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相逢应不识 作者:鬼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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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替你治疗你的伤痛,但你母亲确实是没有办法了。”束忠道:“你与其留在这里同我浪费时间,不如去陪你母亲。”
柯婪奕不再磕头了,他直起身,泪眼朦胧的看着束忠。
那双眼睛,给当时的束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过了二十多年,一看到柯婪奕原身,束忠便将当初的少年记了起来。
那双眼是如此的悲伤,如此的绝望。
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一滴泪都尚未流出时,旁人也能透过这双眼,看到主人内心的大雨滂沱。
有几次,夜深人静时,束忠回想起那双眼睛,心中都颇有不忍。
“若我当时不顾一切,救了那孩子的妈妈呢?”
但也只能是想想罢了。究竟是救一人重要,还是救一百个人重要呢?
在那种情况下,束忠没能力也没义务去照顾那少年一人。
“但求尽心尽力,问心无愧吧。”
可束忠心里,总是有一丝遗憾,想到那孩子的眼睛,心中有些难过。
剧烈的疼痛笼罩着束忠的头脑,他悠悠醒来,神志不太清楚。
神情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仁心殿。
束忠睁开眼睛,模糊中看到了爱徒伯洛的脸,他笑了笑说:
“……好徒儿,为师做了个噩梦,梦见你将我周身灵脉震断……”
面前的“伯洛”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眼神里也有嘲弄。
看到了那双眼,束忠浑身一震,猛然清醒。
“你!你这畜生……”
束忠奋力挣扎。
他的四肢僵硬,好像肉馅被人剁碎成无数截,根本无法动弹。
平日如温水般周转与全身的灵气,像是找不到路一般,无头苍蝇似得在自己体内乱撞。
束忠试图吐纳灵力,可没有一滴灵气听自己的控制,反而引得身体剧痛,浑身是汗。
“孽徒!”束忠大怒:“你做了什么?”
“师父,你都已经知道了,何必问我呢?”柯婪奕笑了起来,他点点头:“没错,这不是噩梦。我已经将你的筋脉震断,揉碎灵根。自此之后,你再也不能踏入仙途,变成了一个没有修行资质的凡人啦。”
当真是晴天一个霹雳,陡然打将下来。
毕生修为,一朝既去。
束忠如遭雷击,耳边轰隆作响,喃喃自语:“什么?什么?”
他全然不敢相信,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个地步!
不久前,他还在正阳仙宗演武台,出席开幕仪式,赢得四洲喝彩。
怎么这样快,他便被人废去修行资质,成为了废人呢?
他不敢置信。
“你这孽徒!!”
束忠声嘶力竭地破口大骂,只可惜被震断筋脉后身体虚弱,声音也不如何响亮了。
“你怪我没救你妈妈,可我便是不救,又如何?正梧洲医修千千万万,所有人都没有救她,为何你偏偏要同我作对?柯婪奕!!这些年,我哪里亏待过你?要你如此狠辣决绝,废我毕生修为?!”
柯婪奕哼了一声,冷冷道:“师父,我给过你机会的。你以为是谁将那些凡人的心魂挖出,又让他们保持不死?都是我啊,我费尽心思,让你耗费灵力。又潜入束仙君家族,盗得你族人小辈。我耗费心力,全是为了考验你。”
“……”
“因为你这些年来,实在是待我很好,行为举止,又当真是绝代名医风范,我几乎都要相信了……相信你二十六年前……确实是问心无愧,呵呵……”
讲到这里,似乎是有些伤感,柯婪奕叹了口气,又道:
“所以我心想,如果你通过了我的考验,我便饶了你。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只不过是稍微一点小的考验,你便原形毕露,丑态辈出。师父啊!师父!你是怎么实践你的“仁心仁术”的呢?!二十六年前,你说众生平等,而我母亲伤势过重,你无法为母亲治疗。二十六年后,你族小辈明明伤势更重,你却先为他疗伤!!这一次情况与二十六年前有何不同?为什么当年你不救我的母亲,这一次,却又去救你的族人呢?”
第199章
束忠几次开口试图辩解, 都被柯婪奕打断。
“若人当真是分三六九等, 那你又何必放言说不会放弃每个凡人的姓命?”
束忠浑身剧痛,心灰意冷, 终于不再争辩。
这位仙君姓格不像凤昭明那般刚硬, 他颇为护短, 善良柔弱。
见柯婪奕如此暴怒,束忠心想还是顺着他些, 别再激他是好。
良久, 束忠叹道:
“……我虽是仙修,终究……也只是个凡人。”
柯婪奕冷冷地看着他:“没错, 本座便让你永远做个凡人, 岂不妙哉?”
束忠道:“都过去二十六年了, 你还不能放下吗?徒儿,这些年来,师父怎样对你的,你都忘了吗?”
刹那间, 束忠平日里严厉却恳切的抚育, 呕心泣血的教养, 种种事件,纷至沓来,映入柯婪奕脑海。
“……不是二十六年。”
柯婪奕眼神挣扎,良久,他叹了口气,恢复冷峻神情, 咬紧牙关。
“你毁了我的一生。”
他恶毒地看着束忠,忽然抬手解开师尊青绿色的衣袍,露出仙君光滑的上身。
右手食指对准束忠右胸口。
束忠凡人之躯,根本无从抵抗。
只听得 ‘滋滋 ’焦响,有令人作呕的肉香扑鼻而来。
束忠胸前剧痛,忍不住张口惨叫出声。
“你做什么!”
他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很快,四个烙印出来的大字落在束忠胸前。
自右胸起,左腹止,遍布整个前身。
以凡人之身,终生不可褪却。
——不仁不义。
“束忠仙君,何谈 ‘仁心仁术 ’。”柯婪奕冷笑连连,“本座看来,这四个字,方才与你相配。”
正阳仙宗出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束忠仙君被人掳走,不知去向。
这位仙君向来与人和善,仙缘极好,不知如何惹了仇家,实在令人费解。
此事委托刁拙仙君代为查办,据说刁拙仙君对束忠仙君牵挂至极,将手下尽数派遣至外,搜寻束忠仙君下落,自己独自处理襄和、功德两座山峰,多日劳累下,刁拙仙君清瘦了许多,眼中却很明亮,显得精神健旺。
第二件事,便与四洲百年盛事的“演武会”有关了。
先前提到,由于参加演武会的修士人数众多,是以将整个场地分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大演武台,每个演武台下又有两千个小的场地,能容修士在台上打斗。
八大演武台上方,悬挂着一个黑色的排名榜,迎风飘扬,猎猎作响。
榜单上密密麻麻的写满每位参加演武会的修士的姓名,并且在姓名前写下了排名顺序,在姓名后则写着参战次数,胜负多少。
只见排行最靠前的十位修士,姓名极为醒目,每个名字下都隐隐有燃烧的烈火,将姓名映得仿若千锤百炼的钢铁。
排名中间的修士,姓名颜色是纯白色,排名次序随着参战胜负的多寡而不停变动。
至于排名靠后的,他们的姓名颜色则变为了浅红,示意岌岌可危的情况。
最靠后的一百名修士,姓名则是鲜红,警告他们,若再不努力,则会被人远远超过。
在演武堂中,每位参战的修士打斗一场后,便可轮空三场,歇息调整。
这样日夜不停的比斗下,很快的,不少修士比斗场数便突破一千大关。
要说的第二件事,便是当排名榜单上的所有修士,比斗次数都超过一千后,八大演武台,后四位演武台尽数关闭。
刹那间,演武堂中赫然只剩下“天地玄黄”四大演武台,“宇宙洪荒”隐匿不见。
悬挂在正中央的排名榜单上,有成千上万个红色的修士名字,颜色逐渐加深,渐渐变为黑色,与榜单融为一体。
换言之,排名靠后的修士,名字全被榜单自行抹了下去!
见此异状,有修士大喊道:
“我的名字!为何我的名字消失不见了?”
有年纪稍大的修士安慰道:
“师弟,演武会向来如此,以千场比斗作为度量线,若前一千场比斗中,胜率不足五百场的修士,便会被强行退赛,无法参加接下来的比斗。”
“怎么会这样?”
“想也知道,四洲中来参加演武会的金丹修士不计其数,若是跟所有对手都打过一场,一决高低,恐怕能将修士活活累死罢。”
“是以演武会向来便是以千场为分界点。让前一千场中胜率不足五百的修士淘汰退场,相当公平。毕竟前一千场时修士灵力最充足,并不疲劳,比斗成绩最好。若连这一千场中都无法胜过五百场,那么可知此修士实力……有些一般了。”
那被淘汰掉的修士虎目含泪,露出很不甘心的表情。
站在他身旁的师兄叹了口气,搂住师弟的肩膀,道:“师弟,莫要伤心。你今年不过二十,第一次参加演武会,才输了六百零三场,成绩不错啦。待你年纪大些,参加下一届演武会,定会有不俗的表现。”
师弟点了点头,但不甘心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他双目赤红,道:
“师兄……可为什么……望我千晴只比我大了几岁,却比我强那许多!!”
原来,比斗一千场后,演武台正中央悬挂的玄黑战榜上,排名第一的,赫然便是正阳仙宗的望我千晴。
只见其上写道:
望我千晴,战一千六百余场,一千六百余场全胜。
这一战绩相当逼人,直可比肩当年的东昆仙主。便是千晴的师尊凤昭明,被称为“正梧洲战力第一人”,当年首次参加演武会,恐怕也没有千晴如此强悍的战绩。
他的名字下燃烧的烈火简直便要字战榜上喷发出来了,熊熊火焰将“望我千晴”四个大字映出夺目的光芒。
在望我千晴之后,便是东陵仙宗的薄奚尘城。
他与千晴一般,均是战一千六百场,胜一千六百场。
因正阳仙宗乃是东道主,是以千晴排名靠前。
排名第三的是空柳仙宗的楼风随,这位修士战力强悍,可惜身体薄弱,战一千五百余场,负一,乃是因为身体不好,灵力无法支撑,弃权所败。
排名第四的是豁泰仙宗,李悟道,战一千六百场,负三。
排名第五的是正阳仙宗临子初,战一千六百余场,负三,平一。
前五名修士竞争结果激烈,排名先后往往只是一场两场的区别,说不定一个疏忽便会反超,排名咬得很紧。
而以临子初为分界线,之后的排名相差便逐渐大了起来。
第六是东陵仙宗朱昌鹏,战一千五百场,负十六。
第七名修士负二十九。
第八名负二十九,平三。
……
……
……
台下修士有人仰起头颅,静静地看着战绩榜上千晴的名字,心有所动,忍不住扭头去看。
便见“天”字演武台上,有一高个少年,一身红色战袍如火,面上沾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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