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去她那儿多走动,冷眼帮我看着,谁在耍花招,或有我遗漏的。”他烦躁地呼了口气,余恨未消似的。
我答应一声,过一会儿,又忍不住问:“她知道有人害她?”
“不然也不会终日郁郁。”他叹道:“谁害她,她这样的聪明人,能猜不到?只是那人太硬,我们始终没有足够抗衡的实力……她灰心了。”
“那样的人,无论眼下多得势,做出这种没天良的事,终究不得善终。”先前我对皇后没有安朝那样浓的敌意,如今看来,简直心狠手辣女干人一个,连个没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推己及人,换做我因此失了孩子,且以后能不能顺利生子还两说,也要大病难愈,形容憔悴。
“但愿。”他的仇恨中似乎也含了些灰心:“睡吧,日子还是要过,无论多难。”
次日下午,我去找许荷聊天,到了门前,只见一片寂静,简直是死寂,一丝人声也无,像废置了几十年。在外边唤了几声,毫无反应,推门进去,全身汗毛差点倒竖,偌大的院子,连只鸟也没,空空荡荡,哪里像是人住的地方?
人都去哪了?
这一切,也太过诡异,我掉头就跑,回到住处,满心的疑惑快要喷发,问人,所有人都睁大眼睛,与我一样的神情:“有这种事?我们不知道啊,你开玩笑吧?”再问许荷行踪,众口一词:“我们一天都没见到她啦。”
难道是我幻觉?正准备再去一次以便证实,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都出去。”
被我的疑问纠集到一起的丫鬟们纷纷退下。
“你的好奇心真令人惊佩。”安朝皱着眉,疲惫地坐下:“别问了,许荷回乡了。”
“她跟我说她双亲都不在了啊。”
他扫我一眼,欲言又止,烦躁地盯着桌面,双拳紧握,火山口蠢蠢欲动,我不禁伸了伸舌头,伴夫如伴虎,一不小心就招人不快,可是我迷惑啊,我是真迷惑啊。
“辰儿……”他沉吟半晌,叹息一声。
“辰儿怎么了?病了?”
许久,他缓缓道:“你照顾一阵子辰儿。”
我再也抑制不住:“许荷到底去哪儿了?连她的下人也一并消失,别人都不知道,你肯定知道,不然不会这种脸色,不然也不会让我照顾辰儿,她母亲好好的,你不会把辰儿交给我!”
“不该问的别问。”他的声音里满是血腥。
“我已经发现了,不久,别人也会发现,你也准备和所有人这样说吗?”
“有何不可。”他低低的声音,更多的是深深的疲倦,像一头转了一辈子磨的老驴。
我叹息一声,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上,轻声:“我是别人吗?”
“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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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了。”他的声音低不可闻。
“你怕我问,可也想我问,你想说,你只是怕说,可你需要说出来。”我沉思一会儿,试探地:“她……和太子妃的事有关?”
他沉默。
“她不可能害她!”他默认了,所以我激奋了:“是你发现的?你有什么证据?别人告发?他有什么证据?许荷不是那样的人,她不是任何一种人,她和你们无关!”
“不是别人告发她。”安朝苦笑,再苦笑:“是她告发别人。”
我立即道:“不可能!”
“是,我需要说出来。”他沉默良久,用一种低沉的语调,缓缓道:“她看见了,她看见下药的人,她没说,因为害怕,可那毕竟是一条命,一个孩子的命,还有,一个濒死的大人的命,她主动找我,告发动手脚的人,我一审,果然是皇后下的毒手。”
好一会儿,我才恍过神:“那个人呢?”
“死了。”
“许荷呢?”
他闭眼,然后睁开:“一样。”
“你杀了她?”我看着他:“因为她沉默,可她终究不再沉默,她还有你的孩子,她也有你的孩子,你为了一个孩子杀了另一个孩子的母亲?如果她继续沉默呢?你永远不会知道,可她没有!她的命不是命?”
“你说的对。”他苦笑,笑得多了,甚至有些呆滞。
“和你一张床上睡觉的女人,命就这么贱?”
他看我一会儿:“你怎样想我都行。”
“我有什么资格说你,只有和许荷一样,等着你哪天一样杀了我。”我冷笑:“但愿你也能为我流一滴泪。不,不要流了,这样更显出我的愚蠢,只值一滴狗屁不如的水。”
他抹去眼中即将留出的眼泪:“你失望也是应该的,我也对我失望。”
“你会失望吗?”我不可置信:“你会吗?”
“当你倾其所有,最后却不知自己在忙什么的时候。”他默然,然后凝视我:“你真以为我为个没出生的孩子杀我曾经喜欢的女人?她不能知道,知道了,根本就不该说,可她说了,根本是我欠她的!皇后不会让知情者活下去,如果知道消息已经走漏,她会孤注一掷,破釜沉舟,她担不起谋杀皇孙的罪名!可我不能破釜沉舟,时机还没到,实力还没到!我能做什么?只能杀了许荷,她……去得很快,没什么痛苦。这也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
“曾经喜欢的女人?”我的冷笑一声接一声,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自己也无法控制:“那么,现在喜欢的女人,又值什么?倘若她的死,能换你实力丰厚,你会换吧?你会犹豫,会悲伤,可一定会换吧?”
他怅然地:“你想太多了。”
“不由得我不想。”我的胸口闷得慌,真难受,一定是笑出来的:“我不该想,是不是?这样才能活得快活,许荷真是快活,到死,都不知道你眼里什么最重。”
“你已经想得很多了。”
“因为我蠢。”
“我会好好待辰儿,用我所有。”
“不必和我说。”
“我能信的,除了你还有谁?”他握住我垂着的手:“你怕,我也确实让你害怕,但我可以许诺,不会有这么一天,你永远不会和许荷一样。你在我心里,不一样。”
“因为我照顾辰儿,我死了,你就找不到这样的人。”
“你以为我找不到吗?”显然,我的话伤害了他的男姓尊严,他看着我:“你也知道事情始末,为了彻底洗去这件事的痕迹,我也可以将你灭口,你以为你的嘴足够使我放心吗?”
我一懔:“你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他叹息一声,很是无力:“杀人不是我的爱好,再说,也是我主动告诉你,你与我们,与宫里,都无关,你连太子府也没怎么出过,认识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没有人会怀疑你。”
我后悔万分,早知道就不问了,这下凭空多出一个思想包袱,如何甩得掉?
“后悔了?”他问:“谁刚才还言之凿凿,一身正气?”
“始作俑者有资格质问旁观者吗?”
他背过身,又忽然站起,回头看了我一眼,阴着脸走开。
大概是嫌我太不识抬举了吧,给脸不要脸,给台阶不下,又不能令他心情平复,反正取悦他的人多了,所以走了,毫不留恋,因为人多啊,谁会在一棵树上吊死?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得罪他,不,第二次,第一次比今天厉害多了,他直冷落了我一年,破镜难圆,终究是圆了,可裂痕还在,一不小心,就松动,就露馅。
感情也像镜子,不单照自己,也照别人。
辰儿十岁,小小的个子,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由奶娘带进来时,头垂得低低的,害怕多于好奇。
我没立时过去,远远站着:“记得我吗?”
他依然低头,无声无息。
一时有些冷场,奶娘抱歉地冲我一笑,对辰儿道:“不是说过叫人的吗?”
辰儿抬起头,满面悲戚,泪光闪烁,动了动嘴唇,眼泪又落了下来,再次低下头。
“说好叫母亲的。”奶娘不好意思:“这孩子认生,过几天就好了,您别介意。”
要叫也是该叫太子妃母亲,她身子不好,我不过是代为照料:“爷让叫的?”
奶娘点头。
我走到辰儿身边,蹲下:“叫我阿姨吧,我是你母亲的朋友,她出远门去了,让我照顾你,想吃什么同我说,想玩什么也告诉我,别怕。”
辰儿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或者说相信了没有。
母亲突然不见了,任何一个孩子都会哭,除了哭只有哭,辰儿毕竟大了,一定问过不少人,大家都置一词,于是只有接受现实,接受又怎样,还是没有母亲,所以除了哭还是哭,悲伤中定又透着胆怯,也许还问过安朝,安朝这人,被问急了,一定失了耐心,呵斥也有可能。
可怜的孩子,没有妈妈,怎么长大呢?
我让奶娘退下,看着面前这个小小的孩子,还没和这种孩子相处过呢,也没有经验,只能边做边学了:“我带你出去玩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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