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陵歌+番外 作者:水在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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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舒贴着他,身子没了骨头似的轻轻扭着,声音却很正经:“大晚上的,孟连山闭门不出,又有恶犬守门。你一时打不过他。叶红菱也不知所踪。若是想追上那两个弟子盘问,保不齐要把整个君山派吵醒。为今之计,只有等待时机。左右无事可做,暖暖身子,练练功夫,又有什么不妥?”他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凭他有什么阴谋,早晚藏不住。段辰那人脑筋向来是很好的。他能瞧出不对劲,离大家都知道不对劲,也就不远了,我们且等着……”
哪知道韩旷的脸色却微微一沉:“我……我知道了。你别说了。”说着伸手抱住宁舒腰身,掌心凝气。
宁舒只觉腰后暖意升起,忙闭目凝神,让内息顺着经脉流转起来。
第38章 下
自得了那本画册之后,两人双修各自都有很大进益,但韩旷明显得益比宁舒大得多。无陵诀的阴柔内力得以与归阳心经的内力平和共处,二者相辅相成,威力惊人。但因为韩旷习练无陵诀较归阳心经晚上许多,两股内力虽能相容,却谈不上平衡。进退之间,仍有走火入魔的风险。且他归阳心经每强一层,宁舒便觉得自己更吃力一分。虽然得了韩旷内息能补充经脉上先天的缺损,内功也有所进益,但到底也随那人一道,承担着越来越大的风险。
只是因为宁舒聪慧敏捷,二人习练之时的险境都被他一一悄然化解,韩旷又专注己身,并未察觉宁舒面临的险境。这种以一方为炉鼎的功法,习练者大都意在自身。说穿了,鼎器只是器具而已。好的炉鼎也不过是比差的炉鼎经用些,效果好些。那些甘当炉鼎的,要么是在练功时急于求成——确实能得对方助力,要么是对修习者心怀不可言说之念。至于最终结局,能如妙色那般被徐紫雾弃置一旁,已是极好的了。起码姓命得存。
韩旷未必懂得其中的关窍,宁舒却是一早就明白的。如今随着二人双修日久,许多他本不愿深想的事越发避无可避。行功结束,虽总不免调笑戏弄,心中难免始终有些低落。
待韩旷内息平稳,按往常约定那般来抱他,宁舒却偏开头去,将人推开了。韩旷一愣,随即默不作声地起身翻坐一旁。宁舒默默穿好衣裳,有意无意道:“也不知段辰眼下行至哪里,又作何打算。若能瞧见,定是一场热闹。”
韩旷沉默半晌,忽然闷声道:“既然旧……旧情未了,何不……何不回头与人分说明白?”
宁舒瞟了他一眼,轻笑道:“你不懂。我当年对他有情是真,伤心也是真。伤心大过了有情,自然就再也回不去了。”一言及此,心中怅然,许多该说不该说的话,便一股脑儿地涌了出来:“人世间最难解的唯有一个情字。爱恨纠缠,便是看得明白,当真落在自己身上,也仍然有许多不能免俗。”他抬头看向月亮,低声道:“华山派规矩森严,我与他生情,既不见容于门规,更不见容于俗世。只是年少时总有一腔真情,以为世事纷扰敌不过情比金坚……到头来却发觉,所谓情比金坚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多少海誓山盟,不过镜花水月。稍有差池,幻梦便会消失不见。段辰与我结伴修行,那一日我行功时偏偏出了岔子。他本可以救我,却选择了临阵而逃,抽手放弃……”
韩旷不解道:“为何?”
宁舒苦笑一声:“当时若是救了我,他自己的经脉就要大大伤损。事出仓促,人有利己之本能,我虽难过,却并不打算怪他……因为这事,我同他……被门中的长辈发觉了……”他声音变得极轻:“段辰事后自言万般悔恨,同我约好,要阳奉阴违,离了华山。我自然信他。于是在山外废弃的寒樵斋中等了他七日七夜,直到内伤发作……可是我到底没能等来他……”宁舒唇角露出了一抹奇异的笑:“你猜,我等来了什么?”
韩旷迟疑道:“什……什么?”
宁舒笑起来:“我等来了一帮走投无路的流匪…那些年山下乱得很,他们缺钱,缺粮,缺女人……我没钱,没粮……倒是有一副好皮相……”
他看了一眼韩旷,歪歪头:“你那是什么表情?”沉默了一下,宁舒语气轻松了起来:“不过,我也宰了两个人……”他抬起头:“那一日雪好大,乌鸦的叫声也格外响亮……说起来,我没死成,还要感谢合欢教。他们外出传教,见我有用,把我弄回了教中……我运气好,没等做上炉鼎,便遇上徐紫雾同青城派的枯泉道人交手。借着机会,一路逃命,在洞庭湖边上了船。本以为湖上狂风暴雨,已是极大的险境,却没想到门中的长老堂的人紧随其后……”
他惨笑一声:“那时我才知道,有人断断容不得我活在世上。我一路往东逃命,最后倒在姑苏四十里外的碧和寺中……再后来,你便都知道了。许是我娘亲保佑,姨母与我,便这么团聚了。”抬头看了一眼韩旷,不禁失笑:“你听人家讲故事,怎么倒仿佛是自己在故事里?”
韩旷闭了闭眼睛:“他这般对你……你……”
宁舒摇头:“我后来仔细想想,那事有诸多蹊跷。我与段辰自幼一同长大,他虽有私心,人品却谈不上卑劣。反倒是当日来传信的师弟霍昭明显心怀叵测。而且长老堂的人亲自追杀,只能是门中地位极高的长辈授意。太师父那时早已过世,能下命令的,只可能是我的师父……”他叹了口气:“华山一向门规清正,他要那样做,倒是也说得过去。”他望着篝火出神:“我曾想回门中对峙,求一个真相。可是姨母杀光了长老堂派来的人,我又承了她的衣钵……既然冤仇已成,那也不必上门去自讨苦吃了。”
多年旧事一朝吐出,宁舒心头仿佛轻了许多。可瞥见韩旷神色,又禁不住有了几分后悔:“白云苍狗,覆水难收,也就是这样了。”他望着韩旷,隐隐约约升起了几分期盼:“你说得没错,我是该往前瞧瞧了。”
韩旷对上他的目光,却偏开了头去,低声道:“夜深了,你歇吧,我守着。”
宁舒自失地笑了一下,躺在篝火边上,再次蜷缩起来。
第39章 上
这一夜起初睡得不太安稳,梦见许多认得不认得的人提着刀剑追在后头。宁舒走投无路,从朝阳台上跳了下去。身子忽忽一失,却没有坠落,而是被什么既暖且软的东西托住了。宁舒想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再后来,前尘尽去,只梦见自己趴在一匹巨狼的背上。密林幽暗,狼行无声。说不上是恐惧还是安心,只觉得周身温暖至极。
不知过了多久,肩上被人轻轻拍了拍。宁舒慢慢睁开眼睛,原来天光已大亮了。
篝火早已被处理干净,韩旷警觉地握着刀:“有人上岛了。”
宁舒茫然道:“什么……什么人上岛了。”
韩旷肃然道:“一大帮正道的人,我清早往湖上望了一眼,瞧见船正往这处来。”他看了一眼宁舒:“你所料不错,段……段辰把他们都带过来了。”
宁舒这下彻底醒了。他们落脚处是岛侧的一处山坡,透过密实的竹林,隐隐能望见宽广的洞庭湖面。
两人飞快起身往山顶去,果然见到岛前停泊着不少船只。于是当机立断,悄无声息地往那处去了。
君山正堂的场地早就聚满了人,几个武林中颇有声望的正道名宿都在。万江河背着手走来走去,神色焦躁:“你君山派到底怎么回事,掌门为何迟迟不出来见客?”
那接引的弟子倒是不慌不忙:“掌门这些天身子不适,正在岛后闭关。万掌门有事,不妨直言,晚辈一定代为转达……”他看了一眼周遭众人:“不知列位大张旗鼓到我孤山来,所谓何事?”
枯云道人皱眉看向段辰:“段少侠,既是你发出的讯息,便由你来说。”
段辰拱手道:“兹事体大,还是等孟掌门出来相见时,再说不迟。”
枯云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万江河不悦道:“到底有什么遮遮掩掩不能说的?我弟子亲眼见叶家小姐被你带走,可你抵死不认。先是将罪责推与了合欢教,如今又将人全到聚到了君山。若非你华山派数百年名声清正,我武夷派是断断不会来浪费这个时间的。”
段辰尚未说话,便听叶夫人冷冷道:“菱儿去你武夷山做客,万掌门多有照顾,我叶家自然不胜感激。可辰儿依约去你武夷山接人,你门中却将人弄丢了。这件事,万掌门难道想要否认么?”
万江河怒道:“来人自称段辰,又拿着段少侠的印信,你要我武夷弟子如何辨别真假?”
叶夫人分毫不让:“我门中弟子前来接人,万掌门连面都不照,只打发一个外门弟子接引。假冒者破绽百出,稍有留心,如何不能发觉。说到底,此事还是你武夷派的责任大些。”
万江河咬牙切齿:“闺阁女子,无父兄女眷相伴,擅自远行,本就是德行有失。我武夷派只是本着侠义心肠代为照料。叶红菱既是你华山弟子的未婚妻,你华山派与叶家不将人看管好了,倒将我武夷派牵连了进来。段辰讲话东西不顾,全无道理,一会儿说瞧见了合欢教踪迹,一会儿又说另有隐情,只不说自己的过错。如今叶红菱踪迹全无,依我看,怕不是你们要将此事含混过去……”
一时周遭议论纷纷,段辰默然不语。
枯云道人肃声道:“段少侠,事无不可对人言。你传信说兹事体大,想要前辈做个见证。此时此处都是各门各派的长辈,有何不能直说。”
段辰拱手道:“正因兹事体大,所以万万少不得孟掌门在场。所以晚辈斗胆,想待孟掌门现身,再做分说。”
枯云久经世事,闻言眉头一皱,随即了然:“也好。既然如此,大家便稍候片刻。”说着转向那弟子,温声道:“不知你家掌门缘何不适?老道不才,倒是通晓些医术……”
那弟子面色不变:“掌门只是身子略有不适,不劳道长挂心……”
有姓子沉稳的,瞧出了其中的不妥:“既然只是略有不适,为何迟迟不来相见?若真的生了重病,还是不要讳疾忌医的好。”
那弟子扭头向身边弟子嘀咕了几声,小弟子领命去了。
宁舒与韩旷躲在隐蔽处旁观,只见在场众人神色各异。段辰静静站着,面色却流露出了几分忧虑。宁舒不禁也忧心起来:“孟连山行事隐蔽,老女干巨猾,这么多年也不曾露出半分马脚。也不知段辰要如何同那姓孟的对峙。”
约莫过了一炷香,那小弟子又回了来,附耳在那应付众人的大弟子耳边说了些什么。那大弟子神色略显惊讶,向段辰含义不明地望了一眼,随即抬起头,正色道:“掌门很快就来,请大家稍安勿躁,先到正堂,饮些茶再叙话。”
众人等待许久,本就焦渴,闻言自然随之而去。
宁舒与韩旷在堂外向内窥视,见侍童奉了香茗上来,与众人一一分了银针茶。宁舒低声道:“那茶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韩旷摇头:“人多势众,他还顾及名声,想来不敢如何……”
君山产茶,银针味若龙井,而绿色尤有过之。荆楚一带的茶商,向来将其奉为珍品。这也是君山派门中收入的一大来源。众人饮了好茶,焦躁之气顿去,有耿直的,更是当面夸赞起来。
那迎客的弟子显然生了个八面玲珑的姓子,与众人寒暄客套,一时堂中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这般只言片语地说着,话题不知怎么转到了叶小姐身上去。那弟子顺势而动,状似无意道:“今日我瞧段少侠,正是一表人才。只是不知为何叶小姐无故只身南下……若能知晓缘由,想必寻起人来,也能有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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