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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逝 作者:未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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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首次宴会的事件过后,克劳狄就没再办过第二次同样性质的晚宴。其它元老官员们也知道那次发生的事,只以为皇帝是迷上了那天共同过夜的女子,于是不再提及此类话题。 
与宫中的怪异气氛相比,父凭女贵的元老兰迪就格外意气风发,成天笑容挂在脸上,生怕别人不知自家女儿与皇帝『交情甚好』。 
不过在那之后,克劳狄并未与美琳怎么见面,有时美琳会主动前来皇宫,但克劳狄没再令她与自己同床共枕。并非顾忌文森特,而是同样的错误,犯过一次就够了。 
至于皇帝即将迎娶对方的种种传闻,也暂时只是传闻。 
但世事总是太多变幻。两个多月后,竟赫然爆出一个震惊众人的消息。 
美琳怀孕了。 
当克劳狄获知这件事的时候,大脑当即如被惊雷劈过,好一阵子找不回意识。 
然而更可怕的事还在后头。就在消息传出的第二天,克劳狄接到了兰迪的邀请,将在别墅中举行盛大晚宴,到时还将请到当朝的各位元老高官。虽未明说是为了什么而举办的宴会,但兰迪的意图不言自明。 
这就是一个暗示以及催促。他在告诉克劳狄,应该尽快把女儿娶回皇宫,就算不是皇后,也该是个高地位的妃,因为她肚子里,有皇帝的骨肉。 
克劳狄只觉得被推上了断头台,脖子伸进去,就是被大刀砍死;脖子收回来,则是被舆论指责的口水淹死。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赴宴前夕,文森特再次来到他的卧室。没有发怒,没有冷言冷语,他只告诉克劳狄,暂时按对方的意思,给他们一点余地,但先不要急于迎娶美琳进宫。因为直觉告诉他,很快,他就会把这一切查个水落石出。 
事已至此,克劳狄只能按他的话去做。现在唯一能寄予冀望的人,也只有他了。 
兰迪家中举办盛宴的事全城皆知。然而在克劳狄离开皇宫前往兰迪别墅之后不久,独在恺撒殿处理文案的文森特却接到卫兵通告。 
监察官送来急报给皇帝说有要事商谈,请皇帝到格古拉府邸一行。得知皇帝有事出行后,便把急报转来交给恺撒,希望恺撒能代为去上一趟。 
文森特接过急报后忖量许久。 
监察官,也即是几个月前跑皇宫跑得极其殷勤,甚至体贴地送克劳狄安睡香炉的那个人吗?这么说来,确实应该见他一见。 
之前因为出征的事被耽搁,现在再想起来,本就打算回来后与他会上一次,如今他自动找上门自然最好。疑虑许久的事,应当也可以就此解清。 
这么一决定,文森特当即出宫,只带少数侍从随行。刚离开皇宫,却遇上处理事务后正巧路过的艾伦。 
未想会见到艾伦,文森特双眼一亮,一反常态地主动上前与艾伦交谈。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神态异常深沉,随着他的说话,艾伦也微微变了脸色。 
不久后,两人就分道扬镳,各自往着各自方向而去。 
 
※   ※   ※   ※   
 
文森特与几位随从一道,很快就来到了位于埃斯奎利尼下,一幢外表朴素内里却透出华贵之气的别墅前。 
格古拉府邸。 
格古拉家族历代都是宫廷要员,在罗马素有名望。今晚在兰迪家中举行的宴会,想来不会漏过格古拉家族的主事。大概家中多数人都已去赴宴,这幢庞大的别墅显得异常冷清。 
文森特让随从们在外等候,独自一人踏进庭院。早已候在院中的侍女一见文森特到来,立即恭敬迎上:「恺撒陛下。」 
「嗯。你家主人呢?」文森特四下环视一圈,走道上烛火时明时暗,听不见人声,安静得有些过分。虽然格古拉家族人数向来较少,但也不应全部离开,连一位小孩妇女之类的家眷都没有。 
此外,他灵敏的嗅觉留意到,在踏入这幢别墅后,空气里弥漫着此前曾在克劳狄房间闻到过的清香。 
「是奥斯汀大人让我在这里等您。请您跟我来吧。」侍女极有礼貌地说着,摊开右手为他引路。 
文森特剑眉微拧,跟在侍女身后向别墅内部走去。进入别墅里,除了明亮的烛光能证明这栋房子有人生息,就是仿佛无底的寂静。 
「只有奥斯汀一个人在吗?」他不露声色地问。 
「是。其它人都到兰迪大人家参加宴会去了。」 
「所有人?包括小孩?」 
「没有小孩。奥斯汀大人就是家族里最年轻的成员。格古拉大人有两位夫人,儿子都已经很大了,但还没有多增孙儿。」 
谈话间,侍女已领着他穿过中庭,拐进右侧回廊,在回廊尽头又右转,再一直往前走了片刻,最终停在一扇合紧的门前。侍女为他推开房门,躬身请他进屋。 
屋里的摆设非常简洁,没有多余装饰。靠墙的大床上,被褥迭得整整齐齐,床单同样毫无褶皱,显然这个房间的主人相当注重仪表的整洁。 
「请往这边。」侍女进房,请文森特到房中央的桌边就坐。 
文森特依言走去坐下,淡淡地问:「奥斯汀呢?」 
侍女一边为他倒茶,一边解释:「奥斯汀大人等了很久,迟迟不见您来就先去沐浴了,他特意安排我在外面等您。他说请您稍等一会,他很快就来。」茶水倒好之后,侍女便作揖告退。 
文森特端起茶水轻啜,茶很香,于是他又多喝了几口。他的视线掠上桌面,才发现桌上除了茶具之外,还有一盏与克劳狄房中香炉外形一样的香炉。 
但这个香炉气孔里飘出来的烟雾不是紫色,而是浅绿,非常非常浅淡。最怪的是,香炉中飘渺而出的稀烟没有任何气味,简直就像是不存在的。 
文森特端详着香炉许久,自从踏进别墅后就在他瞳孔里流窜的深奥,逐渐变得越发难以揣摩。 
不知等了多久,一抹带着淡淡香精气息的人影终于在房门口出现。文森特抬眼望去,不得不承认,着实眼前一亮。 
好个清爽明媚的男人。刚刚沐浴出来,热水浸泡后的肌肤更加白净红润。淡栗色的及肩头发散开着,不时有水珠滴下,落在乳白色的薄袍上,迅速渗过布料,化开,那块地方就变成几乎透明。 
全罗马有哪个人,会在与恺撒谈正事时弄成这副模样?此外,为什么总觉得似曾相识?…… 
「恺撒陛下。」奥斯汀慢慢踱进房中,将房门反手阖紧。他一路来到文森特面前,放肆的目光居然毫不遮拦。 
这个声音?   
文森特突地一震,不可置信地再度审视这个熟悉莫名的男人,心头涌上异样的预感。 
看着他吃惊的表情,奥斯汀的唇畔爬上一缕隐含阴霾的笑。很快地,笑意越扩越大,却已没有了先前的狡诈,而是摇身一变,露出了他最擅长的,春天般温柔明朗的笑容。 
这个笑容?! 
文森特大惊站起,却冷不防大脑一阵眩晕,虚软的双腿撑不住他陡然千斤似的身体,又重重跌了下去。他惊异万分地仰头,望着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携着他曾经铭心深刻的美丽微笑,向他一寸一寸逼近。 
奥斯汀的笑容里,已浮现出洋洋的得意。他伸出手,手指在文森特的下颚轻佻划过。他咬着字,清晰无比却也柔情无比地说:「好久不见了,文。」 
脑际一声惊天动地般的巨大轰鸣,文森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塞……门……」 
吐出这极度震慑、极度不甘不愿的两个字节,他强撑的意志终于敌不过药力作用,双眼一合便向后倒去。 
在他真的倒下去之前,奥斯汀及时伸臂将他收进怀中,轻抚着他的长发,始终微笑的嘴角,渐渐刻上令人心惊肉跳的残厉。 
「我找了你好久啊。」奥斯汀自言自语似的说,将文森特从椅中拉起。他的身高比文森特稍矮,体型也略为清瘦,力气却惊人的大。几步之后他已把对方送到床边,放下平躺。 
他坐在床沿,指尖顺着对方完美无暇的脸颊曲线来回摩挲,最终停在那副紧抿的薄唇上。 
他别具寓意地笑了起来,撤回手指,转而俯身含住这副缺少体温的嘴唇。他口鼻中呼出的气开始变得灼热,喘息也在不断加重。他的嘴一路下滑,来到对方突出的喉骨,张开嘴,又吸又咬。 
蓦地,他眼中烧起可怖的火焰,表情怪异至极,不停喃喃着,像在自言自语,却又带着使人战栗的呻吟。 
「喔?……我终于抓到你了。也许我该咬破你的血管,喝干你冰冷的血?或者把你的心挖出来,然后在你面前一口一口吃掉?要不,割掉你的手脚,把你储藏在我房里每天观赏?嗯?」 
他的呻吟越来越重,到最后居然演变成夹杂着赤裸裸兴奋的尖叫。 
「你的身体好棒……你已经不是小孩了。呵呵,不知不觉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啊……我真想把你一口吞掉,一根骨头也不留……文,这次我绝不会放过你!啊哈哈哈——」 
窗外,寒风凶猛地呼啸着,嘶吼着,要把空气生生撕碎。这就是冬季。 
如同春天一般的美丽微笑,真的存在过吗?越是绝美的东西,就越是容易在眼底流逝,更或者,从头到尾就只是一场美不胜收的幻象而已。 
冬季,永远只是冬季。 
 
 
当文森特从昏迷中醒来,窗外阴森的寒风依旧急刮。奥斯汀正坐在床沿,手里玩捏着一柄匕首,在烛火的闪射下放出妖邪的光芒。 
意识一点一滴回到脑海,先前过度的震惊也逐渐平复,文森特冷眼睨着对方,淡淡地问:「原来你没死?」 
奥斯汀手中匕首一颤,阴阳怪气地说:「是啊,我大难不死。我从地狱里爬出来,改头换面,向你索命来了。」他俯身,匕首尖刃在对方光裸的胸膛来回,划出一道道无痕的曲线。 
「那你还不动手?」文森特依然面无表情。他的身体因为药力作用而软绵无力,双手被粗绳捆在头顶,双脚则被分开缚在床柱,形成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惟一庆幸的是,目前他被剥去的只有上衣。 
「何必着急?」奥斯汀阴险地笑,吐出舌尖滑过他的胸膛。 
文森特只觉一阵反胃,阴冷道:「从一开始你就是处心积虑接近克劳狄,然后找机会把我引来,对吗?」 
「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奥斯汀在他胸口一处处地留下吮印,像在凿刻烙记,「我用了两年时间恢复,又用了两年时间找你。」 
他的目光骤然一慑,刀尖轻轻按进对方皮肤,缓慢横向划动,「你在竞技场的时候我无法与你接触,但现在你出来了,甚至成了恺撒,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机会,是我死去的亲人们给我制造的最好机会。他们要我,毁掉你。」 
随着他的话语,每说一句,文森特的胸膛就会多添一处伤痕,渗出一条又一条薄薄的血丝。 
文森特剑眉轻拧,如此细微的疼痛对他而言算不上什么,但是奥斯汀每划破一处就用舌尖舔拭血迹的行为让他很恶心。 
「毁掉我?就凭你?」他冷哼。 
奥斯汀啧啧嘴,食指在他眼前左右摇晃:「不要小看对手喔,这可是大忌。你现在已经落在我手里了不是吗?」他的手指转而指向圆桌,不无得意地笑了几声,「你看,我用一壶毒烟就让你躺下了。恺撒啊恺撒,你也不过如此。」 
文森特顺着他的指尖望去,桌上香炉仍在飘渺着淡绿烟雾,灰瞳中蓦地精光一闪,但很快掩了下去。 
「你忘了我留在外面的随从吗?如果他们等不到我,你以为你跑的掉?」他问,漫不经心。 
「他们?当然,他们会进来找你。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奥斯汀笑笑,笑得噪耳无比。 
「哦?」文森特挑眉,攸地呼出一口气,慵懒道,「你打算怎么做?把我一直囚禁在这儿?还是杀了我之后毁尸灭迹?」 
奥斯汀狡黠一笑,随即爬上床,俯身于文森特正上方。他脸上的笑容已然变味,那种贪婪的淫亵欲望,毫不掩饰,就如同几年前最后的那一夜。 
纵使脸已经变了,骨子里的东西终究还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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