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知错 作者:谢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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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免死金牌,什么虎纹玉符,千军万马他都不要了,他只想要晏适容。
这么多年,他也只是想要晏适容而已啊。
晏适容疲惫地看着灰暗的天空,面上一行清水划过眼角,他好像哭了。
底下人来禀报可以启程了,晏适容冰凉的手指轻轻擦过眼角,便同薛措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车上,两人十指相扣,却各有各的心思。
一人在想如何削藩,才能在晏清那处保住晏适容一条命。一人在想如何助他削藩,才能于藩王手下将薛措护了下来。
各有各的心思,可心思里全是彼此。
车马路过几个起伏的山坡,这段路砂石满道,不很好走,马儿似是踩中了什么尖锐之物,惊得跃蹄,车夫连忙下去检查。
可这一下去便没了踪影,正待薛措想下去察看时,一支羽箭狠狠插进马屁|股,马儿受惊狂跃,没命似的往前冲。
薛措拨帘回头看,身后那些侍卫停足立马,有所预谋似的任他们冲向悬崖。
晏适容这才晓得这一切是个局。
晏清要除去他与薛措。
本以为这五年来自己精心伪装成流连风尘的闲散王爷,到头来,还是为晏清所不容。
因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马儿受惊跑得飞快,一阵阵冷风从窗外刮来,削骨般寒凉,两道的树从车窗外一闪而过。薛措一手拔刀劈开车门,一手拉紧晏适容,只消一个眼神,晏适容便晓得他要做什么,也知他在害怕什么。
晏适容亦反握住薛措的手,“跳!”
薛措眉一皱,抱着晏适容跳出车外,滚了几滚,由始至终都紧紧护着他,终是停在一块大石前。
那马一路狂奔,最后竟是嘶鸣一声,摔下了山头。
薛措紧张地看着晏适容:“你没事吧?”
晏适容摇摇头,看见薛措手臂和背后都有擦伤的痕迹,心里难受至极。
薛措见他没事,便放下心来,刚拾起剑,便见到周遭巨石后蹿来十几个黑衣刺客,抽刀拔剑朝他劈来。薛措抱着晏适容轻巧一避,长剑一挥,便挡住两人攻势,反脚一蹬,便有人应声倒地。
这十几个人个个身法凌厉,若放在寻常,薛措未必将他们放在眼里,可现在他身边还有个金尊玉贵的小王爷。
他唯恐刀剑无眼伤着晏适容,只防不攻,突破一角缺口,忙带着晏适容跑。
黑衣人们挥刀追上,晏适容回头一看,来者冷光淬毒,竟是朝着薛措砍来。薛措反手一剑刺进他的胸膛,余下那只手捂住晏适容的眼睛,“别害怕。”
晏适容听见薛措的声音,心里顿时安定许多,一时血液四溅。
薛措蹙眉,拔剑时贯力将那人重重摔出,摔到其他黑衣人的面前,那人发出一声重呼,血流不止。
四周全是山坡,光秃秃的,一点荫蔽也没有,薛措只得拦住晏适容的肩,挡在他身后,带着他狂奔。
黑衣人们亦是穷追不舍,施展轻功追了上来,薛措心知自己必得迎战,便拦住黑衣人的来路,剑眉一皱便是促晏适容先跑。。
薛措挥剑迎战,分神与晏适容道:“你快跑!”
“薛措!”
“跑!”
晏适容气喘吁吁,脚步也不停,心知自己是个累赘,不敢让薛措分心,一咬牙也大迈着步子向前跑去。
然薛措推开晏适容后,招式也狠辣了许多,一掌一刃不留余力。便有人想要从旁追上晏适容,薛措冷眼一扫,闪身挡住那个黑衣人,飞起一脚将他踢开,接连两步,长剑便精准地刺进那人的胸膛。
莲纹剑此时沾了血才展露出剑锋上喋血红莲清楚的纹路,薛措墨黑的袍子迎着寒风猎猎招展,狠绝恰似鬼魅。
黑衣人们互看一眼,齐齐上阵,刀光剑影,冷风蚀骨。
……
晏适容只顾往前跑,跑得双腿已没有力气,才狼狈地倒在了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一阵头晕目眩,熟悉的感觉传遍四肢百骸,他祈求上苍千万不要让自己在这个时候毒发。
他费力地扶着树干,支撑住身体站了起来,狠狠地将自己腕子咬了一口,以求片刻的清醒,玉白的腕子立刻浮现透血的伤痕。
不知又跑了多久,忽然人影动,晏适容猛一回头,落入一个充满血腥味的怀抱。
即便那血腥味再重,他也能闻出隐约的梅香。
是薛措。
薛措抱着他,贴在他耳边轻声道:“阿玉别怕,我来了。”
他说阿玉别怕,可他自己却害怕得紧。方才跳车他没有手抖,方才御敌他也没有手抖,可眼下,他抱着晏适容,双手却抖动得厉害。
他是真的害怕,若是刚才跳得晚了,只怕晏适容已经粉身碎骨。若是刚才不敌黑衣人,只怕现下两人已经尸首异处。
薛措抱紧了晏适容,似乎想将他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晏适容轻声抚慰他:“藏玉别怕,我没事。”
他暗自捏了把手腕的伤口,刚凝血的皓腕立刻又浮出了血迹。
不可以,至少现在不可以。
他不可以在薛措面前毒发。
晏适容冷汗若冰,刺痛游走周身大脉,他咬唇忍过,口中咽下一片腥甜。
他听见薛措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你没事。”
晏适容一看,他背上两道伤痕从右肩一直划到背上,离开他的怀里时还发现他手臂上也有一道剑伤。因薛措穿的是玄衣,故而这些伤痕显得不那么触目惊心罢了。
见到晏适容紧张,薛措轻道:“我不疼。”
晏适容心里泛着酸,眼中氤氲一片,自责道:“我真的没用……若我小时随你也学上些一招半式,那么今日我即便没有助你杀人的功夫,也可自保,而不是一味地向前逃。”
薛措摇摇头,却是笑了:“有我在,你永远不必沾染上血腥。”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笑意更浓:“何况你小时从文,在国子监都敢写- yín -词艳曲,当真是文采斐然啊。”
- yín -词惊艳,艳曲才绝。晏适容的脸烧了起来:“我们现在要去何处?”
回京城无异于自投罗网,想不到茫茫天地间,两人竟然无家可归。
“若此番,我们能逃出生天,小王爷要不要考虑嫁给在下?”
尚未等晏适容回应,便听后头一声熟悉的呼喊:“指挥使大人!”
薛措回头看去,徐延正在不远处张弓搭箭。
忽然一柄羽箭破风朝晏适容飞去,薛措尚未来得及反应,身体早就快一步挡住了。
只听“哧”地一声,那柄羽箭插进了薛措的胸膛。
而箭杆,刻着一朵十二瓣莲花。
【进了红莲司,谁都不可以相信。记住了吗?】
四年前薛措将徐延领进红莲司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徐延做到了,可薛措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铁粉的雷,感谢小女子的肥宅水!
每天都在挨打的边缘试探,我决定下一本一定要写得甜甜甜甜甜甜甜,然后被小天使宠起来!
☆、是我相好
徐延面无表情地站在山崖上,一身玄衣,两袖红莲,披风猎猎,手中还持一把弯弓。
数日前晏清身边的公公平望找到他,予他好处,便是要他在此时此地放一支冷箭。
——是冲着晏适容放。
他说的那好处诱惑太大,是徐延全部的痴心妄想。平望说,事成以后皇上还许他接管红莲司。
说来晏清真是把每一步都算得丝毫不差,环环相扣,甚至连马儿何时会受惊,两人何时会跳马车都算了出来,一步一步将他们引到这里来。
徐延喊薛措,薛措听见熟悉的声音必然放松警惕,与此同时徐延放出一箭,却不是朝着薛措的——因为晏清说,薛措必定倾身相挡。
“若是小六不顺朕意,便会有人因他而受到惩罚。”
——而朕,便想看看薛措是如何被身边人出卖的。”
此时徐延后脊一阵阴凉,这才感到害怕,多可怕的君王,多精确的算计。
薛措靠树借力,勉强撑住。
四年前他便知徐延会是一个狠厉的人,他将徐延留在身边,一路提携成自己的副手,指点他骑射刀剑,不料竟被他反咬一口。
徐延的箭法还是他教的,百步穿杨,箭无虚发,却不想有朝一日会射|进他的胸膛。
“藏玉……藏玉……”晏适容心慌意乱,死死抓住薛措的手臂,帮他稳住身形。
薛措借他力站稳了身子,五指握住箭支,将它用力拔出,狠狠甩在地上。
鲜血四溅。
晏适容惊呼一声,只觉自己的心都在淌血。
薛措却轻轻摩挲他的手背,以作安抚,不料却沾染上血迹一片,晏适容的眼睛被染湿了。
薛措牵着晏适容,咬着牙硬撑着朝徐延走去,轻慢地看了他一眼,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的步履未因疼痛而延缓蹒跚,是一贯的步调,哪怕此时略带沉重,也不显露于人前。
徐延被薛措那一眼看得心虚至极,双腿沉沉,却迈不开步子阻拦。
薛措与徐延擦肩而过,然后脚步未停,一步一步地走离这里。
徐延急忙忙回头,任晏适容与薛措行远。
若非血迹逶地,光是看背影,任谁都无法看出方才薛措竟是中了一箭,又那样狠绝地将箭给拔了出来。
徐延没有追,他没有脸去追。
他甚至都没有脸再唤薛措一声“指挥使大人”。
毕竟,他为了自己的痴心妄想出卖了薛措。
哪怕,这件事不是他也会有别人来做。
哪怕,他那一箭他是故意射偏,损伤不了薛措的姓命。
寒风凛冽,一句轻轻的“对不住”不知又是何时零落在了北风中。
晏清在安民殿批阅奏折,众藩王情绪激愤,找人问罪。晏清朱笔落下,寥寥几语,便是将自己择干净了。
平望托着云片糕过来,说道:“皇上真是料事如神,徐延果真还是放了薛措。”
晏清低头呷一口茶,吃了块云片糕,这糕点细软香甜,却是晏适容从前在宫里时日日缠着小厨房做的。晏清一连吃了五年,却没觉得这糕点有何过人之处,甚至比晏适容在宫之时还要难吃。
可他批阅折子时喝清茶吃云片糕已成了习惯,却是懒得更改了。
平望又给晏清斟了一杯茶,说道:“他们现在已逃到逐流村的一家农户里,皇上是否要派兵拿他们?”
晏清阖上了折子,双目弯弯,薄唇微抿,不紧不慢道:“不急,只有他在外头受了苦才会知道家里的好。”
平望点头:“那徐延该如何处置?”
晏清咬下一口云片糕,年轻的帝王心思却似海一般深:“便让他坐上指挥使的位置吧,朕倒是想看看,等那人回去了,他鸠占鹊巢,红莲司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平望退下了,然后安排一茬茬儿的人往逐流村去。
晏适容带着薛措走了好远好远的路,辗转下来,蒙好心人搭救,暂且落脚在逐流村的一家农户里。
这户农家的主人年丰是个老实心善的汉子,见到薛措伤得很重,还去村里请了略通医术的阿婆来救治。
只是阿婆素来也就只给村里人治治风寒,如此重伤还是第一次见,便依照医书上先人的记载,叫年丰去山上给薛措采了些止痛止血的草药姑且先敷着。
薛措昏迷了好几天,高烧不退,嘴里念着晏适容的名字,手也紧紧拉着他,谁也掰不开。
年丰进来送饭时见到这场景,忽地明白了两人的关系,黝黑的汉子憋得满脸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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