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陵歌+番外 作者:水在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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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猛然睁眼,脸上忽然浮现狰狞之色:“你……”
白夫人从他怀里抬起头,怆然道:“养蛊养蛊,养到头来,也不知是人养蛊,还是蛊养人……”
徐紫雾抬手扼住她的咽喉,却手臂发抖,怎么都钳不住。白夫人一根一根掰掉他的手指,猛地抽出手。
只见她中了羊刃的那只手上,握着一把沾满鲜血的细巧匕首:“涂了药的。药方还是你给的,这只“蝎尾”,也是你送的。”她退了一步,看着羊刃的反噬的黑气弥漫到徐紫雾脸上,静静道:“去和阿檀作伴吧。”
徐紫雾看着她,最终轻轻叹息一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人脸上黑气渐渐褪去了,人也没了声息。
白夫人在他心口和脖颈处探了探,慢慢抽回了手。她起身回头,看着山间云雾翻滚,然后抬起手,将那把匕首丢下了悬崖。
山风凛冽,宁舒见她站在崖上,不禁害怕起来,高声叫道:“姨母不可!”
白夫人闻声,转过头来,淡淡地看了宁舒一眼,脸上已经全无先前的悲恸。她一个人走下来,将徐紫雾艰难地拖到松树间,用剑掘起地来。
宁舒跑过去,想要帮忙,却听她声音平淡:“站远些,他身上有毒。”
韩旷伸过手来,将宁舒的手握住了。两人看着她一个人默默将徐紫雾埋了。最后落土时,白夫人捧土的手停顿了片刻,才将土撒在徐紫雾脸上。
所有这一切都做完,她手上的黑红之气也几乎都褪干净了。宁舒小声道:“姨母……霓……不小心飞走了。”
白夫人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韩旷,冷笑道:“败家子。”
宁舒吃了一记狠骂,神色反倒自在了些,关切道:“那您身上的傀儡蛊……”
白夫人理了理袖口:“不碍事,有虹在我身上。”她看了一眼韩旷,淡淡道:“你的蛊解了,帮我杀人那事,自然也就算了。我这就要走了,但那三个人不能留在这里。你毁我两只要紧的蛊虫,作为补偿,就替我把他们处理了吧。”
韩旷眉头一皱,宁舒却轻轻摇了摇头:“姨母的意思是,怎么对他们,你自己拿主意。”
韩旷这才反应过来。见白夫人似乎对宁舒有话要说,于是主动走远,去看那几个伤者了。
白夫人脱下道士的外袍,顺风一丢,那衣裳就飘悠悠地被吹走了:“你要问什么,一并问了吧。”
宁舒踌躇片刻,终于开口:“您既然一早就决定自己要杀他,为什么还要我……”
白夫人用手指轻轻梳着自己的头发:“自然是以防万一。你能伤他一分,我杀他便容易一分。”
宁舒伤心道:“哪怕我死了?”
白夫人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总觉得自己会死?”
“因为你……”
“我不过是吓唬你。”白夫人平静道:“一个人心中有所挂念,哪有那么容易甘心就死。你生姓随和,但自有底线,只消将刀子架在颈上,我不信你会束手待死。退一万步,就算你不争气,妙音也会动手的。”
宁舒震惊道:“妙音是你的……所以这都是算计好的?你……你就不怕中间出了岔子?万一方才你没能杀他……”
“没有万一。”白夫人挽起头发:“你自己说了,都是算计好的。”
“可人心不是棋子。”
白夫人叹气:“是啊,所以摆布起来,可比下棋难得多了。”
宁舒低声道:“我还是有许多不明白。只是……往事已去,姨母,就不要伤心了……”
白夫人凝视着他:“心死之人,何来伤心之说。小舒儿,姨母只有一句话要同你讲。人心难测,别将自己的真心,系在任何身上。姨母吃过的亏,不想你再吃一次了。”
宁舒却摇摇头:“认定了一个人,其实只是我一个人的事。至于那人如何,那是他的事了。”
白夫人摇头:“你终是吃过的苦头还不够多,罢了。”说着向山下走去。
宁舒急道:“您要去哪儿?之后怎么办?”
白夫人语声平静:“回去。把半夏的墓迁了。这么些年孤零零的,委屈她了。”
“嗯还有……”
“我这张脸?当然也不是真的。”
宁舒不解道:“那姨母真正的样子……”
白夫人微笑道:“你和你娘有八九分像,我和你娘是双生子。”她叹了口气:“可惜,你姓子像她更多些。”她最后深深地看了宁舒一眼,转身离开了。走到远处,忽然从怀中掏出什么,向身后抛来。
宁舒接住,发现是满满一袋金珠。
他鼻子一酸:“姨母!”
白夫人挥了挥手,瘦弱的身影消失在了松石之后。
第48章 上
山顶手脚俱全的只有宁舒与韩旷。面对三个昏迷带伤的人,两人都有些一筹莫展。倚玉药效太强,也不知这些人何时才能醒来。若是留在山上,这里没吃没喝,只有一座带毒的新坟,这几人又伤重难以下山,等于是要他们闭目待死了。
于是实在没有办法,只得两人负着三个人,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走。
唐磊是个胖子,张蔚也生得不矮,这两人都被韩旷扛在了肩上。最轻的沈潇,被留给了宁舒。
两人慢吞吞地走了一段路,宁舒突然想起叶小姐还不见踪影。不过依照白夫人做事的方式,她应该还是平安的。自己与韩旷都找不见她,孟连山就更找不见了。最好那人能同徐紫雾一样早点儿内力反噬,就省得韩旷心心念念他那报仇的事了。
这样分神,脚下便是一滑。韩旷始终留意着宁舒,见他不稳,赶忙眼疾手快地将人拽住了。看了看几乎直上直下的路,韩旷皱眉道:“要么你且在这里歇着,我背这两人下去了,再上来接你。”
宁舒微笑道:“在你眼里,我的功夫就那么差?”
韩旷耳朵微微发红:“倒……倒不是,只是不想你累着。”
宁舒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韩旷望了他一会儿,忽然凑过来,轻轻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吻过了,咳嗽一声,仰起脖颈,中气沛然地长啸起来。
宁舒嘟囔一句:“好吵。”自顾自将沈潇又往背上颠了颠,在长啸声中小心翼翼地往下。没走几步,便听得背后一声叹息:“原来是你。”
宁舒一愣,随即恭敬道:“沈前辈,您什么时候醒的。”
沈潇道:“他要你等在这处时。你且将我放下来吧。”
宁舒面皮虽厚,但此刻不免仍有几分尴尬。他摇了摇头:“山路难行,前辈身上的迷药效力还未过。”
沈潇正色道:“沈家世代居于九华山中,我三岁就能一个人上凌霄峰,有没有内力,并不打紧。”
宁舒心知这种前辈,多有几分傲气,于是也不坚持,将人放了下来。前面的韩旷止了啸声,警惕地望着沈潇。沈潇将他们两个来回打量了一番。宁舒小心道:“前辈,从前盗草的事,是我们事从权宜。晚辈这厢给您道歉了……”
沈潇摆摆手,不在意道:“罢了。后生可畏。”
说着自行往山下走去。
宁舒与韩旷对视一眼,也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没走出多远,便听沈潇道:“徐紫雾死了?”
宁舒点头:“是。”
“千面狐人呢?”
“走了。”
沈潇打量着宁舒:“你上一次说自己是华山弟子,我瞧着功夫并不是作伪。那你可认得一个叫段辰的?”
宁舒犹豫了一下:“段师兄……”一时间心中的疑虑尽皆清晰起来。他干巴巴地望着沈潇:“段……段师兄是很好的。”
沈潇望着远处云雾:“我听说他武功很好,资质也不错。那么人品呢?心胸怎么样?”
宁舒想了想,正色道:“师兄谦谦君子,为人正直……”
沈潇摇头:“你不必尽挑好听的说。”
宁舒想了想:“我讲的都是真的。不过他姓情敏感多思,处事有些优柔寡断。叶……叶前辈是他师父,待他很是严厉。”
沈潇脸上浮现起几分悲伤:“我当年若知道……决计不会……如今时隔二十几年才知道世上有这么个人,他……唉。当年若非我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又怎会如此?可若不那样决断,任她痴缠下去……”他怆然道:“一步错,步步错。我当年捡到她,便不该将她养在身边……”
他语中并未直陈其事,但宁舒已经全明白了。一日之中,听了两件惊天秘闻,震惊之余,又不免有几分伤感。宁舒低声道:“有情皆孽,无人不苦。事已至此,前辈还是想开些吧。”
沈潇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
宁舒犹豫了一会儿,斟酌着开口道:“有件事……是关于孟掌门的。”
沈潇面色转冷:“哦?”
宁舒慢慢道:”我……我听说,这一次正道与魔教相争,是孟掌门……”
沈潇冷笑一声:“不就是盯着盟主之位,想做那个魁首么?手底下有了人,就可以呼风唤雨地做些别的。他倒也算是胸怀大志了。”
宁舒惊讶道:“您知道?那为何还……不过依我看,若论武功人品,前辈才是……”
沈潇精明地看了他一眼:“我年轻时,便从不理这等聚众的闲事。今番也只为自己的旧事而来,与那姓孟的毫无干系。这一代九华弟子太不成器,脑袋上顶着的都是夜壶。看来回去之后,要重整门户了。”
之后几人一路无言。及至行到山下,遇见了那几个守在此处的正道弟子,方将人交了过去。宁舒与韩旷自然不免被问东问西,皆被宁舒半真半假地糊弄过去了。沈潇只是站在一旁瞧着,并未开口。
待那几人医治伤者时,他对宁舒道:“你若有机会见了段辰,便告诉他,我在凌霄峰上等他,盼能与他一叙。”他想了想,又摇摇头:“罢了,也不必特意去告诉他。我叫九华的信使传信给他便是。”
宁舒心知他若叫九华弟子亲自传信,便等同于是认下了他与段辰的传言。潇湘剑一生磊落潇洒,武功,人品,名声,在江湖中皆是极好的。人家提起九华派,倒有一半的敬重是给他的。人言可畏,段辰是小辈,叶夫人是女子,已经闹得如此难堪。沈潇竟然顶风而上,打算自弃晚节,还不知要被骂成什么样子。
但慨叹之余,又不免生出了几分钦佩:“前辈放心。今日的话,除了段辰,我谁也不会说的。”
沈潇淡淡道:“说不说在你。你盗我九华仙草,今日又负我下山,算是恩怨相抵了。若能传信给辰儿,总还是我欠你多些。将来若来九华山,沈某无它相待,一杯清茶而已。”
宁舒心道:“你若知道我睡过你儿子,怕是要将我做成狐皮帽子,我才不去。”但他面上仍是恭恭敬敬的:“多谢前辈厚爱。”
沈潇摆摆手,顺小路去了。
宁舒回头,看见韩旷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奇怪道:“你看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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