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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逝 作者:未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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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继续问:「另一件事呢?」 
闻言提摩西露出极其难受的神色,痛心地看着他,「昨晚我以担心你的事为理由去找马汀,他也很担心的样子。后来有人来说外面有人找他让他出去,他的表情就变得有点奇怪。我趁他到里屋拿东西,在他外套上洒了一点安瓿粉,然后就跟他告别离开了。」 
他突然叹出一口气,似乎直到现在还不愿相信事实,脸上却又浮现出几许愤慨,「今天一早我就去了波斯人住的别馆,到洗衣房那里找到王子穿的衣服,洒了一点箬水在上面,结果……结果真的变成了红色。」 
说到这里,他又生气又难过,拉住文森特的胳膊低喊,「为什么?马汀他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偷偷和波斯王子见面,他们真是一伙的吗?」 
此时文森特的质疑已得到确认,他没有回答提摩西的问题,谨慎地说:「你没被发现吧?王子的衣服你用清水洗过了吗?」 
「嗯,都清理过了。可是马汀他……」 
「这个你先不要问。总之这件事你要保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明白吗?现在,你先去找艾伦将军,让他尽快来一趟。」 
提摩西歪头看着他,眼里充满困惑,最终,因为对这个人的信任与崇敬早已成型,他用力点头,抿紧了唇,以示自己绝对不会多嘴。他跳下床离开了房间,文森特深沉的瞳孔中,这才泛起阴冷万状。 
果然是马汀。 
在离开竞技场不久的一个夜晚,马汀曾拎着一壶酒来找他聊天。就是在那时,马汀『无意』中问起他的生辰。当时他并未顾虑太多,如今想起,才明白原来马汀早在那时起,就已在暗中为往后的计划铺路。 
为什么马汀要这么做? 
在竞技场时他曾听无事之人谈论过,马汀的母亲是从外国远嫁至罗马,后被丈夫亲手杀死,马汀则是因为在几年后杀死了亲生父亲而进入竞技场。 
他知道,马汀的父亲是罗马人。那么,或许其母亲极有可能是……波斯人? 
这么一推论的话,一切都能顺理成章。接下来,就是要扯出这根阴谋的线,再把敌人逐个击破。 
只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非比寻常的艰难,尤其是在当前这种处境下。 
他昂起头,视线越过高高琉璃窗,无边的苍穹,显现在窗棂之中也只有小小的一块面积。 
天是这么蓝,就像那个人的眼睛,澄澈无霾。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的侧面曲线渐渐变得柔和,似在微笑,却弥漫着莫名的神伤。 
快来见我吧。我将给予你,只有你能做出的选择。 
 
任文森特反复想了这么多天,却怎么也没想到,与克劳狄再次见面会是这种情形。 
…… 
自从被送进特别囚禁室已经满了七天,他身上的巫术已失去效用,于是他想,现在即使克劳狄出现,也不必担心自己会伤害他。 
正这么想着,下午时克劳狄就真的出现了。 
那时他正背对门口,遥望天空。这似乎是他不知何时起养成的习惯。每当想起那个人时,他就会以天空为背景,用每一笔思念描绘对方的轮廓眉宇,绘完擦去再绘。 
想带那个人去美索不达米亚。在失去全族又亲手杀死了族人之后,只有那个人才是他的所有。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说不定,再深的罪孽都可以被原谅。 
身后传来开门又关门的声音,他回过头,就好象在天空描绘的图景一下被拉到了现实中,格外虚幻。 
短暂的沉默后,克劳狄向他步步走来,眼神深奥复杂,教人捉摸不透。 
你瘦了;身体怎么样;想我吗……等等话语,文森特想了又想挑了又挑,觉得一句比一句没意思,但一时又想不出更好的话开口。 
因为他的出现实在太突然了。而他接下来的举动才是更突然的。 
当他来到文森特面前,二话不说,揪起他的衣襟将他用力推到墙壁上。 
唷,恢复得真不错,已经有这么大力气能推人了……他万般无奈地想。 
「我……」有话想和你说—— 
后面几个字被硬生生淹没,在文森特完全没料想到的情况下。他从来以为,就算克劳狄也很想他,也不会直接到一见面就给他一顿铺天盖地的狂吻。 
可是,克劳狄偏偏就这么做了。而且远不止如此简单。 
比之前更加粗暴的动作,克劳狄一鼓作气将他推搡在床,两副身躯交迭在一起之后,这时的吻已不再能用旖旎或是缠绵来形容。衣服被剥下的速度可谓神速,三下两下,两人已经毫无遮拦相对。 
克劳狄将他的双手牢牢压在床上,一连串的吻暴雨般急袭而下,咽喉、锁骨、胸膛……一个地方也不放过。 
对于克劳狄山洪爆发般的热情,文森特有些意外,但绝不会排斥。只是当他的双腿被分开时,才露出奇异的目光,直直望着身上不肯停歇的人。 
「不许拒绝。」感受到他的注视,克劳狄终于开口。这一出声,文森特才听出来其实他是有一点不悦的,只是被眼里重重的火光挡住。 
文森特挑眉:「这么武断,总得给我个不能说『不』的理由吧?」 
克劳狄『瞪』他片刻,才闷闷地吐出一句,「你要保持体力。」 
这又是为什么?何况就算在上也未必需要耗费多少体力……本想这么说,无奈被对方覆上的嘴唇已发不出声音,身下的动作更是不容转圜,甚至因为太过迫切,显得颇有些急不可耐。 
哎……文森特无声低笑,双臂环住他的后颈,将这个吻愈加深入。一样的嘴唇,一样的味道,一样的身体,只要是他,别的也就不必在乎了。 
就算只能有这最后一次,也该有个完满的结束吧…… 
 
※   ※   ※   ※ 
 
「伤好的差不多了。」基本处于封闭状态的房间,颜色素雅的大床上,文森特轻抚对方胸上的绷带,语气中透露安然。 
「还差一点,不过快了。」克劳狄淡淡道,忽却冷笑几声,「我已经听艾伦告诉我了。波斯是一切事件的主谋对吗?罗马还没去招惹它,它却招惹到罗马来。真这么想要罗马,可惜,罗马可没那么好吞。」他握紧徘徊在胸前的手,激情尚未尽褪的眸中,蓦地烧起炽烈的火焰。 
「你……」 
「我已经想好怎么做了。对于你,还有波斯。」他坚定地说。 
文森特目光一黯。从他方才的举动,文森特知道,他一定会坚持让自己留在身边。但很多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在你下决定之前,我有些事要告诉你。」文森特神色凝重地说。 
「嗯?你讲。」 
「好。首先关于波斯的事,我们没有确凿证据,巫术这种东西也全无线索可寻,如果贸然以我的调查结果告诸大众,恐怕不止国外,即使国内也难以信服。罗马波斯必定要战,但不该以这种方式开始。况且目前元老中与波斯勾结的人还没揪出来,所以有很多事必须暂时瞒住。」 
克劳狄点头,正色道:「这些我已经想过,也和艾伦议好要怎么做。」 
文森特嘉许一笑,又无声叹了口气。 
「也正因为这些,你绝不能堂而皇之判我无罪。众所周知,我意图谋害皇帝而被囚禁,如果你这样做,不止惹人非议,更糟糕的结果,你可能被说成附庸于恺撒的无能皇帝。而最糟的,罗马会失去信心。皇帝与恺撒之间的怪异种种,甚至恺撒在犯下如此大罪后,依然与皇帝平起平坐,这样乱来的领导者,得不到应有的拥戴。在与波斯的战斗开始前就处于劣势,今后的仗只会更加难打。」 
克劳狄又点头,俨已了然于胸,「我也知道,我没打算那么做。」 
既然所有的外忧内患他早已考虑清楚,那么,就不必再对他的决断有所质疑。谁也不会忘记,就在一年之前,他就是罗马帝国最强的战斗力,『帝国之刃』。 
文森特定定地注视着他,心绪百转许久,才再次沉重开口,「还有一件事,是关于我。」 
「你?」 
「是。记得我对你说过,我的族人生来就带有的诅咒吗?」 
「嗯……」克劳狄沉吟,「守护者是吗?已经说过了吧?」 
「不错。但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你知道,洛赛提是以怎样的条件,与使者交换路维尔莱的生存吗?」 
看着文森特凝重得不寻常的神色,克劳狄蓦地警觉起来,「是什么?」 
「他的命。洛赛提自愿献出生命,而使者接受了。阿卡路尔不能忍受洛赛提为他而死,因此与洛赛提签下契约,一种超越生死,束缚灵魂的契约。洛赛提进入阿卡路尔的身体,而后,阿卡路尔也死去了,他们的灵魂被缚在不同的世界。自那之后,每隔一百年,路维尔莱就会出现一位承袭洛赛提妖魔之血的特殊人类。只有当这个人找到阿卡路尔的遗骸,将洛赛提的血还给他,他们的灵魂才能得以释放,随后,烙印在灵魂上的契约会让他们重生再遇。」 
「但千年下来,从没有人找到过,没人知道阿卡路尔死在哪里,他们的灵魂一直禁锢至今。而那个承袭妖魔之血的人,也只有将血还给阿卡路尔之后,才能获得解放。否则,他体内魔性的血将破坏他的身体,导致他活不过三十五岁。」 
即将到最关键部分,文森特本能地心生犹豫,但仍咬咬牙,狠心一气将话说到最后。 
「我之所以能把你救回来,就是因为我体内有特殊的血。救了你的不是我,是……洛赛提。」 
自己也不知是怎样把这无情的事实坦白出口,他紧紧闭上眼,不忍看对方深受轰击的脸庞。 
不敢去想象克劳狄此时的混乱,他只知道,他的心很痛。一个人独守秘密这么久,从不知吐露出来时会这么痛苦。因为这毫无疑问是在伤害这个人,他最不想伤害的人。 
或许这算是一种欺瞒吧,他又何尝希望如此?如果可以,难道他不想留在这个人身边吗?可是,宿命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从来就不给。 
从一出生,他的一切就是上天指定的,包括生命长短。何其可笑? 
但是一牵扯到这个人身上,他半点也笑不出来。 
恍然间,有温暖的手指按上他纠结的眉宇,睁开眼,映入一双深邃的蓝眸,没有受惊,没有狂乱,尽是不可思议的平静,只有隐隐颤动的眼睫泄露了心事。 
「三十五吗?也就是说,你还可以再活十四年……」低沉的嗓音,轻得有些不真实。 
「没有。」他反常的平静令文森特更加心痛如绞,颓然道,「在你中箭后我曾用血给你疗伤,它能令你吸收我体内的血,获得其中的生命力,而我的生命会缩短五年,就是说我还剩下九年,明白吗?」 
克劳狄怔怔地望着他,眼睫的颤动愈加激烈,神色却死水般不动。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嗫嚅着问。 
文森特呼吸一窒,失控地抓起他的头发,令他正视自己迫近的脸,「我就是要你明白,就算你把我留在身边也只有九年。你愿意和一个只有九年生命的人走在一起,和他交换一切吗?就算……」他的手一松,喉咙仿佛被梗塞了,沉闷难言,「就算你愿意,我也不想让你看见我衰竭而死的样子……」 
克劳狄的表情依旧空洞,全然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呆怔了许久,突然问:「没人知道那个人的遗骸在哪儿吗?」 
「没有,一点线索也没有……」文森特喃喃自语般说着,缓缓拉过他的手捧在胸前,低哑地说,「所以我要你想清楚,到底要怎么做。是现在就了断,还是……」 
他的话语滞住,实在无法继续下去。 
要怎么说?难道要他与自己共同走过这九年,然后,自己离去,那他呢?以他的性情,他的倔强,难保他不会…… 
绝不能那么残忍。作为他的守护者,怎能拉他与自己一同坠落地狱?就算先前怎样说不在乎,那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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