沐冲驾马。其余人皆乘第三辆马车,雾十静坐其中,一直默不作声。
  三辆车的车身朴素而节俭,乍一望去只是一辆青色素惟马车,内里却是极为宽敞,乘坐五六人尚绰绰有余,车内典雅雍容,一应物品俱全,铜盆里炭火或明或暗,灼起温暖干燥之气,将车内寒凉悉数驱尽。顾璋川半倚身子,轻靠在软垫上,似是闭目养神。凤晟音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对自己转变如此之大,略垂眸,看向他喉间那道几不可见的细痕,或许,是因为自己姓凤?可自己......
  凤晟音蹙了蹙眉心,心中百味掺杂,昨夜那一幕,他眸中那清冷的目光沉沉垫在自己眸底,该不该解释,又该说些什么,说了,会不会隐含欲盖弥彰之意?牙间一紧,凤晟音暗自愤然,凤陌南,你到底要做什么,给我一块没人认识的破玉,又挟持顾璋川玩什么兵法战术。回想那柄寒光凛然的剑,凤晟音有些后怕,若少典没有给自己那道锦囊,若自己没有及时出现,那凤陌南会不会真的杀了他?
  (阿沧在一旁低声道:当然了,这么好的机会,凤陌南又不傻。)
  此刻的顾璋川并没有入睡,他只是不想再见到那双秋水清漾的眼睛,轻合双眸只为逃避自己的心,可,真的能束缚住吗?她分明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而自己也感受到她目光中的温度,心头隐动,想要睁开眼睛迎上去,哪怕只是安静的听她说话,哪怕只是无言对视。
  顾璋川身形微动,缓缓抬眸,对上了那双清幽潋滟的黑瞳。
  不想他竟此刻醒来,凤晟音微微一怔,忽而笑道:“醒了?”
  顾璋川嘴角一动,算是笑过,一双幽深目光自眸心深处潜静沉浮,就如寒风拂浪一般,影影漾漾着夕阳暖淡的余辉,残破的溶金随着那风浪高低起伏,明明浪花深处带着些什么,却在伸手舀起的刹那发现,其实里面什么都没有。
  四目相视,凤晟音见他不语,便再道:“脖间的伤可有碍?”
  眸中那碎色霍然一敛,顾璋川避开她关切的目光,将头偏向一侧,抬手轻轻撩开窗幔一角,自顾自的淡看翠色风景。
  他冷漠的神色令她心头一惊,凤晟音诧异看着顾璋川,他,为何如此待自己?是因为凤陌南吗?还是,少典跟他说了什么?
  左思右想不得答案,凤晟音细目看着他冷峻淡漠的侧颜,心底一横,想要当面把话问清楚,正欲开口,不想那初春的凉风寒意正盛,尤其是山间阴冷,拂面之气更添冰肃,顾璋川似是受不了这股寒气,右手半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起来。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凤晟音压下心头凌乱思绪,只道:“不要再吹风了,山上阴气重。”
  顾璋川淡淡点头,放下帘子,垂眸静看铜盆中的炭火,片刻后,拿起手边上那卷《医道古方》径自看了起来,面上不愠不怒,亦无喜乐。
  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凤晟音自心底低叹一气,眸间流转的光华瞬间黯淡,依稀可见其间那点点怅然。
  暮色蔼蔼,落日无力沉落在望山远处那座高耸山脊后,只余天边残云猩红如血,夜风缓缓擦过车身幔帘缝隙,淡淡瞥见青衣男子素雅之手虚握一部医书,神色之间似有空茫,不知此书看进去几分。
  三辆马车静停在一边,几簇熊熊燃烧的篝火将夜下的山林照的亮如白昼,几张深蓝绒布平铺在路边草地上,美酒腌肉交错摆置,一行人围坐篝火四周,安静的吃着。
  凤晟音没有心情,只吃了几口肉便不停的喝酒,酒香醇美,入口甘甜,不知不觉中多贪了几杯,众人皆冷眼瞧着,不敢吭声劝,毕竟七少不发话,谁都不敢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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