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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风帆一点万千回 作者:涿然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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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破镜重圆 虐恋情深

直到泪滴子砸到手背上,似在心头怦然作响,顾少白才豁然清醒,他拢起袖子抹了抹脸,露出一个纯净无邪又很痞的笑,“不好意思,阳光刺眼,让您见笑了!”
慕清沣的脸上笑容未散,“哦”,他愣了愣,险些把台词给忘记了,“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敢问公子何人,有如此琴艺,佩服之至。”
顾少白怔怔地看着他,这番场景,前世今生他都回忆过很多次,如今重演,仍卷起胸腹波澜。只是,这一回偏偏不能按照他的剧本来。
他轻笑一声,都懒得用敬语,“不敢当,顾少白。”
慕清沣故作惊讶,“我当是谁,可将此曲弹得如此精妙,原来是名冠京陵的顾公子。难怪古人有云‘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呢,可不就是此种情境么!”
顾少白心下恻然,真真如此。方才,他故意弹错几处,慕清沣居然都未听出来,看来对于音律这方面,的确如莫冉所说,慕清沣是通而不精,他大约堪堪听得出是首《长清》。而这些夸奖的话,大约都是一早就编排好了的。
顾少白冷冷瞧着,下一句应该就是想要结识之类的话了。
慕清沣现在对那份情报颇有疑虑,怎么看怎么和情报上说的有出入。情报上说,顾少白心志单纯,为人和善,喜着素衣,可是,他打量着他的穿着,这,像么?还有,他唇边那抹冷笑,这是和善么?
慕清沣看顾少白一点起身相迎的意思都没有,只好也捡了张窗下的椅子坐下,轻咳一声,笑道,“今日能在此处偶遇有‘皎如玉树停帆客’之称的顾公子,可真是三生有幸啊,在下与公子一见如故,不知能否与公子交个朋友?”
顾少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三生有幸,呵,我看是三生不幸才对!
他半垂下眼,强行压制住想扑上去咬他一口的冲动,良久,才沉下胸中翻来滚去的怨怼,冷笑着开口,“‘皎如玉树’?哼,市井传言,不足为信……您看看我,比起玉树,更像孔雀吧”,深吸一口气撩起眼皮,斜睨着他,“我不过是虚有其名罢了,与您相交,我才是孔雀开屏,自作多情了呢!”
纵是久经沙场又居庙堂,慕清沣还是被他这一锤一锤的阴阳怪调击得莫名其妙,一时间瞠目结舌,竟是无言以对。
顾少白看他笑容僵在脸上,极其不自然的神情想掩饰都掩饰不住,竟然有种报复般的快意。
 
 
 
 
第19章 拒琴
突然,斜刺里传来明约的一声轻咳,,他在一旁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自家少爷今天这是怎么了,对这位初次见面的年轻公子好像有着很深的敌意?那表情那语气,大有不把这人噎死在这儿不算完的势头!
明约这声咳嗽,把顾少白惊醒了。出气倒是出气了,却也有些后悔,如此令慕清沣下不了台,可不是把二人相交的路都堵死了么,慕清沣在自己这里得不了好去,岂非又生出别样心思?
他顿了顿,不由得把手指缩回袍袖之中,攥成了拳头,硬逼着自己挤出一丝笑容,也不管难看不难看,站起身作了一揖,放柔和了声音,说道,“少白唐突了,敢问公子贵姓大名。”
慕清沣看他换了脸色,虽不明白刚刚是为何,却还是立刻就躬身还礼道,“不敢,在下周沣……”
不一会,王奉春亲自送了茶上来,慕清沣揭开茶盖,一股子清香扑鼻而来,看盏中茶叶,条索匀称,根根舒展,色泽绿润,展平挺直,汤色明亮澄澈,叶底嫩匀成朵
慕清沣抿了一口,醇厚香美,口舌生津,回味甘中微苦,他心中奇道,自己身居王位,各色名茶如数家珍,这一种却是从未见过。
他望向王奉春,“王掌柜,在下走南闯北也做过些茶叶生意,可是这茶……却是未曾见过……”
王奉春为他续满杯,笑道,“让周公子见笑了,这个啊,可不是什么名茶,只是寻常的‘罗山云雾’罢了,只因顾公子喜欢,小老儿才煮了来……”
慕清沣暗道,这样的普通茶叶是不够资格进内务府库的,难怪自己没有见过。话说回来,这顾少白还真是与众不同,富贵人家谁会喝这种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便宜茶!
寒暄几句后,王奉春退了出去,平安也不知道去哪里玩了,屋子里只余了各怀心事的两个人。
顾少白一扫方才的尖锐,对慕清沣有问必答。很多时间他都是安静地听着,面带笑容,偶尔也适时地说些京陵的风土人情和茶余饭后的笑话。
接近正午的阳光,分外明亮,把天地间的一切空虚盈满,慕清沣背向窗台,望向对面少年,他静静坐着,微微晗首,像隐藏在烈阳下一道孤清飘逸的影,喝茶时长睫半阖,眼缝中是深不可测的零碎星光。如果不看那身披红挂绿的衣裳,还真像那幅小像,言念君子,温润如玉。
不知为何,慕清沣深切地感觉到,顾少白周身围绕着浓重的防范气息,不是对别人,恰是对自己。可是,明明,他们是第一次见面。
顾少白胸有万千沟壑却再不敢表露,唯有装模作样地坐着,心中腹诽,却舌灿莲花。
终于,日影西斜,顾少白起身告辞。
慕清沣忽道,“顾公子留步”。
顾少白停住脚步,回头笑道,“周兄还有何吩咐?”
慕清沣把王奉春唤了过来,“王掌柜,这‘九宵环佩’我要了,麻烦您差人送到顾公子府上。”
顾少白面上不惊不喜,只冷声推辞道,“此物贵重,少白无功不受禄,愧不敢当……”
慕清沣道,“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已。此琴虽有价,却也难抵我愿与顾贤弟的倾心相交之情,区区一琴而已,少白再莫推辞了。”
此情此景,流光重现,慕清沣的温言笑语如一柄利箭,穿越溯回时光,再度刺进胸膛,无情搅动血肉,摧心挖肝般地疼。
顾少白刚松开手指,就觉得指节酸疼痉挛,想是拳头攥得久了,他默默地稳了心神,再不想承这份虚情假意。
他鼻尖上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脸颊蒙上一层绯红,突然转头向王奉春说道,“王掌柜,此琴从何而来?”
王奉春不知他何故突然问起此琴来处,怔了一怔,方才答道,“此琴乃是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客人放在这里寄卖,敢问顾少爷有何不妥?”
顾少白纤细指尖抚过琴身,缓缓说道,“如我所料不差,此琴乃是赝品。”
他不理二人惊讶的目光,自顾自说道,“传言‘九霄环佩’曾被前代晋商公所获,他曾令部下敲起牛角唱歌助乐,自己则奏起‘九宵’与之呼应,牛角声声,歌声凄切,‘九宵’则奏出悲凉的旋律,使两旁的侍者个个感动得泪流满面,其中一个侍者不能自己,手中酒具跌落琴头,生生将‘泠然希太古’之泠字一点敲去,此其一;‘九宵环佩’通体紫漆髹面,漆中掺以茅胶,茅胶者,薯蓣之别种,其汁若髹漆,可以合离而萃涣,终生不得裂也,此其二……”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王奉春,“恕我直言,王掌柜,此琴‘泠’字上未缺点,琴板处有裂痕,恐非真品”,他转而瞟了一眼慕清沣,笑道,“幸亏只是寄卖而已,王掌柜,这单买卖还是不做的好,难保那藏头露尾的寄卖人,有什么不良企图呢!”
王奉春的目光轻不可察地扫了一眼慕清沣,顾少白看在眼里,却全当不知,和慕清沣微一拱手,便出了“方远斋”大门。
慕清沣站在门口,望着那浓墨重彩的身影渐渐没入阳光之下,像是忽然就从一场五彩斑斓的梦境中醒过来一样,颇有些耐人寻味。
重回了茶室,喝那一盏冰凉的茶,人走茶凉,苦涩的味道渐渐弥漫在齿缝之间,忽觉,这位顾家三公子,真是难以看透。若说他心机深沉、狡黠多变,明明那一双眼睛格外干净清澈、净无瑕秽;说他涉世未深、天真单纯,却明明腹有千机、难于窥测。
不多时,周平走了进来,他轻声问道,“王爷,事情进展得不顺利?”
慕清沣略点了点头,“周平,那张琴,是真品么?”
周平沉声道,“千真万确。”
慕清沣回府不提。
顾少白走在半路,突然停住脚步,招过来平安,低低地跟他耳语了一阵,拍拍他头,与平安分道扬镳,进了街角一家专卖文房四宝的店铺。
随便挑了一柄素白扇面的折扇,便走了出来,信步往“王生记”糖葫芦店走去。
挑灯之时,周平回来了,将那张“九宵环佩”往旁边条案上一搁,垂手侍立在侧。
慕清沣正在灯下翻着一本名册,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才阖上名册,问道,“琴拿回来了?”
周平道,“王爷,可真奇了,您走后不久,顾少白那个跟班小厮便折返回去,跟王奉春说了一番话,好像是故意寒碜咱们似的……”
慕清沣一挑眉,“哦,他说什么?”
周平学着明约说话的腔调,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我家公子要我来跟王掌柜道个歉,说他学艺不精,一时疏忽,把名琴‘号钟’牛角砸琴的典故给安‘九宵环佩’身上了,而且,紫漆髹面的琴板,如遇地域更换,或可有裂纹,年月一长便会自动弥合,所以这琴不是赝品!我家公子还说了,他牛目识草有眼无珠,看来,与此琴无缘,还是留待有缘人吧!”
月光浮霜,长灯烛光,在绡红纱罩里荡漾。
慕清沣目光望着烛火,眸子里光芒闪烁,他看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竟未曾料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竟也有这般心思,能以此种以退为进的方法拒人千里之外。心神一荡,一丝晦暗不明的笑意,浮起在唇边,顾少白,你还真激起了本王的好胜心!
慕清沣重新翻开名册,提笔勾画了两下,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问周平,“平叔,那件事可有眉目?”
周平道,“我查遍了卷宗,还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当年因服用假‘鹤辛草’而薨逝的李贵妃什么东西都没留下,伺候她的宫人也死的死散的散,贵妃之子当年也才四岁……”
“嗯”,慕清沣停了笔,想了想道,“我就是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劲,如果说,宇亲王此举就是专门为了嫁祸我外祖一家,从而扳倒我的父王,有点说不通,我父王当年在朝中根基颇深,与宇亲王几成犄角之势,怎会因这点差错便失去皇上信任?”
他望着明灭烛火,叹口气,“虽然本王的父母皆因此事先后离世,可是凭心而论,此案疑点重重……”
然而,最终宇亲王一人得势,肖府一蹶不振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挥手示意周平退下。
点滴更漏,昏黄烛火,将那一笼萧条侧影,衬得愈发孤寂。
然而顾少白这厢,却是正与方清池欢声笑语。
桌上一碟山楂糖,一颗一颗暗红溜圆。
二人谈笑风生,顾少白嘴巴不停,一边讲京陵的风物,一边往嘴里塞山楂糖,不一会儿就牙齿发酸,连喝水都觉得嗖嗖发凉。
他站起身,喝了口酽酽的热茶,这才离了方清池的屋子回了自己卧房。
椅背上还搭着那件大红大绿的衣裳,顾少白看了半晌,忽然就无声地笑了出来,整整一天,压着自己不去想慕清沣,不去想那些的烦心事,可是,夜深人静,久别长相忆,那思念的孤舟偏偏就划了夜色挤进来。
白日里那般痛与恨,忽然就淡了,像风把指尖的沙拂尽,只剩厮磨过的淡淡伤痕。明天,也许,未及愈合的伤口在烈日下仍会迸出血花,面对的仍是将自己十七岁碾碎的痛楚,可是,暗夜里,曾经的年少萌动,深刻钟情仍是嵌入骨髓的一抹泪痕,有血液的滋润,永难干涸。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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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暗器
顾少白喝着茶,一脸嫌弃,“莫小侯爷,叫我出来有什么事?本公子可不像你这么空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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