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星+番外 作者:风维/NIUN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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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个很聪敏、会审时度势的年轻人,而且有着无法估量的潜力……”薛先生微微挑了挑眉,“如果当今皇上驾崩,他也有资格一争皇位……”
“难道……”苏煌的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宾先生改变初衷,要参与政局了吗?”
“没办法,这是唯一能根除掉鱼庆恩的办法了。你想想,从这个老贼二十年前得势以来,发生了多少次针对他的风暴?从手握兵权的将军,到如日中天的南极星,为什么一直除不掉他呢?这个人甚至没有掌握住占优势的兵权,他到底强在什么地方?”
苏煌仔细想了想,也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
“因为他把京城握得太牢了。这里是他势力的中心,没有其他任何力量能够在这里生根壮大,只要他的脚还踩在这块地面上,他似乎就永远不会败。”
“可是我们没办法把鱼庆恩逼离京城的。”
“是啊,他不会离开京城,但京城可以离开他。这座城池为什么会被称为京城呢?因为鱼庆恩在这儿吗?不,是因为朝廷在这儿,皇帝在这儿。反而言之,如果皇帝不在这里了,有名有望的大臣们也不在这里了,那这里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城市,可以先不花那么多心思去跟鱼庆恩抢夺它。”
“但皇上不会放弃京城的,这里是宗室庙祀所在的地方啊。”
“当今皇上的确不会,但栩王会。”
“可栩王不是皇帝……”
“他将来会是的。在那么多的将军和藩王被鱼庆恩逼到他旗下之后,这个希望看起来并不渺茫,”薛先生又一次扫视了一眼桌上的名单,“而且过些日子,南极星还能再送一批大臣给他,这些大臣在鱼庆恩手里只是待宰的羔羊,但到了江北与栩王的阵营,他们可以带来的是沉甸甸的民心。栩王有了这样一批人,这些将军、大臣和藩王们,天下还会有谁会不承认皇室与朝廷的重心已经转移了呢?鱼庆恩就是把京城握得再紧又有什么用呢?在政治上,这座城市已经不再重要了,我们可以把战场转移到他不占优势的地方,使他成为一个留不住任何伪装的谋逆者。”
苏煌咬住下唇,吸了吸气,觉得心头仿若掠过丝丝的冷意,一连张了几次嘴,才勉强问了一个问题:“其实……宾先生所需要的,就是目前这种局势吧?秦大人如果成功了,反而不好……”
薛先生缓缓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定定地看了苏煌一会儿,缓缓道:“你是这样看待他的吗?”
“我不知道!”苏煌猛地捧住头,整个晚上的紧张、忧愤、悲伤似乎一起涌了上来,感觉到眼珠烫得就象要爆炸一样。“我以前从没想过这个。宾先生对我来说……就象是神一样的存在,那么完美,那么纯粹,他永远不会让任何人失望,永远是大家无法达到的高度,他会让江北,让南极星永远都是每个人心里最明亮的神话……”
“可是身为一个首领,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让江北义军和南极星能够生存下去。”薛先生用铁一般地音调道,“江北义军在最前线抗击着胡族,却只有一块小小的立足之地,没有足够的粮食,没有足够的兵源,也没有足够的银两给士兵们发薪饷,只能让他们靠着一股捍卫国土的忠勇之气战斗。也许……这一切可以坚持三年…五年……到今年已经十年了,接下来还能坚持多久呢,最终,江北一定会渐渐衰弱下去,直至消亡吧……宾先生不是圣人,他不能拯救所有的人,当秦大人拒绝了他的建议时,他所能做的,就只有尽量利用将来会发生的事情了。”
苏煌的手指深深的插进了头发里,揪着发根,用力地拉扯,想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点儿。其实不需要太多的话,他也能明白。从理智上来说薛先生的话是完全正确的,只不过,这一切听起来已不再象少年的梦想那样美丽,那样激荡人心,在一步步精密的计算和权谋中,好象生命中曾经那么重要的一份感觉,已经渐渐冷却。
然而无论如何,强虏在侧,江山危殆,时局纷争,百姓困苦,天下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需要江北和南极星,需要他们生存,强大,而要做到这一点,仅靠热血,是远远不够的。
身为义军首领的宾起之,已经倾尽他所有的力量,在做他认为正确的事情。
而作为一名南极星的战士,苏煌也必须克服内心的种种疑虑与痛苦,去完成他的职责。
“最后一个问题,”重新振作精神抬起头的苏煌用目光锁住薛先生的眼睛,“为什么要把这一切,告诉给我这样一个普通的战士呢?”
第十九章
“最后一个问题,”重新振作精神抬起头的苏煌用目光锁住薛先生的眼睛,“为什么要把这一切,告诉给我这样一个普通的战士呢?”
薛先生平板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波动,那种表情就好象是明知道苏煌一定会问这个问题,但仍然希望他不要问一样。
窗外已经隐隐透出浅白色的光泽,但却是黎明前最沉寂的一段时间。
沉寂得似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接下来的任务,已经不再是以普通战士的身份去执行的了……”薛先生缓缓地道。
“什么?”。
“鱼庆恩将这十三家大臣分隔关押在他们自己府邸的时间不会太长,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把这一批人全部押往东牢。而你……将作为江北,更确切的说,是栩王的特使,进入到东牢里,向他们传递一个信息。如果他们愿意向栩王表示为人臣者的全部忠诚,那么南极星将不遗余力地拯救他们离开那里。”
苏煌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他们不愿意,那就不救?南极星什么时候开始需要回报了呢?”
“早就开始了。”薛先生以一种近乎于冷酷的声音道,“任何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性的,南极星也无法例外。在鱼庆恩最坚固的阵地上救人,我们将要付出的是惨重的血的代价,如果只是救出了一批对天下局势的好转没有丝毫用处的迂腐之徒,那这些血又是为什么而流的呢?”
“可南极星的宗旨不是正义与公平吗?战士们不惜一切代价所维护的……”
“正义与公平只能建立在生存的基础上!”薛先生的眼皮下突然闪出激烈的光芒,“如果坚持效忠一个昏庸皇帝就是那些大臣们的信念的话,那么就请他们自己为自己的信念付出代价吧。南极星只愿意拯救那些懂得变通,懂得怎么才能让这个千疮百孔的江山更安稳的人!”
苏煌猛地咬住下唇,跄然后退了一步,跌坐回床上。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理想和热血是那么苍白和脆弱,无力到没有丝毫争辩的余地。
“其实你也不需要太担心。栩王是先帝幼子,皇后嫡生,如果不是当年鱼庆恩篡改遗诏大力扶持当今皇帝登基,皇位早就应该是他的。所以对这些大臣来说,在如此情境中改投到他的麾下,并非什么难作的决定。”薛先生走到近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您不用再说了……我会去的……但为什么是我呢?”苏煌抹了抹额头,低声问。
“东牢可不是轻易能进去的地方,但你却恰好是厉炜正在缉捕的人,可是顺理成章地被他给抓进去。事到如今,只能靠你了。”
在那一刹那,苏煌只觉得心头象是突然被千万根冰针狠狠扎了进去一样,带着寒意的痛楚与恐惧之感瞬间便漫布全身,大概是脸色也随之突然剧变的缘故,薛先生吃惊地看着他,站起身来问道:“你怎么了?”
苏煌艰难地张开嘴,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但喉间挤出的那一句话,却颤抖破碎地几乎让人无法分辩:“他……他……他出…出事了……吗?他……他……”
薛先生一怔,徐徐松下刚刚紧绷起来的肩膀,垂下了视线。
苏煌猛地扑到他身边,手指象是要扎进肉里一样抓住他的双臂,盯住那双平板无波的眼睛,喑哑地问道:“峭笛他……他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
薛先生的眼眸深处闪过了一抹光亮,低声道:“怎么突然想起这样问?”
“你刚才说只有靠我了,”苏煌觉得头脑一片昏乱,“但峭笛跟我是一样的,他是穆叔叔的儿子,也在缉捕的名单上,他也可以顺理成章地被抓进东牢里去……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说只能靠我了?”
薛先生深深地看了他片刻,唇边突然浮起一个淡淡的笑,缓声道:“原来是因为这句话……你们两个果然是一对血肉相融、休戚相关的好搭档,心心念念的一直都是对方的安危。不过你放心,他只是受了点伤,有一段时间行动不太方便,不适合执行这个任务罢了,没出什么大事。”
苏煌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面前容颜冷漠的青衣人,半晌后才一字一字地问道:“是真的吗?”
薛先生容色不动,“你怀疑我骗你吗?”
苏煌默然无语。怀疑南极星的同伴,尤其是一个高阶的上司,在数日之前还是那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自从齐奔的刀锋向他劈过之后接踵而至的林林总总,那一个连着一个的真相冰水般地浇到滚烫的心上,他如今已经不知道除了自己的搭档外,这世上还能够真正相信谁。
“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薛先生幽幽道,“越是限险的情境,就越希望有搭档在身边,我听说穆峭笛现在也是一样的心急如焚,也是那么挂念着你,所以你一定不会让他失望,一定会平安无事地回到他身边,对吗?”
苏煌怔怔地抬起头,“薛先生,你有搭档呢?”
薛先生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但青布衫下瘦长的身体却有了轻微的颤动。“有。”
“他在哪里?”
“……江北。”
“如果你的搭档出了事,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你会不会马上赶到他身边去?”
“有些事情……是想也做不到的。”薛先生低垂着眼睫,瘦削的双颊透出淡灰色的阴影,“第一,穆峭笛只是受了伤,第二,你根本没办法赶到他身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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