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热后,染的风寒没有治,竟也自己慢慢好了。
冷掉的饭菜还能下咽,但夏天饭菜易馊。
宋芷倒不是嫌弃这些不肯吃,只是觉着,被处死和被饿死,总是一个死,就这么死在牢里,似乎也不错。
等孟桓终于找到机会来看宋芷时,宋芷已经饿得人事不知了。
原本那样鲜活的一个人,瘦成了皮包骨头,没有一丝活气地躺在稻草堆里。
孟桓差点为此闹翻了总管府。
犯人还没正式审就无声无息地死在牢里,律令也没规定这一条,事情闹大后,那些看管宋芷的狱卒都受了罚。
这事也正式被提上了议程。
孟桓在那天以后就搜了孟府,将所有宋芷留下的有歧义的纸稿尽皆焚毁,兴顺胡同那些也处理过了。
但孟桓没料到,对方根本没打算在宋芷那儿取得决定姓成果,第二步直接瞄准了他。
五月,这个端午的大都过得很“热闹”,一纸小道消息雪花似地飘出去。
“也速不花反叛了!”
“也速不花要造反了!”
“哎哎,你们听没听说,哈济尔将军与也速不花私相授受……”
“你听谁说的?”
“嗨,京里都传开了。”
“这种事可不能乱说,哈济尔将军犯得着么?陛下那么宠他……”
“你还不知道么,哈济尔失宠了,他如今被一个男人迷昏了头了,事事都以那个男人为先。”
“男、男人……?”
“可不是嘛!哈哈哈哈哈哈!……”
“那绰漫小姐……”
“你不知道,伯颜将军和安童丞相发了好大的脾气呢!”
“啧,忽都虎将军要CAO碎了心了,若说儿子多也就罢了,他可就这一个儿子……”
三人成虎,也速不花谋反的消息,陛下也是今晨才接到八百里加急的军报,转眼满京城都知道了。
消息总要半真半假才让人相信,分不清真相,也速不花谋反是真,那孟桓与他私相授受又是真是假呢?谁能知道?
安童原打算把消息按下,不上报天听,伯颜却不同意,最后世祖还是知道了。
早朝时,御史台的三个御史大夫有两个,联名上书弹劾孟桓,还拿出了书信作为证物,里头有一些语焉不详的内容,看着似是而非,笔记确实是孟桓的。
皇帝当即大发脾气,摔了满地的东西,也不管是不是真的,先把孟桓骂了个狗血淋头,而后指着忽都虎的鼻子:“你看你教的好儿子!”
陛下坚信无风不起浪,一旨夺了孟桓的职,禁了他的足,下令:“查,在查出真相来之前,哈济尔都不许出府半步。”
末了,年迈的老皇帝蓦地想起那个还关在牢里的汉人小子,昏昏沉沉地说:“上次那个叫宋子兰的……”
“又是怎么回事?”他问孟桓。
孟桓跪在殿下,头伏得极低,依旧坚持自己的说法:“回陛下,那也是污蔑。”
老皇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泛着寒光的眸子扫了殿下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一眼,心底也有些狐疑:这一件儿接着一件儿,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下了朝,孟桓随着忽都虎往殿外走,伯颜和安童都恼他得紧,冷哼一声,在前头走得极快。但他们也看出来了,这次,幕后黑手的目标,或许不只是孟桓了。
或许……还有忽都虎,甚至伯颜和安童……
狼子野心,令人胆寒心惊。
“哈济尔大人!”走下殿外的高阶,身后忽地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哈济尔大人请留步!”
孟桓闻声顿住脚,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三十余岁的俊雅男人,正提着衣摆,快步向自己走来,嘴里还在急呼,“大人留步。”
此人竟是赵孟頫,字子昂,乃是从江南征辟而来的南宋遗臣,宋□□赵匡胤十一世孙,秦王赵德芳嫡派子孙,正宗宋廷皇室血统,近来深得陛下宠信。
他拟的设立尚书省的诏书,引得陛下龙颜大悦,得了极高的赞赏。
“赵大人,何事如此焦急?”孟桓顿住脚,向赵孟頫行了个礼。
忽都虎几人见赵孟頫有话要说,便先走一步。
赵孟頫礼数周到,先回了礼,见忽都虎几人走远了,才问:“赵某想向大人打听打听宋子兰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⑴赵子昂即赵孟頫,大家知道吧,我就不多解释了,赵孟頫来打个酱油,未免有损大文豪形象,不会多写,免得他的粉来找我233333
⑵也速不花叛乱是在1288年,也就是至元二十五年,两年后,这里提前了。
这是昨晚的更新,今晚还有一更的
第124章 君子偕老六
听得宋子兰三个字,孟桓反射姓的警惕起来,眼睛微眯,轻声反问:“赵大人怎会对区区一个平民百姓感兴趣?”
赵孟頫神色有些为难,四下看了一眼,道:“孟大人,此处人多眼杂,借一步说话。”
事关宋芷,孟桓没有不去的道理,当下两个人便一前一后,向宫外走去,寻了处僻静私密的茶楼,要了个包间,靠窗坐了。
赵孟頫身为皇帝跟前新晋的红人,竟然亲自为孟桓斟茶。孟桓却不想跟他磨磨唧唧的,大马金刀地坐着,开门见山:“赵大人,孟桓一介粗人,你若有话,不妨直说。”
赵孟頫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见孟桓爽快,并不再绕弯子,问:“孟大人,赵某想请问一下,贵府的宋子兰,可是名芷?”
孟桓不耐的神色倏然变了,他记起,宋芷的爹爹原也是宋廷大员,因主战被贬,才做了铜陵小小一知县,赵孟頫的身世是全大都都知道的,赵宋皇室嫡系子孙,曾经这样尊贵的身份,说不准真与宋芷有过交集。
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孟桓却突然想到了救宋芷的法子,他们文人的事,就让他们文人去处理,将宋芷从麦里吉台摘出去。
因此孟桓挑了眉,问:“赵大人如何知晓?”
“果真是?”听得孟桓的话,赵孟頫原本还惴惴不安的心,忽地被惊喜充满,他没料到,他竟真能再遇到宋芷。
孟桓抿唇,点了一下头。
赵孟頫又问:“不知他家里如今还有何许人也?他爹爹可叫宋修文?”赵孟頫连珠炮似地问了许多问题,都是来证明宋芷身份的。
孟桓听着,心里也有了数,一一作答后,孟桓问:“敢问赵大人是何时与子兰相识的?”
发现赵孟頫是敌非友,孟桓的态度亦有了转变。
赵孟頫却注意到孟桓对宋芷的称呼,“子兰”,亲昵又自然。
“这就说来话长了。”赵孟頫说,“子兰出生时,才这么大,”赵孟頫比划了一下,“我还抱过他呢。”
原来,宋修文原是户部侍郎,兢兢业业,为国为民,鞠躬尽瘁,赵孟頫的爹爹赵与告与他关系匪浅。
宋芷出生时,宋修文一家还住在临安,那年赵孟頫十岁,宋芷还没有表字,赵孟頫就“阿芷,阿芷”地叫他。
宋芷幼年时,与赵孟頫是时常见面的,关系比较亲厚,虽因年龄问题,玩不上到一块儿,赵孟頫倒也愿意偶尔哄哄这个弟弟,教他写几个字。宋芷刚开始习字时,赵孟頫的书法尚还稚嫩,当起小夫子来,却有模有样。
后来,宋芷一家被迫离开临安时,宋修文先提前给宋芷取好了表字,叫子兰。
赵与告对宋修文的被贬深表痛心,却无能为力。而赵孟頫也从小没了一个成日追着他叫赵七哥的跟屁虫。
后来,蒙军攻破了襄樊,大军直逼临安,整个大宋就乱了起来,通信受到极大的阻碍,偶尔赵与告还能收到几封从铜陵来的书信,日子久了,战事吃紧,书信就再难过来。
赵孟頫因此断了与宋家的联系。
后来,他听说宋修文战死,死前把妻儿送了出去,这些年便不知所踪了。赵孟頫一度以为孤儿寡母都在战火中不幸丧生了,没想到今日竟忽地听到了宋子兰的名字。
听了赵孟頫的话,孟桓许久没有言语,赵孟頫以为他不信,便道:“如今我也不是什么王子皇孙了,只是一介平民,有幸被陛下赏识,才得以听到子兰的消息,孟大人便满足我一个心愿吧。”
实际上,孟桓却想的是,原来他的子兰,也曾是名门贵胄,锦衣玉食,能与皇室子孙称兄道弟的。
如今却落魄至此,因为受他的牵连而锒铛入狱,衣食无着。
“孟大人?”见孟桓没有反应,赵孟頫叫了他一声。
孟桓猛然回神:“怎么?”
赵孟頫:“赵某想问问,子兰如今是什么情况,陛下方才说的是什么?”
孟桓遂捡重要的,大略说了说。
赵孟頫听了,叹了一声,苦笑道:“子兰可真与他的父亲一模一样,脾气又倔又硬,非要撞得头破血流才好。”
“唉!”他长叹一声。
孟桓唇角带着苦涩的笑:“我也曾数次提醒过他,可他从来不听,偏要一意孤行。”
“此次受我连累,东窗事发……”
这话说得微妙,赵孟頫新入官场,对目前大都的局势不大了解,不解道:“此话怎讲?”
孟桓却不便对赵孟頫讲,赵孟頫也不追问,只是两人谈了这半晌,赵孟頫却慢慢觉出些不寻常的意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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