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兮坐下,拿起勺子开始喝粥。
片刻后,萧漓跑进了后堂。
小孩尚未坐下,顿了一顿,望着萧云兮揉揉眼睛,继而默默地退出去,重新跑进来。
“天啊,四哥早起了!”
萧一雨瞥他一眼,道:“我猜他没睡。”
萧云兮充耳不闻,默默地喝完一碗粥,打一声招呼,站起身来往外走。
“云兮,你去哪?”萧沨晏问。
他头也不回地道一句:“去店铺里张罗。”
后堂里诡异地安静下来。
萧漓低声问一句:“四哥是不是中邪了?”
萧一雨摇头回他道:“没有,你四哥春情大动了而已。”
“什么叫春情大动?”
萧沨晏一筷子敲他脑袋上。
“吃你的饭。”
小孩撇撇嘴,默默地噤声。
萧沨晏敛眉望向门外,满是疑惑地问一句:“一雨,我感觉...是不是对云兮关心得太少了些?”
不止是萧一雨,后堂众人尽数愕然。
平素从不会这么想,只因为萧云兮向来都是几兄弟中性子最跳的一个。
整日里懒懒散散,没规没距得惯了,遇见什么事都是嘻嘻哈哈的模样,哪里觉得有什么事会难到他?
萧一雨隐隐有些头疼,想起萧云兮那天夸张的抱怨,要他把对小弟的关怀分些给他去,自己只当他玩笑而已,现在这么一想,会不会是真的让他觉得受了冷落?
饭桌上的几人陷入深深的自省中。
行在路上的萧云兮浑然不觉,只是眼皮突然莫名地跳了一阵。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云兮,你今日瞧着精神不好,颜儿抓了几味补药,我特地送去谦竹阁让厨子熬了药膳鸡汤给你。”
到店铺未至两个时辰,大哥便亲自端着一盅炖鸡来他跟前嘘寒问暖。
萧云兮怔忡地望了望他手中物,又抬头望一望他,简直受宠若惊。
“大、大哥......虽然我很感动,但是大早上的喝鸡汤是不是太上火......”
“不上火不上火,颜儿说了,鸡汤性温味甘,温中益气,可好的!”
说着揭开了盖子,一阵药香飘进鼻翼,萧云兮感动地接到手中,放到柜台上,喜滋滋地喝起来。
“谢谢大哥!”
“说什么谢,身为大哥,看你好我就放心了。”
萧沨晏撑开折扇为他送风。
身后一阵动静,帘子被挑开,萧一雨弯眸出来,手中拿着一本曲谱。
“云兮,你上回不是说,不小心把一本谱书混在后院阁里的账录中了吗?我和你洛大哥找了许久,给你找出来了。”
“啊?”萧云兮将曲谱接到手中翻了翻,感动得热泪盈眶,“三哥你对我太好了!”
萧一雨冲他微笑:“没事,你要知道,三哥爱你。”
身后洛筠秋委屈地撇嘴:“一雨你都没说过爱我......”
“别闹。”
洛筠秋伏到他肩上作怨妇状。
萧云兮喝着鸡汤,揣着曲谱,幸福得像春城艳花一样。
外头又进来一人,萧清文走到他跟前,将一包糖子儿搁他眼前。
“走街角过,给你买了一包。”
“......”
片刻后,有汤勺跌落鸡汤里。
萧云兮默默地把周围一圈人望了一遍。
几兄弟挂着暖人微笑回望。
“你们......”
“嗯?”哥哥们充满爱意地齐齐疑问道。
萧云兮忍无可忍,哭着奔出店铺,奔向对面怜君阁。
“断颜——”
正在抓药的人手一抖,转过身来往后退一步。
然而躲避不及,来人依旧准确无误地扑进他怀里。
“咿呜......断颜你跟我说实话,我是不是活不长了......”
“啊?”断颜一头雾水,疑惑地看着埋在怀里的人,伸出手去拍拍他的背。
“你们突然对我那么好,是不是因为我得了什么重病,快要死了!”萧云兮嚎啕大哭,“不!我还没有活够!断颜你救救我!咿呜——”
“......”
断颜口讷。
所幸萧沨晏及时赶来药店里。
周围来诊的病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圈,萧沨晏拨开人群进来,努力把萧云兮从断颜怀里拉出来。
“云兮你冷静点......你这样...实在是有碍观瞻......”
萧云兮往他袖子上抹一把鼻涕,委屈地哭诉:“大哥,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对,这不是真的。”
“呜呜呜——咦?”
萧沨晏叹一口长气。
“谁说的你要死了?”
“我......我猜的咯......”
眼前人嫌弃地看他一眼,再也摆不出一张慈爱可敬的哥哥脸孔,安慰道:“放心吧,祸害死得都晚。”
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
半晌,又眨眨眼,茫然地问道:“那你们干嘛突然对我那么好?”
“我们......”萧沨晏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转念又问,“云兮,你没什么心事吧?”
“没有啊?”语罢又想了想,平溪崖又亲了他的事,不算是心事吧?
于是又摇一摇头。
“那就好。”
他便又追问:“大哥,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
萧沨晏道:“因为我们有病。”
“......”
“回去干活。”
“哦......”萧云兮瘪着嘴转身,垂头从围观的人中挤出去,回到岚华轩。
身后断颜抿了抿唇,轻声道:“抱歉,惊扰各位了。”
人群散去,继而问诊的问诊,拿药的拿药。
几个时辰后,京城里便传开了一个消息。
据当天从怜君阁出来的人说,萧家四少爷以为自己得了什么重病,跑到店里大吵大闹,幸而平安无事,误会一场。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后,不知不觉地便换了说法。
“你听说了吗?萧家的四少爷得了重病,可能活不了几年了......对对对,就是那有钱的萧家......”
“张大婶,我听卖菜的丁壮说,萧家老四快死啦!也不知道救不救得活哟真是造孽......”
“李大姐,我给你说......啊?你都听说啦?对对对,据说是不治之症,就快要死了!唉,也是可怜啊,那么好一娃儿,家里那么富,真是享不了福哦......”
“诶我听说啊,萧家的那个四少爷好像就快断气啦......”
“我刚刚打外头路过,听说萧家今日死了个少爷,就是那个生得十分清俊的老四......”
傍晚时分的瑜王府中,有人慢慢挑起了眉梢。
身前有人在跟他讲着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听得他眸里渐渐起了些不耐,低声道:“阿福,有话直说。”
“那、那小的就直说了......小的今日去西城,听卖肉的王胡子说,萧四少爷好像是死了......”
这人一愣,眼神微凛,寒冽如冰的眸光投到面前人周身之上,阿福吓得腿一软,赶紧跪下。
半晌后,平溪崖拍碎了房里的古木桌。
阿福惊吓之中赶紧闭眼,又过了一阵,房里了无动静,再睁开眼来,怒不可遏的瑜王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
而这边的萧府之中,众人正十分热闹地聚在后堂吃晚饭。
大抵是萧云兮难得起得这么早,累了一天胃口大好,兴致颇高地不断往碗里夹肉吃。
萧漓赞扬着他:“四哥你知不知道你吃相十分得丑?”
萧云兮瞪他一眼,埋下头继续吃。
对于他这种捡回一条命的心情,怎么能不多吃点!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殊不知哪天就没得活了,必须及时行乐。
“寒凝——”萧云兮放开嗓子喊一声。
有人应一声,过了片刻,隔壁房间的小丫头满嘴油地跑过来。
“寒凝你给厨房说多加两条鱼,一条端过来,一条你们端过去吃。”
“好嘞。”
寒凝转身,跑了两步,惊叫着跑回来。
“少少少......少、少爷......那、那个混混混......”
“你在说什么?”
话落,有人一身煞气出现在门边。
不知是谁的银筷跌落碗上发出清脆声响。
来人咬牙切齿吐出三个字:
“萧、云、兮。”
“......在......”
平溪崖敛眸,一步一步走进来,拎着他的领子起身,带着人离开。
屋外人似乎轻功极好,一瞬间就看不见踪迹。
屋里总算有人回过神来,萧沨晏略微有些担忧地问:“追不追?”
老二老三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犹豫之间,听身旁萧漓“吧唧”着嘴道:“人小俩口的事,你们追去干嘛?”
一桌人齐齐转头,默默盯着这个十二出头的小破孩。
很快,萧一雨拿定了主意:“小漓,明儿起你就到鸿敬书院念书去。”
“啥?”
萧漓忧愁地嘟起了嘴。
另一边的萧云兮,被平溪崖拎在寒风中飞奔了不知道多久。
待到这人终于放他下来,萧云兮已被吹得周身发凉。
虽是夏日时分,然而已是傍晚,寒意来袭之时,这么个吹风的方式,实在是让人受不住。
萧云兮扒开脸上的头发,抱紧双臂蹲下取暖,嘴里碎碎念着:“平溪崖......平溪崖你这个混蛋......你一定是有病......有大病......”
这人脱掉外衫扔下去,把地上那一团从头盖住。
过了许久,暖和一点的这人挣扎着冒出个头来,抬起头问他:“你怎么了?”
平溪崖俯视着他,反问道:“你不是死了吗?”
“呸呸呸,你才死了!”
平溪崖不语,半晌后终于慢慢笑出来。
“也是,你不是要活千年吗?”
“王八才活千年。”萧云兮狠狠白他一眼。
继而站起身来,环顾四周,问:“这是哪儿?”
“不知道。”
“你带我来的你怎么会不知道!”
平溪崖答得十分坦然:“心里生气,没注意方向。”
萧云兮彻底死心。
“我饭都没吃饱被你拎出来吹寒风,你还说我死了!我都没生气,你生哪门子气!”语罢,认真地打量起周围的景致。
靠人不如靠己,好好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才能赶回去,好好把饭吃完。
心头一边想着,也是此时才发现两人所处的位置是一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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