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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陵歌+番外 作者:水在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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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古风伪武侠

  韩旷一愣:“我……”他认真想了想,低头呢喃了一句什么,又摇了摇头,只是望着宁舒发怔。
  宁舒正陷在沉思中,也没留意,只是慢慢道:“若是我……我就寻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一个人,清清静静地……”
  韩旷闻言,立刻摇头:“不……”可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走上前去,拉住了宁舒的手。
  宁舒本也没盼他说什么,低头看到两人交握的手,只是微笑了一下:“我想起了一个地方。”
 
第47章 中
  湘阴东面多山,若论险峻奇绝,幽深郁秀,灵芝峰当属第一。只是那山四面环险,绝难登越。功夫差的人,只能遥遥望着,决计不会冒险去那处攀爬一番的。
  宁舒知道这个地方,还是白夫人当年提过。她昔年还在合欢教中时,曾与徐紫雾在此处休憩。他从前一向觉得,徐紫雾冷酷绝情,白夫人仇深似海。二人之间多年彼此算计相杀,不共戴天。可如今想来,仿佛又不是那样。
  韩旷在宁舒指点下找到了一条隐蔽的上山之路。两人潜行之时,竟遇上了几个正道弟子。瞧那样子,仿佛是率先跟踪到此,发现了魔教踪迹,要急着回去报信的。
  宁韩二人远远听着,才知道这一次正道死伤甚众,凡是参与其中的高手几乎都未能幸免。听那言语的意思,要不是魔教临阵内讧,只怕伤亡还会更多。
  那几个正道弟子功夫虽然都不错,但与徐紫雾这等高手显然天渊之别。他们也甚有自知之明,只候在道旁等待援兵,并不主动上山。
  内讧之事意料之外,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徐紫雾多年来以严酷手段对待教中弟子,早就引人不满。只是大家碍于他的可怖,并不敢动手。只是最后出手者竟会是妙音,倒是宁舒不曾想到的。
  人人心中都有不能示于人前的心思。宁舒隐隐觉得自己明白妙音,但那人既然身死,其中的因由也就不再重要了。
  宁韩二人运起轻功上山,只行了不远,宁舒便主动趴到了韩旷北上,理直气壮道:“背我上去。”
  韩旷抬头望望头顶云雾,丝毫不疑有他:“好。”他这些日子进境一日千里,早就不知不觉地成了武林中难得一见的高手。只是他平生与之交手最多的,只有一个仅次于徐紫雾的孟连山。是以一时并不清楚自己的实力。但宁舒见多识广,对此瞧得清楚。如今单论武功,江湖中能胜得过韩旷的,也就那么七八个人罢了。而且拳怕少壮,韩旷年轻体健,当真与上了年纪的高手动起手来,另有一番优势。
  不过就如他们都明白的那样,比武这种事,输赢未必全凭功夫高低。且韩旷的心思,从头到尾只有那么一个,并不在意与旁人争胜。
  宁舒每念及此,都要忍不住轻轻叹息。
  韩旷以为他是怕高,低声道:“你……你闭上眼睛,一会儿便到了。”
  宁舒趴在他背上,下巴在他后颈蹭了蹭:“那一回你背我上山,一路上嚎个不停。今日可忍着些。”
  韩旷闷闷道:“其实现在也很想……真气鼓荡,憋在胸口……怪,怪难受的。”
  宁舒手指摸到他颈下经脉,顺了顺:“省着那点气力,待会儿还指不定要瞧见什么呢。”
  饶是韩旷内力过人,也负着宁舒攀爬了近两个时辰。临近山顶时,宁舒从韩旷背上跃下,两人略平复了一会儿,才继续往山上去。
  灵芝山顶峰皆是巨石,石上郁郁生着许多杂树怪松。两人小心翼翼地隐藏声息,终于在猎猎山风中听到了人声。
  只听枯云的声音缓缓响起:“徐紫雾,你如今穷途末路,老道全你一个体面。自行了断吧。”
  徐紫雾声音沙哑,嗤笑道:“将离,多年不见,你还是这副藏头露尾的鬼样子。”
  宁舒大惊,悄悄抬起眼睛。只见那枯云提剑的手微微发抖,神色却怒火冲天:“徐紫雾!你害我青城一门上下几乎传承断绝,老道敬你也算一代枭雄,怎的如此不识抬举!”
  徐紫雾发冠不知何时丢了,满头银发在空中飞舞。他半身衣衫被血浸透,额心已经出现了散功的血痕。即便如此,仍然不动如山地坐在悬崖边的一块巨石上,似笑非笑地望着眼前的众人。
  宁舒随着他目光望去,见那些神色戒备的高手,个个都是熟面孔。唐门的长老唐磊,松溪派的张蔚,枯云道人,还有……那日在九华山顶,与宁韩二人有过一面之缘的沈潇。
  沈潇守在九华山顶数十年,从来不曾涉足江湖半步,如今出现在这里,当真是耐人寻味。
  宁舒看向他四人,唐磊显然是受了重伤,全凭一股好强之气硬撑。张蔚满身是血,脸色发白,不知伤势如何。便是他们中功夫最高的沈潇,身上亦有伤处。
  唐磊脾气最急。喘过一口气来,当即怒道:“同这等魔头还有什么好说!邪魔外道,人人可诛,大家一起上便是……”
  张蔚神色复杂地看了唐磊一眼,转头向枯云和沈潇恭敬道:“晚辈年幼学浅,不过是途经此处,想看个热闹。既然撞见了,也不好拿主意,只凭前辈吩咐便是。”
  在场都是当世顶尖的高手。他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年轻惜命,各位前辈自己看着办吧。
  枯云道:“那便……”
  一直未开口的沈潇忽然道:“慢,我有一句话要问徐教主。”他是一代宗师,言语中总带着一股潇洒睥睨的气度。可这句话却问得十分犹疑:“你可曾对我义女,下过一种名为“蜂”的蛊?”
  徐紫雾原本神色淡然,听了这句话,脸上却露出了几分讥讽:“蜂?合欢教上下,能得我亲手种下”蜂“的,不过一掌之数。你的义女,该不会是姓白吧?”说着眼珠转向枯云,含义不明地轻笑一声。
  沈潇神色颓然,闭了闭眼:“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动手吧。”说着衣袖一摆,向徐紫雾冲了过去。
  他既然动手,旁人自然不能干看着,余下三人尽皆上前,与徐紫雾战成一团。
  徐紫雾纵已穷途末路,内力散去大半,仍然能以一敌四。只是沈潇疯魔一般,招招皆是舍生忘死的夺命杀招,徐紫雾到底渐渐难以支撑。即便如此,他仍然将唐磊和张蔚双双打得无法起身。
  一时只剩枯云与沈潇二人仍在支撑。
  就在沈潇一式风过幽谷送出,要将徐紫雾拍下山崖时,枯云忽然剑锋倒转,向沈潇喉咙刺去。
  沈潇面色一变,饶是反应敏捷,仍然躲闪不及,胸前被划开了一条长长的血口。他惊道:“道长,你……”
  却见一只小瓶自枯云袖中摔落。一时间山顶甜香漫起。
  宁舒低声道:“是倚玉,不要喘气。”说着以袖掩鼻,皱了皱眉。
  只听“枯云”以女声缓缓道:“这个人,我要亲手来杀。”
 
第47章 下
  沈潇倒在地上,愕然半晌,才低声道:“你果真不是枯云……难道……”
  徐紫雾重伤之下,咳出一口黑血来。他毫不在意地擦了,脸上讥讽之意更重:“千面之狐,也不过骗骗蠢货罢了。”
  宁舒愣怔当场,心中一片混乱:“姨母的经脉早就毁了,如今只是个不会武功的寻常人。僧行江上,妖在镜中……纵然当年她在八位绝顶高手中占据一席,可是……她到底是怎么恢复武功的?”
  白夫人冷声道:“徐紫雾,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话说?”
  徐紫雾淡淡道:“死到临头不假,不过,将离,你以为自己当真杀得了我?”
  白夫人缓缓提剑:“杀不了也要杀。你做的孽,早该偿了。”
  徐紫雾神色自若:“你对自己种傀儡蛊,利用蛊虫强续经脉。我死不死不打紧,你要死却是一定的。你我连下地狱,都是要作伴的。”
  白夫人借着枯云的脸冷笑起来:“是啊,一块儿死吧。”说着飞身上前,剑锋直取徐紫雾咽喉。
  他二人一朝动手,招式间密不透风,走得尽是邪诡路数。宁舒与韩旷在暗处看着,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相助。
  如此在崖边激斗了二十多招,忽然徐紫雾脚下石头一松,人向后坠落。白夫人一愣,本能地伸手去拉。两人指尖相碰,徐紫雾神色一动,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翻身回到崖上。
  白夫人僵在原处,身子晃了晃,仿佛要倒下去。就在即将坠落的一瞬,徐紫雾将人拉回崖上。
  白夫人摔在地上,支撑不住,慢慢软倒在地。
  宁舒这才看见,她手臂已经尽皆黑红一片。
  徐紫雾淡淡道:“我早说过,你杀不掉我,何必白费力气。”
  他坐回崖边,声音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人都是要死的。百年之后,尽皆尘土,谁也不必着急。”
  白夫人咳出一口鲜血,忽然伸手揭开了脸上的面皮。那下头并没有什么绝代佳人,不过是一个容颜沧桑的中年女子。只是五官秀致,与宁舒有六七分像,依稀能瞧出年轻时的美貌。
  徐紫雾看了她一会儿,慢慢道:“当年你若肯乖乖听话,绝不会是如今这副样子。”
  白夫人抬起头,恨声道:“当年?当年我尹州白家镇守南诏,世代忠良。可是却为女干人所害。江湖中那帮人自称名门正派,各个端着君子的面孔,行事却与流寇殊无分别。趁着我家中蒙难,将家产洗劫一空。昏君却将这笔帐也算在我白家头上。最后定罪,一家人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女眷尽皆没入贱籍。我娘病死,大姐遭人凌辱而死,我与小妹在湘南失散。合欢教将我掠走,你又将我自虫窟中救出,授我功夫……我本是感激你的……”她脸上露出了一丝奇异的笑容:“你喜怒无常,行事多变,我也甘之如饴……可是后来你到底让我明白了,人心难测,我在这世上,能相信的唯有自己……”
  徐紫雾语气平静:“你在教中上下筹谋,四处布线,不惜在饮食中对我下毒下蛊,又虐杀我教中长辈……”他柔声道:“将离,你哪里来的念头,能说你是在感激我?”
  白夫人哈哈大笑:“徐紫雾,我平生所见之人多矣,却未有一人如你这般虚伪狡诈,毫无人姓。当年白家的案子,你敢说自己从未吸过一分血?你当面许我承诺,要替我为白家报仇,背地里却以此为交易,向星宿宫交换消息;你说从未有人像我这样,不过因为我是最好的那个炉鼎;你骗我生下阿檀,却将孩子拿去炼药……”她声音渐渐凄厉:“你竟要我感激你!”
  徐紫雾脸上终于浮现起一丝怅然:“你我于修行上本是天造地设的伴侣,但偏偏离心离德。旁的事造化弄人,算是你我倒霉。你看不惯我身边留别的鼎器,将他们一一杀了,我也由着你。但阿檀天生残疾,本就活不下来。我不过物尽其用。能拿去炼药,救得教中万千人姓命,那是他的福气。”
  白夫人摇头,慢慢站了起来:“福气?”她笑了一下,泪水却流了满脸:“福气?”
  徐紫雾脸色几乎有些怜悯:“你看不透,那就看不透吧。”
  白夫人缓缓走近他,跪了下来,眼泪越流越多:“我有身孕时,你也曾请巫祝百般献祭,祈祷平安。阿檀落地时,你也曾日日抱着他不放,满口傻话……那些话中,难道就没有半句是真么?”
  徐紫雾沉默片刻,才低声道:“在那一刻,自然是真的。”
  白夫人俯身痛哭:“你武功天下第一又如何?养出诸多奇蛊又如何?手下教众万千又如何?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
  徐紫雾闭上眼睛:“此刻说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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