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争的江湖奋斗记事 作者:纪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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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重现人间
时已入秋。
秋雨淅淅沥沥下了数日,这天气陡然就凉快起来了,小风吹在脸上突然就有了几分沁入骨头的冷意。阳东城道旁种的树都黄了叶子,有风吹过时便哗啦哗啦的响,片片黄叶在风中飞舞,给这秋天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意。
进了东城门往里走,过两条街,往左转行不多久就能见到一座宅子,五进五出,门前没有威武的石狮,大门也没有饰彩涂朱,里头也并不十分宽敞,一眼瞧去在这阳东城里算不得出奇,只是那立在门前的两个小厮看上去同别家的有些不同。他们的眉眼相貌也不出奇,只是身姿格外笔挺,像是一杆枪一般,那不过是平常的青衫穿在他们身上便有了些出奇的韵味。
“瞧见没有。”街角有个茶摊,有一老一小正在喝茶,那年过花甲的老者正对着那所宅子,此时那拢在袖子里的枯瘦手指略点了点门前的两个小厮,嘴里啧啧有声:“这试剑堂的弟子就是个守门的也格外不同些,果然是名门大派的风范。”
那小的坐在他左手边,看上去不过八/九岁,两只小胖手撑着下巴,扭脸看着那并不出奇的宅子,撇了撇嘴:“再厉害的守门人那不还是个守门人么,恁地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咱们回去也弄几个来守门。”
老者瞟了他一眼,慢慢地伸出手去。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缓慢,小孩一见那枯瘦的巴掌盖过来,机灵地往旁边侧了一下身子,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那枯瘦的手掌拍上了自己的脑袋。
啪的一声,这声音极是清脆,仿佛老者拍的不是脑袋,而是个大西瓜一般。
小孩委屈地抱着脑袋,愤愤地叫了起来:“又打我,我哪里说错了!”
“你没有说错我就打不得你了?”老者端着茶碗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茶,那情形仿佛并不是在喝一文钱一碗的粗茶,倒像是在品尝着顶尖的香茗,脸上还挂着慈蔼的微笑:“正因为你说对了我才打你呢。”
小孩委屈地直哼哼:“说错了要打,说对了还要打,合着我生来就是让您打着玩儿的。”
“你打不过我,难道不该被我打着玩儿?”老者斜了他一眼,轻飘飘道:“我比你厉害,那不是想把你怎么样,就把你怎么样,你还敢有意见不成?”
小孩不服气地回嘴:“要是我早生个几十年,还不定是谁打着谁玩儿呢!”
老者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青石街的另一头。隐隐的,似乎有闷雷声滚过。这声音越来越大,也渐渐清晰起来,不多时,就见一行数骑从远处驰来,风驰电掣一般在城中席卷而过,而后在那宅子跟前遽然停止。
马上跳下来几个人,冲着门前的弟子说了几句话,跟着急匆匆的就进了门,好似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这边茶摊上的老者看得清楚,那一行数人面上神情都不大好,不由眯了眯眼。
什么人敢捋试剑堂的虎须?
自然是比试剑堂更厉害的角色了。不厉害的角色可不是只能给厉害的人打着玩儿。
这武林又要起波澜了啊。
此刻,那看似不起眼的宅子里头,俞向白正用菜油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自己向来不离身的宝剑。一泓寒光映着他刚肃的面容,显得格外冷肃凌厉。
与之冷肃的面容相对的,则是他手下温柔到近乎虔诚的动作。柔软的绢布缓缓地拭过剑身的每一寸,犹如爱/抚自己的情/人一般。随着他的动作,那一泓寒光更为冷冽,似乎只要看上一眼,就会被这口宝剑夺去性命一般。
俞向白放下手里的绢布,拔下一根头发,往剑身刃口上一放。那根乌黑的发丝飘飘荡荡的落下,遇着那一泓寒光时,悄然分作两截,似乎没遇上丝毫阻碍,继续悠悠荡荡的落下。
俞向白的神情依旧冷肃,只是眼中的寒冰稍稍融化了些许,若是熟知他性情的人便会知晓,这就表示着他现在极为满意。
试剑堂的人上至掌门下至普通弟子,无论是谁都会将自己的宝剑视之为性命。宝剑在手,他们才是试剑堂的弟子,剑在人在,剑无人亡。
“俞师叔!”
俞向白仿若未闻,将宝剑插/入平淡无奇的剑鞘,而后才抬眼看着匆匆忙忙闯进来的人。
“何事如此惊慌。”他喝了一声,声音虽然不大,然十足威严。
“师叔,大事不妙。”来人脸色难看,竟是连素日都有些发憷的俞师叔也不害怕了,急急道:“南庄何氏双雄也失踪了!”
“你说什么!”俞向白眼神蓦地一厉,眼中爆出一团精芒,逼得那弟子都不敢直视:“何氏兄弟也失踪了?何时的事?”
“就在前日。何氏双雄是在自己家中失踪的,南庄正组织人手四下搜寻,弟子等了一日不见消息,是以快马加鞭赶来同师叔禀报此事。”
俞向白的脸色沉了下来。
何氏双雄的失踪是这个月的第二起了。
这个月,第二起。而这个月已经是失踪案进入他们视线的第五个月。五个月来不停的有人失踪,算上何氏双雄已经有二十一例了,在此之前,还不知道有多少人遭了毒手。
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这样多的武林人失踪,从一文不名的小卒子,再到薄有威名的侠士,如今连武功高强的何氏双雄都遭了毒手,失踪的人武功越来越高强,难不成最后这人要将整个江湖的高手都一网打尽?!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这么丧心病狂,难道他就不怕与整个武林为敌吗?!
“立刻飞书,将此事通禀掌门!”俞向白霍然起身,大步往外走,脸容越发刚硬冷肃。
这么多的人失踪,且都不拘于一州一县,这样大范围的失踪案,幕后定然有着绝大的势力在推动,指不定是哪个大魔头出世了。
天下将乱。
俞向白暗吸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试剑堂都是武林正道中坚巨擘,维护武林正道义不容辞,身为试剑堂护法长老,他早在得知失踪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追查了。虽然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还没有查出来什么,但是何氏双雄是在自己家里出事,说不定会留下什么线索,他必须要走这一趟。
……
试剑堂。
小徒弟一走就是数月,至今竟然不曾有片言只语传回来,秦鹤每每念及都恨得咬牙。没良心的小兔崽子,就算老子身体硬朗无灾无病吃得好睡得香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但身为晚辈出门在外时不常地写信问候一二难不成不是应该的?
不想这没良心的小兔崽子竟连个信都没有,更别说是问候了,枉费老子一把屎一把尿的将他养大,真是,真是……太没良心!
秦鹤吐出一口浊气,回头望了望小徒弟的屋子,恨恨甩袖,转身就走。小兔崽子,看你回来老子怎么收拾你!
“秦长老。”刚回到自己的院子,一名弟子就迎了上来,“贺师兄有信来。”
秦鹤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小兔崽子,可算是想起为师了,这个念头还未转过去,然后他就看到那弟子呈上来的细长竹筒。
飞书?
试剑堂在各地都有分堂,分堂都养着训好的信鸽,若有紧急事情便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飞书,将事情禀报上来。
但也只有紧急事情才会用到飞书,寻常事宜还是走的寻常法子通信。贺瑜方身为试剑堂弟子,不可能不知道门中规矩,此时竟然会用到飞书传信,可见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秦鹤心中一紧,夺过竹筒取出其中的信笺。信不长,只有短短的两句话,秦鹤眼睛一扫就看清楚了写的是什么,脸色猛然大变。
上古邪功血噬经重现人间!
此事非同小可,秦鹤脸色阴沉,一言不发,足下一点,身形便就化作一道流光,向着剑庐的方向电射而去。
试剑堂既然以剑为名,其中最不缺少的自然就是剑了。
武林人皆知,要拜入试剑堂门下须得过那试剑三关。此三关分别为问剑、铸剑、试剑。问剑乃是要问心中之剑,铸剑则需自己亲手铸出一把利剑,铸剑之后则为试剑,所铸利剑能斩断精金者方能得入试剑堂。
试剑堂延续至今已经有数百年,这其中拜入门中的规矩从未变过,门中弟子所铸宝剑何止百千。照规矩,门中弟子死后,其所铸宝剑须得埋入剑冢,其中特别出色的则要迎入剑庐,享后辈弟子供奉景仰。
剑庐旁侧有一座不起眼的竹舍,此便是试剑堂历代掌门人的居所了。
此代掌门姓张,年已古稀,如今已不大理会门中事务,一干事情俱是交由大弟子林钦处理,自己则在堪称简陋的竹舍中参悟精妙剑法,修心养性。
平日的剑庐很是清净,少有人至,正合张掌门心意。不想这清净今日叫一道衣袂破空的声响打破了。
竹舍中盘膝而坐的老者缓缓睁开眼来,看着那道身影落在竹舍前,而后大踏步走了进来。
“师兄,出事了。”
057、开开眼界
血噬经重现人间。
这样的大事便是已经不理世事的张掌门也不得不凝重起来。
“此事确然属实?”他缓缓开口。
秦鹤的脸色不大好:“此信是瑜方亲笔所书,那孩子虽然有些疏懒,但分得清轻重,不会拿这样的事来开玩笑。”
张掌门微微点头:“他现在何处?”
“此信从卜阳分堂发来,应是就在卜阳。”
卜阳地处西南,同位于东边的试剑堂相隔足有数千里之遥,便是有骏马良驹也必得十天半月才能到达。
“如此,”张掌门沉吟道,“想来瑜方也是在卜阳附近发现魔头行踪的。”
秦鹤点头,面显忧色:“我也是如此作想。只是血噬经已有数百年不曾现世,想必瑜方也是机缘巧合才得知此事,只是那孩子尚且年幼,且又不够沉稳,倘若发现魔头踪迹按捺不住,岂不是……”他吐出一口浊气,却是不愿意说出那个不吉利的字。
张掌门缓缓道:“此事事关重大,飞书虽然迅疾,三言两语终究不能将来龙去脉说清楚,如此,便劳烦师弟替我走这一遭——”
话还没有说完,他却转头看向门外,须臾,一道身影在门前立定,朗声道:“弟子林钦,有急事求见师尊。”
秦鹤见状起身:“师兄,我这就启程。”
张掌门摆摆手:“钦儿不会拿小事来烦我,必定是有大事才会来此,你是长老,也听一听。”
“师兄说的是。”秦鹤便依言坐下。
林钦果然面色凝重,进来见过礼,一句废话也不说直奔主题:“师尊,弟子适才收到俞师叔传来的飞书,事关重大,弟子不敢擅自做主,特地来请教师尊。”说着便将攥在手里的飞书呈于张掌门。
张掌门一眼就将那寥寥数语看个分明,面上古井无波,不辨喜怒。
“你来看看。”
秦鹤依言接过那纸短短的信笺。这一看,本来就不好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数月前铁剑何进无故失踪,因此事实在蹊跷,当时得知此事的林师弟一时好奇便查探了一番,不想竟牵扯出更久以前的失踪案,林师弟发觉不对,立即报了上来,只是弟子当时以为此事无足轻重,是以只命几位师弟查探,不想这数月来,又有十几起失踪案发生,弟子便请俞师叔出山,意欲找出真相,只是歹人实在狡诈,数月来犯案不断,且范围极广,却始终不知行凶的究竟何人。”林钦道。
“传回来的消息道只是今年便已经不下二三十例,过去几年也有人消失的不明不白,只是都是些没有名气的,亦或是小门小派的弟子,并没有人放在心上,若不是歹人的目标越来越大,恐怕还没有人会注意到此事。”
“师兄,”秦鹤两条花白的眉皱了起来,半晌才道:“此事……不可轻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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