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能大太监 作者:轻微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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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十四生辰那日,苻秋第一次带他走进皇宫一处禁地,薛元书也在。
日暮的阳光铺在地上犹如一层金子,皇帝牵着太子的手,语气不算柔和,更多是威严的命令:“朕已为你选出了五大世族,这些家族中的小姐,你可自行挑选。待大婚之日,就是朕退位之时。”
年轻的太子立刻跪在地上,口中称不敢,心底里却弥漫着兴奋与期待。
“朕的一切,都是你的。”他扶起儿子来,视线越过他,直直望向薛元书,“朕的诺言,即将兑现,太傅以为,是否可行?”
薛元书拱手笑道:“陛下英明。”
苻秋转过身去,走到床边,当着二人的面,就脱了靴往床上躺。他疲惫的声音随着摆手的动作:“朕要在这儿睡一会,你们都出去,不要来打扰朕。”
走出屋门之后,太子拭了拭额上出的冷汗,院中的树木生长得茂盛。
“太傅,父皇为何要带我来这儿?这里不是不让人进的么?”
薛元书拢着手,头顶参天大树遮盖住了夕阳的余温,他侧低头,向太子道:“这处禁地只有陛下自己常来,带太子来,自然是宣示信任。陛下很疼太子。”
太子稍定了定神,憨厚地笑着点头:“本宫一定不会辜负父皇的期许。”
薛元书的心思早已经飘远了,他知道苻秋带他们来,不过是一个决定,一种暗示,提醒他,朕没忘,朕还记得真真儿的。
最终薛元书没有回答,打发了他的手下继续回去姜松身边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他在窗边坐下,揣着个手炉在袖子里,窗外大雪纷纷扬扬,很快积满屋檐。此时下人来报:“大人,皇上宣您进宫一趟。”
薛元书略一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叫来管家,将手炉掏了出来,“最近他不是同碧云走得很近吗?”
管家尴尬地一点头,“奴才这就撵了碧云出去。”
薛元书摆了摆手:“你把这个给她,让她想办法让魏青云收下。办得好有赏,办不好你就看着办罢。”
管家连忙点头。
太子的生辰在夏天,这一辈儿的皇子共有五个,他们都是同一年出生的。当第一位嫔妃有孕,因不能确定就是男婴,苻秋只想尽快得到一个儿子,于是照薛元书的安排,后宫均沾雨露。及至第一个儿子出生,苻秋短暂地松了口气。
才三十多岁,皇帝已经有了白发,他的抬头纹很重,双颊精瘦,广袖之中露出一只略显苍白的手。
“刚好有好酒,朕看红梅开得好,叫太傅进宫一道赏梅。”
薛元书笑一点头:“臣府上的也都开了,不过臣栽种的都是白梅,倒是不见这般艳丽。”
皇帝嗯了声,筵席设在梅林之中,还请了几个皇子,都是年轻人,没安分半刻就吟诗作对起来。
“朕有些头疼,你们自己乐去罢。”苻秋遥望一眼薛元书,后者会意过来搀扶,他们相携走下刚扫去积雪的石阶。
“还有六个月。”坐在冷湿的床上,因不让宫人打扫,苻秋必须自己亲自动手生起火盆,他还叫人备了熏笼,也是自己搬进来的,这时候放在床上将湿气都熏干。
薛元书帮他脱了靴,“皇上记得很清楚。”
应该怎么说呢?他几乎没有一天不在数日子,起初是抓心挠肺的思念,大发脾气,摔东西,绝食,薛元书手段强硬,全然一副有胆你就拿命去赌。薛元书可恨的地方就在这儿,皇帝早在心里诅咒了他千万遍,却没办法,只要想到东子没死,他就不敢死。
兴许人都是容易习惯和麻木的,过得一年,他的孩子们陆续出世,亲情是天然的联系,即使皇帝是九五之尊,是号称天子的君王,他也无法违背这一点。苻秋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思被这些软趴趴的肉团们分去了,政务前所未有的繁忙,每日还要抽时间和每个儿子待一会儿。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再也不必去后宫了,他给嫔妃最好的穿戴吃用,偶尔家宴。但到了晚上,他把自己圈禁在这座小院内。
“那边有点漏雪了,明日你弄点泥瓦来,朕得给他补一补。”
薛元书应了。
苻秋躺在床上,累积了地喘了几口气,龙袍铺展在榻上。这张小榻完全不能和他的龙床相比,撑死了睡两个人,还容易滚下去。
因此从前他们总是紧紧抱着,东子睡在外面,他怕他掉下去。
苻秋忍不住哧了声。
“这些年他过得好吗?”这问题皇帝问过许多遍了,太傅一次也没有好好回答过。
也许今天薛元书会告诉他,鸽子又停在这间院子里了,嘴里叼着迎春花干枯的枝条。
“很快陛下就知道了。”
一句话犹如重锤,震得苻秋眼前微微花了一下,他定了定神,盯着薛元书:“什么时候?”
薛元书站起身,他的身形早已不如当年潇洒,肩背显出些微佝偻,他比苻秋几乎大了两轮,“肱骨”二字并非虚名。直至今日,苻秋方才隐约明白,先帝为什么选择了他来了结东子。
“就在这个冬天。”
马车在一个不下雪的傍晚驶入京城,姜秋明把脑袋探进车内,讨好地问:“咱们要到了,师父想吃点什么?”
袁歆沛眼睫一颤,没有睁眼。
花正芳的声音在车外说:“元帅府里什么都有,先安置下来再说,少爷坐好。”
姜秋明只得进入车厢,坐在袁歆沛侧旁。
鞭声抽破空气,马车陡然加速,袁歆沛的轮椅侧了侧,姜秋明忙伸手扶住,木轮夹住他的手,登时一阵哎哟,外面花正芳问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还有多远?”
“没多远了,少爷坐稳。”又是一声鞭声。
姜秋明扳正轮椅,将轮子下的木撑架弄好,侧抬起头就见袁歆沛看着他,忙腆着脸笑:“师父!”他声音很大,连花正芳都听见了。
“师父,您放心,我一早就给爹捎了信,咱们今晚能大吃一顿!再睡个好觉,明儿徒弟带着您好生在京城里转转。”
袁歆沛双手双脚都被绑在轮椅上,饶是花正芳已十分注意,还是勒出了红痕。
他看不见姜秋明愧悔的眼神,开口时声音发哑:“帘子捞开,我看看。”
紧接着袁歆沛又叫姜秋明把他搬到窗户边,高速行进的马车令袁歆沛的视线摇摇晃晃模糊不清,黄昏时暧昧的红光笼罩着京城,他贪婪地望着窗外,一切都陌生又熟悉。他有点恍惚起来。
“师父,哎,师父您小心一些,别掉出去。”姜秋明片刻不敢松懈地紧紧抓住他的肩膀。
“那里,那里是钟楼吗?”袁歆沛声音发颤。
“对,我家就在西南边,就快到了……”
“那边是北面。”袁歆沛悄悄地自言自语,坐北朝南的皇宫,就在钟楼之后了,如果他能像从前那样身手矫捷,就能爬上钟楼,俯瞰皇宫。
被绑在轮椅上的袁歆沛忽然浑身抽搐起来,把姜秋明吓了个魂飞魄散,好在已近元帅府。花正芳同他两个手忙脚乱把袁歆沛连人带轮椅弄下车。
早已等在府门口的兵马大元帅姜松搓着手下来,低头轻拍袁歆沛的脸庞,目光在他瘫痪的腿和布满伤疤的下巴上来回逡巡。
“哎,这是怎么了?谁绑的他!”姜松发了怒。
姜秋明抱头鼠窜,“不是爹让绑的吗!”
“老子那是一种夸张手法!夸张懂?!”
姜松一脚把儿子踹进家门,亲自给袁歆沛松绑,把他抱了起来就往府里走,低声咕哝:“怎么这么轻了,别带累老子晚节不保,被皇上扣个什么罪名处置了。”他回头看了眼花正芳,恨铁不成钢地吼了句:“请大夫啊,愣着干嘛!出去十五年,真成村姑了不成!你是暗卫的好苗子!别给老子忘了!”
袁歆沛稍一回神,就开始挣扎,姜松手臂一紧,无可奈何道:“老弟我一身老骨头,拜托你了,安分点成吗!再动今晚就把你送到龙床上去!”
袁歆沛似乎真被唬住了,被放下后还不住喘气。
“怎么就弄成这么可怜。”姜松叹了口气,显然因为声音太轻袁歆沛听不见,眼前这个虚弱的,残疾的,毁了小半张脸的男人,谁还想得到,他曾经才是天子的利刃。
第81章 假面
就在短暂的激动之后,袁歆沛恢复镇静,他抬起脸,双手抓住椅子扶手,冷漠地看着姜松,嘶哑的声音说:“我不进宫。”
姜松张着嘴,语塞道:“这茬我还没打算提呢……你好歹等我提了再拒绝……”
“我要回去。”
“哎……”姜松无奈地叫了声。
“明天一早就走,我自会雇车离开京城,不必你费心。”袁歆沛看到姜松嘴唇动了动,打断他道:“别白费口舌,我听不见你说什么。”事实上并非完全听不见,他神情冷淡,眼珠里尽是疏离的神色。
姜松拿他没办法,好不容易等着大夫来了,袁歆沛仍然十分抗拒,但好歹是让大夫瞧过了。晚饭他也不吃,把门关得死死的。
姜松和他的妻妾刚吃过晚饭,让人攒了个食盒,底下人来报:“袁先生屋里没动静,想是已经歇着了。”
姜松看了眼儿子,一努嘴:“你去,好生劝你师父吃一点,不吃饭怎么成。”
姜秋明应了,正要出门,姜松又叮嘱道:“要是他心情不好,你就给他说几个笑话。”
姜秋明大声应道:“是!”一溜烟儿跑出门去了。
当夜薛元书太傅就进宫朝皇帝禀报:“臣寻访到一位隐士,此人从未入世,隐居在白灵山上,近来偶有人挑石进山修路寻道,找到此人,师从先帝的老师,想必可为太子之师。”当时皇帝刚歇没多久,支着有些酸痛的额,苻秋面带不虞,“太傅夜半入宫,就为了此事?”
薛元书深深一揖:“贤君莫不求贤若渴。”
苻秋手里奏疏重重一撂,自重重堆叠的折子里抬眼看薛元书,多年不苟言笑地居于上位,积威自苻秋眉宇之间散发出来。
薛元书仍寸步不让,只不过低了脸,一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怡然自得。
最终还是皇帝让了步,毕竟在这种小事上与薛元书作对既不能纾解他心底积累多年的不满,也不能就教那人回到自己身边,无伤大雅的妥协,在皇帝看来没有什么关系。
“叫什么名字?”
“孟祁阳。”
于是不过三日之后,薛元书叫掌管吉凶卜算的启天监算了个好时辰,酉时皇帝用过晚膳,之后不在承元殿,而在暖阁见这位德高望重,师出名门的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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