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琮珠 作者:沧溟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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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他竟然拿文庄做赌注,少典定定的望着他,怕是他想借自己回眸之机查探文庄身形所在,亦或者他是在挑拨自己和文庄。
少典冷冷一笑:“凤陌南,你的如意算盘在我这里,打不响了,你想挑拨我和文庄,我岂能随了你的心意?”
离间计只是浮于流光的一道,真正想要达成的目的当然不会这么浅显的就被少典察觉,凤陌南心底虽如此想,面上却目视于他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少典,若是你不同意,我将赌注改成条件,你赢了,我无条件允诺你一件事。但若我赢了,你也要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如何?”
这才是凤陌南想要的!少典只须臾间便明了了他的心思,眉峰一拧,他凝眸看去,沉声道:“文庄只是幌子,这才是凤少真正想要的赌注!哼,不过少典敢问凤少一句,若我输了,也只是输了我这个人,与公子和乾国无关,若是凤少输了,便是拿整个西川陪葬,如此亏本的生意,凤少这算盘打的可不高明。”
凤陌南眼角微微一挑,眸中射出一道精光,光芒如夜空星辰,熠熠生辉,他目含笑,润而舒,淡淡道:“成败乃兵家常事,便是输给少典,凤某也心甘情愿,亦输的心服口服。”
心中浮起层层恍惚,茫然如雾,飘飘荡荡填满整个心间,唇边轻动,话语未走心神,少典几欲想吐出一个‘好’字,却在陡然间打了一个激灵,他随意的抬起手,抚上额头,似是要凝神静思方才那个赌注,然而在袖口接近鼻尖的刹那间,少典无声的猛然吸气。
原来,少典将一整瓶的清露倒在两袖之间,以备不时之需,谁想到,凤陌南果然对他施以惑术,少典暗道一声好险,从起初凤陌南随意提出的赌约离间自己和文庄,再到利用西川和他颈上人头为条件牵制自己,从而迷惑自己心神,步步紧逼,分毫不差,看来,自己低估了这个阴险狡诈的凤陌南。
少典待神色恢复清明后,抬眸冲着凤陌南洒然淡笑。那笑意融融,仿佛在向对手昭示,他那无坚不摧的惑术,在自己这里,失了效力。
惑术暂时被破,让凤陌南心下郁结,那种对某种法术骄傲的凭恃倏地让人给化解了,如何能不愤怒,如何能让他甘心!可偏偏这恼怒中还参杂了几许无奈,让他无法反抗!他剑眉傲然一扬,冷冷看着眼前这一幕,果然是擅谋略机锋的少典!一边用文庄压住自己,警告自己不得轻举妄动,一边又用药克制惑术,单凭云辞和不足百人的隐卫,要想全身而退,确已是极难,再加上一个足智多谋的少典!凤陌南恨的牙根痒痒,却舒然一笑:“这么简单的选择,这么诱人的条件,少典竟还要想这么久,莫非,你已料定此局必输,故而不敢跟我赌?”
“凤陌南,你为人狡猾,手段狠辣,一旦出招,必是招招相扣,环环相套,你想诱我掉入你设下的陷阱,哼,痴人说梦!”
眼见少典不上套,凤陌南两袖一拂,双手负于身后:“这么说,少典兄不赌?”
少典冷笑道:“赌不赌,都是你输,西川本就是乾国国土,凤家早晚要亡,我又何必陪一个将死之人玩这种小孩子家的游戏。”
话音刚落,随着少典一个抬手,近百名侍卫持剑自城楼深处那幽暗漆黑的阴角处显现出来,呈包围之势,缓缓移动脚步,火影剑光,寒厉闪目,一点一点向凤陌南逼近。
凤陌南身未动,眼光朝眼角处淡然一瞥,只见身后亦有数十人慢慢向自己靠近。
偌大的一个城楼前,凤陌南居于街心正中,前方城楼门下是稳坐泰山的少典,周围兵士皆听从号令,将凤陌南和燕九团团包围,蓄势待发,仿佛他二人是只待宰的羔羊,一旦少典那只轻举的手落下,便是一场终极嗜血的厮杀,两百人对两人,胜负早已分明。
“公子。”燕九在凤陌南耳边轻声道:“要不要......”
凤陌南抬手打断他的话,环顾一下四周,长袍无风自扬,眸中笑意渐深,略微昂首,冲着城楼上说道:“淮城城主何在!我凤氏乃皇族后裔,先皇太后曾颁旨下诏,册封我祖父凤如声为异姓兄弟,为保国泰民安,令我凤氏一族世代驻守西川!如今先皇太后驾鹤西天,皇帝年幼,尚不能执手政事,致使皇太后伙同顾家独揽朝政。我凤陌南为皇上异姓皇兄,眼见奸臣当道,怎能坐视皇室衰微而不问!再者,西川居于乾国西南方,地处边境,境外的莽国早已虎视眈眈,窥探我泱泱乾国大好河山,为兄者又怎能坐视乾国动荡而不管!!”
真气牵引着声音,如波光水晕一般,漓漓漾漾四散开来,又如滚滚惊雷,铿锵有力,震动天地,朗朗夜空之下,让在场的所有人听了个分明,也从彼此的眸中显而易见的看到了震骇。
这话说的句句在理,且情真意切,饱含迫切浓烈的救主之情,竟让淮城城主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答话。一边是手执调兵虎符的七少的心腹鬼才少典,一边是自称皇上异姓兄弟的西川凤少凤陌南,两头都是主子,两头都得罪不得,一时间,淮城城主踌躇不已。
少典唇边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弧,信手拈来便是一道攻心计,凤陌南好手段!少典眸间一细,再次审视眼前从容不迫,翩然而立的凤陌南。只见他高傲仰首,一身风华凛然,宛若天生的王者,目色间沉冷深遥,恍如浩瀚苍穹,让人不敢直视亵渎,亦无力相抗,只想就此臣服,俯首叩拜。
“凤陌南......”
凤陌南打断他道:“怎么?少典是对先皇太后的旨意有疑问,还是对我凤陌南保驾护国的能力有所质疑?”
少典亦不含糊:“你心怀不轨,眼中早已容不下乾国国君,现在假借先皇太后懿旨,堆砌掩盖你不臣之心,但凡明眼人,有谁会上你的当!”
凤陌南气定神闲,不急不躁的看着少典,一声轻笑:“话不可妄说,我凤陌南自接手西川以来,从未做过对不起皇上,对不起乾国的事,何谓不臣之心,少典当给凤某一个解释。”月色穿过云层于他身上撒下淡淡光华,令这城楼前,乃至天地之间的星光火影都黯然失色,只余眼前那一身日月璀璨、朗朗乾坤。
未曾想到凤陌南搬出先皇太后,少典眼见那些逼近凤陌南的侍卫们停下了脚步,便知道他们同身后楼上那个淮城城主一样,心中矛盾,拿不定主意是该进是该退。
兵士若是心生动摇,这仗就输了一半,便是奋力去打,也赢不了,少典沉了一口气,一挥手撤去了那些侍卫,在心底将淮城城主一番怒骂,但面上却淡笑道:“凤少是当今皇上的异姓皇兄,何谓不臣之心,少典认为,凤少可以随少典去趟京城,一来增进皇室兄弟的感情,二来,凤少也可向七少学习如何当好一个臣子,相信七少会很乐意教授凤少这么聪明的学生。”
要知道,入京两字对于觊觎王位又手握重兵的凤陌南来说充满了诱惑,那种对至高无上权势的渴望让凤陌南心仪许久却苦于没有良机,而现在,他就等少典邀他入京这句话,眸心倏地亮起光芒,眉峰一挑,他扬声笑道:“好一个入京!少典盛情难却,凤某如何能扫兴?去!一定要去!”
少典紧盯着凤陌南,去了,就让你有去无回!京城的天牢里早就备下了你的位置,莫不如住上一辈子吧,想毕,他亦朗笑道:“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天就是良辰吉日,凤少随我走一趟吧!”
想拘我,没那么容易!凤陌南摇头失笑道:“少典啊少典,你莫不是欺我不懂皇室礼节,我凤陌南两手空空,如何能见皇弟?依我之见,待我回到西川,备以重礼,顺便再命人将祖父接手的那百万军队奉还给七少,不知少典意下如何?”
凤陌南和煦的笑容,那般亲切、自然、美好,而他说出的话语却震撼无比,百万军队,他竟然拱手相让给顾璋川,在场所有人再次被他的话给震呆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个西川凤少,难道犯了失心疯吗!
少典面色平静的看着凤陌南,只有他,也只有他真正明白凤陌南的意思。百万雄狮,当年的百万雄狮早已步入耄耋之年,甚至化为枯骨,如今的百万军队,恐怕个个都是左凤翼云震手下的精兵强将。奉还?哼!还不是打着奉还的旗帜,挥军踏平京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凤少客气了,百万军师自西川入京,粮草随行,一路疲顿,少典怎好让凤少劳师动众,依我看,等凤少入了京,就由少典亲自跑一趟西川,毕竟,这种苦力苦心的活,怎能让主子费心呢?”
连消带打,竟让凤陌南未能占领半分优势和先机,凤陌南再次打量起少典来,如同方才他打量自己一般,聪明、机敏、睿智、通达、狡黠,所有的词汇都无法完美、确切的形容眼前这个鬼才,那神情,依旧倨傲而狂然,那是对才智的自信和对形势强大的掌控力!他懂得如何避开自己话语中暗夹的陷阱,他明白如何在分秒间找寻到两军对峙全身而退的出路,并在恰当时机给予自己深痛一击!这个少典,让自己越来越想要收入帐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误打误撞
天越来越黑,夜色也越来越沉,山路崎岖,凤晟音举着火把,牵着马匹,艰难的走在通往淮城的路上,本想顺着溪水沿路走去,谁料,那溪水竟是从山上潺潺流下,凤晟音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裙,血渍、污渍混在一起,早已脏乱不堪,一手还要拿着火把,如何能攀爬,而且这是古代,没有保险绳和登山靴,叫自己如何能安全的爬到山顶?一连串的不安全因素让她放弃了徒手登山,于是她决定牵马绕到而行,毕竟只要大方向是对的,自己总会走到淮城城下。
好在凤晟音心底的那股子倔强又一次发挥了重要作用,溟兽在前方探路,她咬着牙,凭着一股信念,在那全是枯叶无路可辨的山野中安全走出。杂乱的树枝将她本就凌乱的发刮的更加不堪,零零散散,如同顺水而飘的落叶般散落。她心下烦乱,干脆将发簪抽出,任由一头青丝无声松落,泻满香肩。
城楼近在眼前,她在溪边稍做休整,用一根发带束起墨色长发,牵着雾十的马儿,一步一步,坚定的走了过去。
城楼高耸无比,竟是京城都远远不及它雄伟牢固,城墙似是就地取材,选取长满青苔的巨石垒建而成。凤晟音敛目望去,心中泛起了嘀咕,怎么这安全防卫做的反倒不如京城?起码城楼间守城的侍卫少了一半还多,难道是倚靠着自身地势险峻,易守难攻?
想了想无果,凤晟音遂放弃了继续想的念头,走到城门前,仰首喊道:“喂——我要进城!”
城上守卫借着火把的光望去,是个姑娘,喊道:“今日有令,酉时一到,即刻关闭城门,明儿个再来吧!”
凤晟音喊道:“荒郊野岭的叫我住在哪里!我今天必须要进城!”
淮城城主就在城楼上,听到城门外有人叫喊,踱着步子走了过来,正好刚才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做,正巧这儿就来了个救火的,他低头一看,竟然是个姑娘,心下好笑,遂打着官腔喊道:“今日淮城酉时关闭城门,此乃军令,姑娘可往西走三里,那里有几家客栈,可方便姑娘借宿。”
听着那让人厌恶的推脱之词,凤晟音一阵恼火,大声吼道:“我有令牌!今天我必须要进城!否则,你就死定了!”
本是气话,说说而已,却在淮城城主耳边听出了不一般的味道,死?谁敢这般口气冲一城城主说?还是个姑娘!
淮城城主再次望去,一匹马、马上一个包袱、一把宝剑、一个姑娘,再无其他,回头看看相持不下的凤陌南和少典,他猛然间多了个心思,瞅这个样子,该不会是顾璋川身边那个脾气极不好的水澄水姑娘吧。
“姑娘请把令牌呈上一观。”说话间,城主命人用绳子放下一个吊盘。
凤晟音掏出两块玉牌,一个凤凰涅槃,一个水漾莹白,放哪个呢?亦或者,两块都放?
(阿沧怒斥:苍天啊,两块都放?你想吓死淮城城主啊。)
算了,还是放顾璋川给的这块吧,出了西川,就没见凤令好使过,若是再丢了,凤陌南指不定又该怨了。倒是璋川,凤晟音轻咬了一下嘴唇,恐怕令牌丢了,他也不会责怪自己,只会温润的轻声问一句:你有没有事。
想毕,她将凤令收起,在吊盘上轻轻放下了那个刻有水字的白玉令牌。
吊盘缓缓上升,带着那块尚有温热的盈白雪玉,一点一点,送上了城楼。
淮城城主小心翼翼的拿起玉块,借着火光,敛目细辩,待到翻过它另一面时,一个无比清晰的水字赫然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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