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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争的江湖奋斗记事 作者:纪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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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敌当前,贺瑜方的面容却十分沉静,分毫看不出来有慌张慌乱张皇之色。他脚踩试剑堂秘传惊云步法,仗着身法灵活,身形绕着那头人熊游走不定,手中长剑剑芒吞吐,只一味游走,并不与那人熊硬碰。
  这人熊性猛力强,然而脑子却不大好使,倘与它比拼力气,怕是这里的三人合在一起都比不过它一个,为今之计,只能智取。
  贺瑜方眼角余光瞥见那被枯藤缠绕的密不见天日的阴翳树林,暗自忖道这头罴力大无比,且速度并不慢,此处乃是道路上,纵然只是人为辟出来的一条小径,但比之树林终究较为开阔,这人熊因此有了更大的转圜之处,情形对己方便不大有利,不若将之慢慢引入树林里,再设法将其杀死。
  一念及此,贺瑜方手下便有意缓了缓,稍显败象,而后假作不支,一个踉跄之后,拔脚欲逃。那人熊此时已被激出凶性,一双小眼睛都放出凶狠的红芒来,哪里肯就此罢休,嘴里发出一声低吼,巨大的后掌在地上一跺,巨大的身形以与之并不匹配的敏捷速度向着一个闪身就钻进了树林的贺瑜方追去。
  纪争此时刚缓过来一口气,见状大急,还以为贺瑜方不敌,被那凶猛野兽迫得不得不钻进林子里躲避,当下也不顾身上还有多处伤口流血不止,内腑也在隐隐作痛,咬牙提起一口真气,紧跟着也追了进去。
  另一边,傅容虽然因为断腿的缘故疼得死去活来,可也知道危险并未解除,眼看贺瑜方被那巨兽迫得避入树林,看着受了不轻的伤的纪争也跟着追了进去,哪里还坐得住,当下咬牙站起来,刚要迈步,左腿登时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他身子一晃,险些又跌在地上,后背汗津津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就连嘴唇都苍白的看不出丁点血色。
  树林里,那人熊甫一进林果然有些施展不开拳脚,那些有着长久树龄的古木十分有效地将它的空间挤的只剩一丁点,若是仅仅通行当然是没问题,但若是想要在这方寸之间同身形灵活的人打斗就有些施展不开了。
  再有那见缝插针将林中仅剩的一点空间都占满了的藤蔓,那人熊只觉得桎梏无处不在,虽然凭它的刚猛力气,这些藤蔓轻而易举就能够被它扯碎,但这些看似柔弱的植物却胜在数量极多,仿佛在这方寸之地有着无数的藤蔓一般,牵住它的脑袋,绊住它的手脚,使它越来越跟不上那个可恶的人类。
  它被这无处不在的藤蔓绊得愤怒至极,嘴里不由得发出愤怒地低吼,一时性起竟然放下了一直紧追不舍的大敌,转而抱住一棵足有一人粗壮的大树,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跟着一个用力,就见那棵大树竟然慢慢摇动起来,且有破土而出的架势。
  纪争看着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好家伙,这玩意怕不是打小就是拿仙药当饭吃的,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别愣着,赶紧趁着机会把它宰了。”
  贺瑜方喝了一声,人随剑走,一泓如水寒光直指那人熊的胸腹要害。
  纪争叫他这一声断喝唤回了心神,见状连忙也跟了上去。他不识得这是什么凶兽,也不知它的要害在何处,且这玩意皮粗肉厚,就凭他手上这柄短剑恐怕也就直刺进去才能造成一点伤害了。
  但这凶兽再怎么凶狠厉害,想来那双眼睛是不能不顾的,他也不需再去费心寻找其他要害,只要能将短剑送进那双小眼睛里头,想必这玩意再厉害也翻不出浪来了。
  纪争打定了主意,因此一上来就直奔那人熊的眼睛而去。他自小打架都有一股狠劲,此时遇见了人熊这般不死不休的强敌,更是拿出了十二万分的决心与气势,整个人倏地就化作了一柄气势如虹的长剑,径自射/向了人熊的双目!
  
 
055、为什么要救我?
 
 那人熊听得风声呼啸,虽是个蠢物也知道不好,但它怀中还抱着那一棵大树,当下性起,嘴里低吼一声,一个用力竟然就将那根系错综庞杂的大树连根拔了起来,跟着抱着那棵树猛地挥出。
  贺瑜方抬眼就见一棵大树以横扫千军之势横扫过来,当下双足连踢,身形猛地拔高,避了过去。
  纪争却没有这么好运气,他挟着有死无回的气势,冲得十分迅猛,不防那人熊还有这等手段,当下一头撞去正好撞在那棵横过来的树上,幸而那是光溜溜的干部,不曾有尖锐的树枝,总算免去了叫树枝扎死的下场。
  但即便如此,他也被撞得倒飞出去,撞上了一棵树木才得以停下来,身体软软的顺着树干滑下去。此番却比先前所受的伤更重,他连哼都没哼一声,脑袋一歪,径自晕了过去,嘴角缓缓的流下一道血线。
  那边厢那人熊也不好过。须知此处乃是树林中,前后左右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木,且还有各种藤蔓缠绕其中,那人熊怀里抱着一棵大树如何能够施展得开,那棵树连弯都转不过来,跟着就被藤蔓等兜住了,任是人熊气力再大这时又哪里能同这许多年岁不小的树木比拼力气,登时就被卡住了,动弹不得。
  人熊嘴里怒吼连连,一时竟跟怀里那棵被藤蔓兜住动弹不得的大树扛上了,连已经杀到眼前的贺瑜方也顾不得了。
  贺瑜方见状大喜,因那人熊的胸腹叫那棵大树遮挡住了,他索性踩着一根树枝腾身直上,手中长剑化作一道寒芒直刺向人熊双目。人熊见势不妙,竟还舍不得放下怀里的树,伸颈仰头张开满是利齿的血盆大口,要将贺瑜方连人带剑吞下去。
  谁料贺瑜方这一击乃是虚招,只见他剑尖一晃,长剑顺势下移,直刺人熊颈脖,他的手则缠上了一根树枝,将身子一荡,手中长剑绕着人熊的颈脖兜了个圈,就见一道血泉猛然飙射而出,那人熊嗷的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痛吼,小眼睛里射出血红的光芒,终于舍下怀里的那棵大树,扑身过来要将贺瑜方撕扯粉碎。
  贺瑜方一击得手,毫不恋战,脚下一点,腾身而起,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落在了人熊身后,抖手一片剑芒挥洒而出,均是直奔那人熊受伤的脖颈而去。
  那人熊颈脖的要害受了伤,即便性猛力强,此时也依然受了影响,行动缓慢了不止一倍,且反应较之先前也慢了不止一拍,一时竟没有发觉贺瑜方已然到了身后,更没有发觉贺瑜方那致命的一击。
  贺瑜方挥洒出剑芒之后,犹不放心,紧随着又扑了上去,长剑狠狠地扎进了人熊后颈血肉模糊的伤口中,直至没柄,而后顺手往右边一划拉,喷涌而出的血泉将他喷了满头满身。
  人熊巨大的身影一僵,仰头张嘴似要发出一声愤怒地咆哮,最终却只是在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而后那巨大的身形砰然倒地,将后方一棵不小的树都压得弯了,树干发出咯吱咯吱不堪重负的声响,终于还是断折了。
  贺瑜方瞧见这一幕后背惊出一身冷汗,亏得他见机得快,一见不对赶紧飞身急退,这才没有叫那人熊压成一块肉饼。
  稍稍喘了口气,贺瑜方连满头满脸的血也顾不得抹一把,三步并作两步急切奔到纪争跟前,眼见少年躺在树下双目紧闭,嘴角殷红一道血线,心中不由一紧,连忙跨过去将纪争抱起来,右手抵在他后心,将自身真气缓缓的渡过去。
  “小争,小争?”
  纪争喉间闷哼一声,缓缓睁开眼睛,旋即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很快又闭上了,气息仍是微弱。
  贺瑜方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他怎么样了?”傅容好容易拖着断腿挣扎进来,扶着一棵树喘着粗气,脸色煞白,头脸上全是冷汗。
  贺瑜方瞥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将纪争放下来,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药丸纳入纪争口中,跟着运起真气助他将药力化开。旋即他起身,提着长剑走向那再也不能耀武扬威的人熊。
  傅容看出了他的意图,也没有阻止,只是挣扎着拖着断腿过来,扶着树缓缓矮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纪争那苍白不见血色的面容,唇角的那一道殷红的血渍在苍白脸色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惊心。
  傅容没有想到昨日还在跟自己打架的人今日竟然会救了自己的性命。他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了,但是没有想到纪争那舍命地一撞,竟然就把一只脚已经踏入黄泉门槛的他撞了回来。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救自己?
  自己害得他不久于人世,不得不东奔西跑求医寻药,按说这就是生死仇敌了,可他仅仅是揍了自己一顿,然后就默许了自己厚颜跟着上路的行为,更在危急的时刻以身犯险将自己救下。
  会这么冒着危险也要救自己的人,这世上,怕就只有眼前这人了吧?尽管这之前两人还有着深深的怨隙。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傅容瞧着纪争,神情有些愣怔,心中渐渐生出一种别样的情绪来。
  这陌生的情绪搅扰得他一时有些心神不宁,一股无法言喻却很温暖的情感在胸中酝酿生出,然后渐渐蔓延,将整个心口都涨得满满的。
  他愣了一会儿,忽的想起了什么,慌忙翻检身上所携带的东西,却什么也没找出来,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并没有带着伤药,神情蓦地黯淡下来,眼中显出担忧焦急的神色来,忍不住抬眼去看贺瑜方。
  贺瑜方已经利落地取了熊胆,正大步走过来。他满头满身都是熊血,面容因为纪争的受伤显出几分凌厉来,此时大踏步走过来,犹如地狱里浴血而出的魔头,看着十分吓人,傅容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贺瑜方看也没看他一眼,蹲身小心查看纪争的伤势,发觉对方气息不再如先前一般微弱,心知是师门秘制伤药起了效用,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小心地将纪争半抱在怀里,又熊胆稍稍弄出一个小口子,一手掐着纪争的下颔将熊胆胆汁滴进对方口中。
  傅容瞧着他的动作,忽的没头没脑问了一句:“为什么?”
  贺瑜方抬头瞥了他一眼,虽然傅容问的没头没脑却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却并没有回答。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傅容以为贺瑜方没有听明白,又追问了一句。
  “什么为什么?”贺瑜方看看差不多了,便将熊胆整个塞进了纪争嘴里,有些奇怪的反问一句,“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傅容愣了一下。
  这是……理所应当的?
  心里不知怎么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这为了救人差点送命的事在他们看来却是理所应当的,并不值得再三提起,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要知道,就连自己的亲姐姐,恐怕在自己遇到危险时的第一反应是确保自己的安全,而不是想也不想的冲过来救自己。
  一母同胞的血亲竟然还赶不上两个外人,这样的事还真是够讽刺的。
  傅容默然无声,低头看着自己的断腿,唇边露出来一个苦笑。
  正想着,忽的眼前出现了一双血迹斑斑的软底快靴,傅容抬头,却见贺瑜方在他身前蹲了下来,伸手在他的断腿上摸了一会儿,然后抬头望着他道:“是胫骨断了。”
  说着扯下身后的包袱,拿出干净的衣衫,将之撕扯成条状,又对傅容道:“我从前虽然看过别人是怎么接骨的,只是从来没给人接过,但此处离出山还远,怎么说也得有半个来月的时间,你的腿拖不到那时候了,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傅容咬了咬嘴唇,脸色惨白,半晌只说了一个字:“……好。”
  贺瑜方望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江湖人都是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活,谁都不知道哪天再也醒不过来了,这样只是断腿确然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伤。
  他伸手在傅容的断腿上摸索着,屏息静气,分辨着手下的细微手感,然后手下一个用力。
  “呃——”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傅容忍不住惨呼出声,他死命咬着嘴唇,浑身的冷汗倏忽一下都冒了出来,豆大的汗珠从额际滚落。
  贺瑜方利索地给他缠上布条固定,忽一抬眼瞧见旁边的树枝,想了一想,以手代刀劈下几支粗如儿臂且较为挺直的枝条,将枝叶都撸干净了,用剩下来的布条将之缠到傅容的断腿上。
  傅容缓过来一口气,抹了把汗,苍白的脸上露出来一个笑:“多谢。”
  贺瑜方摆摆手,端详一会儿,舒了口气:“成了,过上两个月就能恢复如初了。”又回头瞧瞧纪争,见少年仍是晕迷不醒,叹了口气,道:“看来是赶不了路了,索性今夜就在此处过夜罢,左右肉食都是现成的。”可不是么,那头人熊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小山,三人就算都是大肚汉,只怕也要许久才能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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