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逝 作者:未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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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特?」克劳狄愕然。
「有人来了。」文森特低沉道,拾起长剑,拔出剑鞘,一把递给克劳狄,一把则在手中握紧。
「扶我起来。」
他嘴角的血迹还没完全干涸,站起后便收回绕在对方肩上的手,双手举剑直指树林,惨白寒刃映照在月光下,美得惊心夺魂。
断续的细微响动从树林内部隐约传来。
「只要有机会逃掉,就杀。不要手软。」字字句句,凌厉如刀。
克劳狄深深望着那张英气桀骜的侧脸,白鹰,再次闪现出嗜血的凶光。
无声应允,掌中剑缓缓握紧,目光转而紧盯前方。
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可能。所以不论是谁,只要是敌人,杀。
兽群在远方山顶高嗥。风,止住了。
启航
夜色宁静,远离所有喧嚣。
河边两人只待浴血杀出重围,谁知,原本料想的一场恶战,却不生自灭。
当两人听见一把熟悉的清脆嗓音大喊「伊瓦大人!将军大人!」时,紧绷的弦仿佛被一下子拉断,手里的剑险些滑落。
很快地,一群骑在马上的人影从树林当中渐渐显露身形,最前方的竟是那原以为生死未卜的提摩西。震惊的两人面面相觑,互扬眉梢表示迷茫。
这时提摩西与身后的人已经来到面前,纷纷下马,这才看清原是马汀一行人,此外还有数十名从城中召来的起义军成员。
文森特蹙眉,冷冷睨向马汀:「你还是冒险了。」
马汀点头:「我们很担心你,不得不这么做。你放心,我们很幸运的避过了罗马军队耳目。此外,有个人要见你。」马汀让出位子,站在他身后的男人上前对文森特拱手示意。这个人就是卡斯珀的二儿子,卡尔。
「父亲早已设想假如发生意外该如何应对,因此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卡尔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但气度沉稳谦谨,与他父亲有几分神似,「他在家里拖住了部分军队,让我趁机出来寻找你们。从墓园出去往左再走不远有一座平房,原本是空地,不久前被父亲买下。请你们跟我来吧。」
文森特与克劳狄对视一眼,觉得并无疑点后便点头应允。
旁边的提摩西跑上前扯住文森特衣角,担忧地仰脸望着他:「你伤的那么重,要不要紧?」
文森特摇头:「马汀他们救了你?」
「是啊,真的很巧。我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马汀他们突然就从前面出现,天兵天将一样!」
文森特轻笑一声,忽然将提摩西拦腰抱起,欣然道:「开心吧,小鬼。很快你就能正式加入罗马军团了。」
提摩西一怔,很快明白过来,惊喜地看向沉默在旁的克劳狄:「将军!是真的吗?」
克劳狄浅笑点头。提摩西顿时一阵高呼,从文森特手里跳下跑到马汀一行那边,生怕别人不知这个好消息。他们的反应不像提摩西这么激烈,但也由衷感到轻松不少。
「那我们快走吧。」卡尔礼貌催促。
真正的战争,这才将要开始。
卡尔所说的地方,原来是绕出树林后孤零零立在河边的一座平房。说是平房,倒不是普通的大,住下十人绰绰有余。至于后来召集的平民,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到达后就立即回原处静候指令。
此处偏僻,军队没那么快找到,因此在这儿安全呆上几天不成问题,但毕竟不是长远之计,外加进军罗马的事已经迫在眉睫,必须抓紧分秒时间。
目前全城戒严中,卡尔把任务完成后也立刻赶回自家府邸。至于后来如何联系,自然交给了随后就被文森特召唤来,无处不能去的雷克斯。
文森特天生体质异于常人,受了那般重伤,拔出箭头躺了一天后居然又能四处走动,没事人一般。而克劳狄因为已答应了与他的合作条件,不必再每天在食物里下药,很快也恢复了以往的精神。
第二天雷克斯带回卡斯珀的手卷。由于这次突发事件,原先的计划不得不稍作变动。他已与一位做珠宝商的老朋友安德鲁商议好,一天后安德鲁会率领商队前来,让文森特一行乔装加入商队,然后前往码头坐船到尼科米底亚。
晚上时雷克斯从卡斯珀处带来了乔装物品。文森特与克劳狄外部特征最显著的,就是一头太过亮眼的头发。因此卡斯珀给他们准备了染发用剂,这段时间只能先委屈他们朴素一些。
头发染好后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忍不住捧腹大笑。屋外的提摩西听他们笑得这么开心,也跑进来凑热闹,一看两人头发乌漆抹黑的怪异模样,不由吓了一大跳。
文森特笑够了,揽住克劳狄的肩膀,对提摩西戏谑地问:「小鬼,你看我们像不像兄弟?」
「不像。」提摩西咬着手指,「像姐弟。」
文森特寒起脸:「再说一次。」
提摩西眨眨眼睛,想了一会又说:「不像姐弟。」
文森特点点头。
「像兄妹。」
「呵呵。」克劳狄大笑出声。
「不许笑。」文森特阴沉地睨他一眼。
「其实……如果你是女人,也算个美女。」笑得有些断断续续。
「你见过长这么高的女人?」
「本来没有,不过现在可以想象出一点。」
「不、准、想。」
「这是我的自由吧?」
「我说不行就不行。」
「……」
克劳狄捂着笑痛的肚皮把提摩西拎出危险区域,拍着他的肩膀感慨道:「我越来越发现你有一语惊人的天赋。」
提摩西贼笑。
「你真觉得他像女人?」
「当然不是啦。」提摩西纵起鼻子,「因为我以前从来不敢和伊瓦大人开玩笑啊,可是我看他跟你在一起那么开心,我想就算我惹他不高兴他也不会罚我的。所以,嘻嘻……」
克劳狄一怔,无奈摇头:「你这小子,被他知道当心他真的揍你。」
「所以我只挑你也在场的时候说嘛。」提摩西挺挺胸,「我知道将军一定会保护我的。」
「万一他发起毛来,我也未必拦得住他。」
「才不,他最听你的话了。」提摩西肯定地说。
克劳狄被口水呛着:「听我……的话?」
「是啊。」提摩西猛点小脑袋。
「你弄错了吧?」克劳狄苦笑。到目前为止,被耍得团团转的人明明是他才对。
「绝对没有。平时伊瓦大人的眼光又冷又硬,确实很可怕。可是刚才的伊瓦大人,虽然样子还是阴沉沉的,但我的感觉就像是在和别人玩闹,很愉快喔。」
「玩闹?」克劳狄深感意外地看着提摩西。
「嗯。」提摩西睁大认真的双眼,「你可能觉得我小,什么都不懂,可我从小接触过的人很多哦,真生气还是假生气我能感觉出来。」
克劳狄陷入了沉思。
说什么玩闹这种话……他们俩之间,有到这样的亲昵程度吗?
不错,他的确答应了文森特的条件,但当时也是迫于无奈吧,自己也不知怎的就妥协了。就好象冥冥之中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怂着他,让他迈出犹豫不决已久的那一步。
既然已经给出承诺,他就绝不会食言。但与文森特的事,他并没有想到那么深层。
他只知道,既已下定决心,目前最为首要的就是尽快拿下罗马,救出那围困牢狱的万名士兵。其它的,他无暇也无心多想。
提摩西注视着他深沉的脸,突然轻声说:「将军,请你以后也一直这样和伊瓦大人在一起好不好?」
「提摩西?」
「我……真的很喜欢伊瓦大人。」提摩西垂下眼睛看着地面,腼腆地笑着。
「从第一次看到他就好喜欢。虽然他比我大不了多少,可是跟他一起那种安心的感觉就象爸爸一样……其实叫哥哥比较合适吧。他总是独断独行无所不能的样子,我却觉得他很孤单。虽然那么多人服从他,可他不喜欢和别人多来往,总是一个人,特别疏远。但是将军出现以后,他看起来变得和善,也有人情味了。」
克劳狄的脸色渐渐深重,脑海中浮现一张英气逼人的面容,长发如银缎飞舞,桀骜时好似海盗,温柔时却美如精灵。
难道说……那双带笑的眼眸,愤怒的眼眸,凝着痛苦的眼眸,真的是因他而生,因他而灭?
「我相信有你陪着伊瓦大人,他一定会慢慢快乐起来的。」提摩西抬头望向他,真挚恳求,「我想看他快乐,但我没有那种力量。所以,请你陪在他身边好吗?」
克劳狄看着这个只及他胸口的少年,不可思议的少年,笑了,点头。
「嗯。」
第二天,安德鲁的商队如期而至,大约有二十几人,另有六匹马分别拉着两车货物。
安德鲁年纪与卡斯珀相近,不过体型更显福态,看起来也更加和蔼。据卡斯珀说他与安德鲁是几十年的至交,让他们一起同行他也放心。
于是,一行十人便混进了商队中,向着亚历山大里亚港行进。
因为希腊国内并未安扎罗马军,目前驻守的罗马士兵都是从就近城市调来,大多没有亲眼见过克劳狄及文森特,单凭画像很难辨认出已变装后的两人,而马汀和提摩西等人又是生面孔,因此重重关卡通过得都不算困难。不多久商队便来到地中海码头,一艘艘大小轮船正靠在港口待命。
「罗马军队里真是没什么能人。」文森特走在克劳狄身旁,压低嗓子道。
克劳狄凶恶地扫他一眼。
「除了你。」他补充说。
克劳狄没搭理。文森特又说:「怕我们逃走,仅仅封锁陆地有什么用?港口也该禁行才是。」
「别乌鸦嘴。」克劳狄低吼。
到了将上船之际,突然一队传令军赶到,对守在港口的部队传达皇帝口谕。
从今日起,亚历山大里亚港只许进船不许出船。
这可真是如同噩耗。
所幸安德鲁所经营的珠宝历来送往罗马达官贵人处,在两地都颇有名气。他一再向看守兵强调,这批货物是尼科米底亚官宦进献皇帝的珠宝,非常紧迫。
听他这么说,看守兵商量了一阵过后,决定破例给安德鲁的商队放行。
进入船舱后,克劳狄拐起手肘,对准文森特的胸口就是狠狠一记。
「你这乌鸦嘴下次给我闭紧一点!」e
文森特揉着吃痛的胸门,无辜地说:「我也今天才发现,我居然还有这种一言即中的才能。」
上船之后等于进入安全区域,不必再像陆地上时那样束手束脚。在海上航行,若把心胸放开一些,全当作一次远游倒也不错。
但正事不能耽误。在他们海上航行的这段时间,分散各地的起义军也将接到指令,尽量不引人注目地往尼科米底亚集中。而当前最紧要的一件事,就是与身在阿非利加省的艾伦联络。
克劳狄心知,只要他一对艾伦宣告攻占罗马,艾伦必定毫不犹豫率兵前来助阵。从小艾伦就是这样,站在他背后坚定地支持他,不论任何决定。
把好朋友拖下水,他深感愧疚。就算知道艾伦会因他仍活着的消息而安心,也会对他下定这样的决心而欣慰,但他始终觉得利用了朋友。战场之外的艾伦喜好平静,如今却要为他而自攻国土,情何以堪?只能对自己说这是为了罗马与罗马子民,心中的罪恶感才能稍稍减轻。
此外,还有瑞恩。他不想与瑞恩的军队正面冲突,如果能让瑞恩一道参与进来,事情必将更加顺利。他也知道,瑞恩多半不会拒绝,严格来说,瑞恩不敲锣打鼓大肆宣扬就不错了。
走进客舱后,克劳狄立即书写了两封信函,向艾伦与瑞恩说明进攻计划的粗略,也提到与文森特合作的事。但是同文森特如何走到一起共同作战的细枝末节,他没有多提,也不可能会提。信写完后他就来到文森特的房间,准备把信交给雷克斯。
房门没上锁,他敲了敲门,没有响应,于是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方踏进门,只听身后一声关门响,接着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背后抱紧,随之一连串湿热的吻雨点般落在颈上。
这世上敢对他这么做的只有一人。
「别闹。」克劳狄将手中信件向对方头顶一砸,严厉道。
「前两天人多你不让我碰,我想你了。」文森特狡猾地笑,嘴下的动作未曾停歇,顺着他的颈线来到耳蜗,张口轻轻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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