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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刀 作者:梁白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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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江湖恩怨

  “爷,当真,当真……小的要有半句假话,就,就……”伙计“就”了半天,也没个下文,听在耳中更令付九心烦意乱,他一挥手,骂了一声:“滚。”
  那伙计如临大赦,慌忙退开,不想腿脚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撞上了身旁桌子,一壶温水洒了满头。这桌坐了两个二十来岁的锦衣青年,一高一矮,背上都负着剑,还有个七八岁的女童,偎在那高个青年身边,怯怯地望向付九。矮个青年瞥了眼地上的伙计,高声笑道:“大哥,我今天在路上,遇到一个傻子,你猜他长什么模样?”
  高个青年回道:“我怎么知道?总不是一副精明模样吧。”
  “嘿嘿,这傻子可了不得,长了满脸大胡子,看起来凶神恶煞的,逢人就说:‘别看我穿得破,爷爷我可比你们有钱’,人家不信,他就从腰上拔出根生锈的铁棍,跟人家说:‘看,这可是举世闻名的刀,能值不少钱呢!’,你说傻不傻?”这青年口吻轻浮,说到“铁棍”,便将手中长筷在桌上一拍,逗得那女童咯咯直笑。女童问他:“二哥,你骗人,谁会把铁棍当名刀呢?”
  那大哥笑道:“丫头,你二哥不是说了么,他是个傻子。”
  女童点点头,又问:“然后呢?”
  “然后?”她二哥挑眉一笑,继续说,“我今天牵着咱家那匹大黑马出来溜溜,他突然就从道上冲出来啦,将那根破棍子往地上一扔,说:‘这位公子爷,我这可是举世闻名的刀,换你这匹马,你说好不好?’丫头,你说我换是不换?”
  那女童略一思索,扭头看向付九。他这几日风尘仆仆,面有劳顿之色,衣物不怎干净,腰上一柄裹着灰色布巾的长刀也其貌不扬。女童看看自己的缎面襦裙,对二哥柔声道:“大黑马虽然名贵,也不值多少银子,他要是喜欢,二哥你就换给他,不也很好吗?”
  矮个青年捏捏她脸颊,又瞥向付九,扬声道:“丫头心善,换了也没什么。不过大黑马可是万中无一的好马,你爹千辛万苦从西域带回来,怎能便宜了别人?要我说,一根破棍子不够,还得要他身上衣裳,最好再跪地给咱们磕上几个响头,叫咱一声爷爷——”他话未说完,忽觉颈中一凉,寒气逼来,竟再无法张口。
  那是一把刀,架在他脖颈上。
  确切说,是一把未出鞘的刀。未出鞘,已寒气逼人。
  兄妹三人都没有动,不能动,也不敢动。提刀的人正站在他们面前,用阴冷的眼睛看着他们。店里一时安静极了,所有人都觉得这小公子要没命了,说不定连他玲珑俊俏的妹子也要死在这里。
  只有付九不这么想。他握着刀的手微微发颤,他很想杀了这个人。从雪山下来后,他就很想杀人,眼下有个人撞到了他的刀上。付九并不害怕杀人,他杀过很多人,有的是说了不能说的话,有的是知道了不能知道的东西,有坏人,也有好人,杀人就像是吃饭睡觉一样的事。然而现在他不想杀人。他想到刚刚出生的孙少爷,皱巴巴的一团,他离开落梅庄时,那孩子还没睁开眼睛。付九竭力忍耐着,不要拔刀。
  一时僵持。
  打破这僵持的,是那七八岁的女童。她从大哥怀里转过头,已面无血色,还是轻声道:“叔叔,你,你放了我哥哥吧,我给你赔个不是。”
  付九低头,看着她稚嫩的脸颊。
  女童仰头看他,眼泪已溢了出来。她咬唇央道:“叔叔,我把大黑马送给你,你放了他吧。”
  付九环视一圈战战兢兢的众人,冷哼一声收回手,大步迈出门去。
  不知道他离开了多久,店里才有了人声。客人们低声说话,偷瞥那兄妹三人。矮个青年摸摸仍旧发凉的脖颈,身子脱力,软软坐了下来。女童伸出小手,握住他的,唤了一声二哥。
  这顿饭再吃也是食之无味,那大哥结了账,三人一同离开客栈。伙计牵出他们的马,一黑一白,皆是毛色光泽,体态俊美的名驹。女童上前摸摸黑马的颈子,看两位哥哥兴致不高,也不再说话。大哥将她抱上黑马,同乘一骑,黑马似乎知道主人心情,并不急躁,缓缓走在道上,她二哥坐上白马,悻然尾随。
  天色尚早,三人走得不快,出了镇子向东而行。西北多山,镇子建在谷中,一出村镇,便走进山区。山道狭窄,凹凸不平,又蜿蜒曲折,更不好走。马上颠簸得很,女童倚在大哥胸前,一手抓他衣襟,她本就受了惊吓,这时更是难受,脸颊涨得通红,想要哥哥停下歇息,却怕耽误行程,便闭着眼睛一言不发,迷迷糊糊地想到店里凶巴巴的大胡子,心想:怎会有那么凶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二哥道:“不走了不走了,走了几天都是这种路,真晦气!”
  她又听见头顶大哥的声音:“天色尚早,再有数十里,路就平坦了。凭咱们马力,明日午时便能赶到长安,那时候再歇息吧。”
  “又没人追着你走,慌什么!大不了在这山里住一夜,马也累了,先歇会儿再说。”二哥口气不耐,打了声“吁”,听得马儿一声低鸣,想是停了下来,“二月初十还早得很呢!何况就是迟了也不打紧。”她想,二哥想是心情不好,才不肯走的,听到大哥沉吟不语,便微微睁眼,拉他衣袖,仰脸道:“我们歇歇吧,我也累了。”
  大哥见状,一声叹气,收紧缰绳令黑马停在道边,抱她下来。此时夕阳未沉,山间也不是太冷,三人围坐在地,拿出干粮。大哥见妹子面色氵朝红,给她又裹了一层衣裳拥在怀里,将面饼掰碎,一口一口喂她,等她吃饱了摇摇头,他才吃起来,边吃边对弟弟说:“爹和伯父常说,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咱们家在关中称得上第一,没人敢欺负,出门在外就要小心谨慎,不可妄为。眼下才离家两日,就遇到那种高手,以后路上你可要收敛一些。”
  二哥冷哼一声,看妹妹双眼紧闭,压低声音道:“一个乡巴佬就把你吓成这样,他功夫再厉害,能胜过爹?江湖上的厉害人物掰指头都数得过来,咱们运气再差,还能天天遇到?”
  大哥笑笑,说确实如此,转而道:“咱们这次到苏州事关重大,还是不要出差错的好。”
  “就是送个东西,能出什么差错?也不知道那姓方的多大能耐,生个孙子还要吵得整个江湖都不安生,听伯父说,这老头子以前是个土匪,跟咱们镖局又不是一路,还得大老远跑去给他送礼。”
  他大哥沉吟片刻,犹豫道:“临走前,爹跟我说定要保护你俩周全,我总觉得不安。姓方的是江湖名宿,他邀请天下豪杰,按理说,当是爹和伯父亲自拜访才对,偏偏让咱们两个和丫头来,我想了一路,都不太明白。”
  “哼,你别长他人志气,要我看,就是瞧不起他姓方的。再说,咱们这次出来,主要是到外头闯闯,我看就是迟了日子不去也不打紧。方家送信的小子太狂,分明没把咱家放在眼里。爹当时没动手,还不是看他主人面子!”
  大哥叹气,又道:“方才你还没吃够亏?姓方的名声这么大,本事想来也不差。”
  矮个青年哈哈大笑,抬高声音道:“哥,你二弟我在咱们镇上,也是数一数二的霸王,十里八村的人都认识,我本事还不比丫头呢!”
  大哥微微一笑,不再搭话,低头看看怀中妹子,慢慢吃着干粮。
  “不过能跑一趟江南也挺好,日后咱们俩总要出来走镖的。听老张爷说,江南的娘儿们都细皮嫩肉的,好看得紧。还有啊,”青年嘻嘻一笑,凑到他大哥耳边,轻声道,“听人家说,方家二少奶奶姓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美人,都说但凡能瞅她一眼,死了也——”
  他大哥素来知道弟弟姓子,听他口吻轻浮,也不吭声,只是微笑,不想弟弟忽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他看见二弟的脑袋猛然高高飞起,脖颈喷出的血液当即溅了三人满身。
  夕阳西沉,山间冷风乍起,呼啸而来,似声声哀鸣。
  一声惊叫,青年瘫软在地,才发现身后有人。他一手抱紧怀中女童,一手持剑指向那神色阴鸷的黑衣汉子,手指不住颤抖。脚边鲜血淋漓的头颅尚未合眼,笑容僵硬,想来斩断他脖颈的那把刀锋利无比,以至于来不及恐惧。那女童在兄长怀中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便是这枚头颅。她才七岁,自幼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何曾见过这幅情景,一时惊恐过甚,身子疲软,半分声音也发不出。
  片刻后,她听到有人低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吗?”
  她忽然记起了,这把仿佛掺着砂砾的粗哑嗓音,和眼前这个高大黝黑的男人。那是客栈里,两位哥哥嘲笑过的刀客。与那时不同,她感到这人身上扑面而来的沉重煞气,远比那时厉害,似乎攥住了她的喉咙,不容她再说话了。她知道大哥也在发抖,他的手指和剑、眼神和声音,都是颤颤巍巍的。
  “请,请好汉……饶命。”青年终于开声道。
  持刀的人,正是付九。他本在林中休息,不肯与三人碰面,便躲在暗处,将兄弟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哪想二人出言不逊,言语愈发放肆,加之他连日来诸事不顺,便不肯再忍,出手杀人。他杀心既起,不再克制,俯视兄妹二人,一步步走近,冷声道:“他不会说话,要脑袋也就没用了。至于你,既然杀了一个,再杀一个也无妨。”
  青年慌忙后退,撞上树干才踉跄爬起,将妹子掩在身后,哀求道:“我,好汉,你,你……我弟弟他,他不懂事,不知道哪里冲撞了您,您已经要了他姓命,还请,还请饶了我们兄妹……”
  付九冷哼一声:“不知道?我看你们清楚得很,你们要去的,不是我落梅庄?”
  青年一愣,问:“你,你是落梅庄的人?”
  付九道:“你们是老爷的客人,虽是背后说人坏话的宵小之辈,付某也不至于为难你们。”
  青年面露喜色,忙道:“我们确是方老爷的客人,晚辈姓宋,名璞,关中一拳震山宋双武宋老爷正是家父,近来事务繁多,家父一时不能抽身,才派晚辈兄妹三人前往苏州恭贺方老爷弄璋之喜。在酒店冲撞了您,是我兄弟二人太过莽撞,都是误会,何况……”他扫一眼二弟尸体,略一迟疑,继续道,“还请前辈莫要为难,饶了我兄妹二人,也算看在小少爷面上。”
  付九冷笑:“你兄弟俩指名道姓,将小少爷全家骂了个遍,只怕这面子给不了你。何况,”他踢开脚边头颅,“今天不杀你,留这一张嘴到了苏州,老爷顾念宋家面子,付某怕要挨罚,做事不留后患,正是我落梅庄历来的规矩。”
  宋璞咬牙,知道多说无益,横剑在胸,带着妹子向林中缓缓后退,轻声道:“丫头。”
  女童抓紧他衣衫,自他背后惊恐地望着付九。
  宋璞死死盯着付九,通身戒备,继续说:“待会儿,听大哥发话,你就赶快跑,到林子里去,记住了吗。”
  “大哥……”
  “一,二,三,”宋璞一手背后,按在女童背心,并不回头,奋力一推,朝付九扑去,高喊道,“跑!快跑!”
  他突然发难,一剑刺来,气势汹汹,付九虽有防备,还是被逼退一步,但见那女童已跌跌撞撞奔向林中。宋璞剑招未老,左手成拳,挥向付九。宋双武是江湖闻名的拳师,从不用剑,然而两个儿子都身材纤瘦,力道不足,拳脚功夫较弱,复令他们跟胞弟宋双文习剑,是以宋璞才想出拳剑双交的招数。付九始料未及,又退一步,宋璞第二剑当即追到,直刺面门。
  付九连退两步,抬刀迎击,刀剑相交,但听一声脆响,宋璞手中长剑拦腰断开。
  他那妹子听到声音,转过身来,大惊失色:“大哥!”
  宋璞早知不是对手,哪想到不过两招便已落败,怔忪在地,忽听到妹子惊呼,当即血气上涌,一跃而起,扑至付九面前,手脚并用,牢牢抱住他,高声道:“丫头快跑!不要回头!不——”
  女童似未听到,呆呆立着,看见那柄长刀直插进大哥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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