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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 作者:蝎子兰(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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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朝堂之上

  天边有旗。
  炽火色,绣金字,拂风纵横飞舞——晏字旗!
  晏字旗越来越多,赤焰焰焚天而燃。
  首领登城,看得目瞪口呆。金兵装备都使用晏军的,总不至于连旗也用晏字旗?
  可是晏军十年没出过长城了。
  阿特拉克绰部一愣,连阿福齐和尔垂都愣了,晏军何时出关的!阿福齐大叫:“全力攻城!”
  阿特拉克绰部更多的士兵扑向城门顶着,晏字旗越烧越近,首领这才看清晏字旗后面还有另一面旗:
  天雄。
  天雄军?
  金兵探子跑回来:“约三千人,大部分是步卒,不是骑兵!”
  尔垂冷笑:“十年没见乌龟出壳了。突然出来,想干什么?趁火打劫?”
  阿福齐却琢磨事情不对,晏军缩收城门很少主动出击,这帮不见经传的天雄军是谁的军队?阿福齐一挥手:“步卒继续攻城,骑兵跟我过来!”
  尔垂道:“何须用你?我上去看看。”他年轻气盛,从未经历过失败,领着骑兵队便冲了上去。
  尔垂领着铁骑奔腾上前的那一刻,阿福齐就知道,不好了。
  很多年之后眼下所有的惨烈变成了史书寥寥几笔,这一年,这一天,天雄军一战成名。
  惨烈的步卒对骑兵,血屠阿特拉克绰城外。死亡和恐惧以及血腥都失去记录,只有剩下荣耀。
  山西巡抚陆相晟率领三千天雄军大破女真铁骑,十年之内,步卒对骑兵第一次惨绝人寰却无需置疑的胜利。天雄军有最出色的战士,只是天雄军没有马,只有命。骑兵飞踏过去弯刀砍在骨骼间,天雄军就跟不知道痛一样把骑兵拽下马。骑兵一旦离开马死路一条,骑兵被自己的爱马一脚踩穿肚子。
  天雄军杀至近前,大萨满指着那个满脸血骑在马上的男人大叫。他的叫喊透着巫音,飘渺的呐喊空灵透彻:沾上这个男人,就会死!
  杀戮是祭神的仪式,神睁开眼,看到大地上血污烂泥,不见雪色。
  那个满脸血膂力惊人的男人一枪把尔垂打下马,对着语无伦次大喊大叫的大萨满微微一笑。
  阿福齐知道自己杠上硬茬了,已经很多年没在晏军中看到这种骨头。天雄军,他记住了。尔垂重伤,他只感觉到迎面一阵风,这阵风瞬间又成为千钧重锤,重重把他打下马。他是重骑兵,一旦摔下马自己爬起来都困难。阿福齐纵马上前一探枪,尔垂伸手抓住枪杆,阿福齐拍马拖着尔垂转身就跑,身后的骑兵瞬间涌上来拖住陆相晟掩护住他们。
  阿福齐不能让尔垂死在自己跟前,尔垂是黄台吉的大儿子,自己的兄长阿敏刚刚被黄台吉弄死,自己的父亲哈齐……曾经差点降晏。
  尔垂死了,阿福齐完了。
  “撤军!撤军!”
  金兵撤走,大萨满离去前,盯着那个皮肤白皙孔武有力的男人看。
  “沾上他就会死。”大萨满喃喃自语,“他从神身边来。”
  天雄军,胜。
 
第237章 
  尔垂被陆相晟一枪打下马伤势严重, 金兵撤军之后阿福齐焦头烂额。沈阳现在内部清洗, 正蓝旗大小军官被洗掉了一千多人。他本来就跟黄台吉的弟弟阿獾走得有点近,阿獾跟哈齐一样,差点成为建州继承人。哈齐被努尔哈济囚禁至死,阿獾没被黄台吉整死目前也元气大伤。阿福齐是个圆滑的人,他的出身却总是在逼他表明立场, 因为他的父亲差点降晏, 他就是个叛徒的儿子。
  大萨满口中发出辽远的声音, 他一甩铜铃, 铃声不大, 却在风雪中清越激荡。
  阿福齐在帐中大骂:“那个人是谁!出沈阳之前怎么从来没人告诉我有什么天雄军!”
  尔垂抽气一样喘息,嘴边鼻孔有粉色血沫。被惊人的力量当胸一枪,阿福齐害怕尔垂被他自己的胸骨或者肋骨扎肺。
  大萨满并不惧怕阿福齐的怒火,他谁都不怕, 在寒风中走着奇异的步伐,身上缠绕的彩带飘荡飞舞。
  “他是谁……他是谁……”
  建州缺医生, 萨满随军大多数时候是当医生用的。阿福齐一口怒火压在胸腔, 到底也不敢真的对着大萨满发出来。尔垂快没气了,阿福齐急得打圈, 这还能回沈阳吗?
  大萨满闭着眼,古老的咒语悠扬吟唱,唱的在场所有军人毛骨悚然。大萨满在跟世间万物对话,直接穿透了他们的皮囊。他们的灵魂第一次被如此直视,只能战栗。
  “陆相晟, 他会自杀的,他快自杀了……”
  阿福齐恨不得薅着大萨满的领子把他拖进来给尔垂看看,黄台吉大儿子奄奄一息!
  大萨满闭着眼一歪头,非常迷惑地站在风中。
  “不对……陆相晟身后有人,比他还魁梧的男人,像守护神……不该出现,不该出现……”
  阿福齐忍无可忍:“您进帐看看大贝勒!”
  大萨满瞬间转脸对着阿福齐,没有睁眼,阿福齐却差点没忍住往后一退。
  大萨满用虚无缥缈的声音轻轻微笑:“陆相晟死了,大贝勒就会没事。”
  阿福齐全身发抖,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愤怒,难道让他现在回去杀陆相晟!
  大萨满站在风中,又一摇铜铃。
  陆相晟身后魁梧的影子瞬间睁开眼睛,大萨满吓得往后一仰:“这到底是谁!他不该存在!”
  阿福齐已经听不懂大萨满在胡扯什么了:“快去周围看看有没有什么懂治疗的人,没有咱们就连夜拔营去最近的金兵驻地!”
  阿福齐不敢看尔垂的胸前,尔垂的护心镜都被陆相晟给打凹了。阿福齐征战这么多年,这种非人的力量,第一次见。
  金兵撤走,天雄军伤亡过半。关内需要一次大的胜利,白敬活捉高迎祥。长城外亦需要一次胜利,哪怕是用血肉来换。陆相晟冲出长城就没想过要回去,大晏异常需要一场步卒对骑兵的胜利,因为晏军缺马,晏军只能寄希望用命搏骑兵。陆相晟在千军万马里第一眼就看到了尔垂,他不认识他,但是他认得尔垂身上盛气凌人的架势。年轻人马上功夫扎实,可惜他轻敌了。这个毛病会害这个他一生,直到他死亡。
  金兵迅速撤离,步卒根本追不上。陆相晟骑在马上,摘了头盔,一回头看他领出来的天雄军,个个都是他悉心训练出来的,今日,他领着他们出来送死。陆相晟攥着缰绳,血漫过眼角往下淌:“给研武堂发战报!阿特拉克绰救下来了!”
  山西巡抚陆相晟领天雄军出边关破女真骑兵。阿特拉克绰部验证印信,用火铳对着陆相晟:“你自己一个人进来!”
  陆相晟骑着马,往里走。城墙上的人以为陆相晟穿着红甲,进了城门才发现,那是铠甲上披了一层血。
  阿特拉克绰部首领根本看不出来陆相晟其实是个文官,被他惊人的膂力折服:“没想到你是大晏的将军。你们已经很久没出长城了。”
  首领很实诚地告诉陆相晟,金兵想屠城,因为他们无意间挡在了一条商道上。截获的米面骡车他们不会归还,因为理论上来说他们抢的是建州。火器几乎用光,但是还剩几箱子废雷,完全用不了。
  陆相晟一看那几箱子“废雷”,眼前一黑。
  “有机括,但按不下去。”首领想演示给陆相晟看,被陆相晟一把薅住手腕。
  “不用了。别碰。”
  你命大。陆相晟心想,你真的摁下去了,不用金兵来屠城。
  “阿特拉克绰部不能在这里呆了。你们最好赶紧离开这里。”
  首领被寒风皴得树皮一样的脸上只有迷茫。又迁徙?迁徙到哪里?冰天雪地,伤员老弱妇孺走不了多远就会死。首领扯着陆相晟的枪,一句话说不出来。很久之后,他很费劲地问:“哪里能容下我们?”
  去鞑靼和土默特部来不及了。草原现在是千里雪野,活物熬不过一夜。金兵迟早还得来,再来一次阿特拉克绰真的要被屠干净了。
  陆相晟一戴头盔:“你们收拾东西,跟我进宣府。”
  首领一愣:“进长城?”
  陆相晟攥着长枪:“是,跟我进长城。长城保护你们。”
  天雄军的参将一把拉住陆相晟,压低声音咬着牙:“陆巡抚,袁应泰的教训正在眼前。收容蒙古难民,结果呢!您想把宣府拱手让人么!”
  陆相晟平静地看他,什么都没说。
  宣府大同作为防线,已经名存实亡很久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几箱“废雷”上。连他都没见过几次的振星,居然就已经出现在走私的商道上。
  陆相晟完全不敢想。
  阿特拉克绰部迅速收拾整齐扶老携幼抬着伤员撤离旧城。长长的队伍沉默地跟着天雄军走,极远漠北来的寒风恶狠狠地追着他们撕咬。天雄军最后撤离的人追上来,对陆相晟耳语:“埋好了。”
  陆相晟点点头。
  队伍满怀憧憬地加快速度,无论如何要挣扎着度过这个寒冬。数千年的庇佑就在眼前,这一次,希望它能再一次庇佑向它祈祷的人们——
  “进长城!”
  陆相晟率三千步卒破建州骑兵,北京仿佛一惊:原来晏军对上金兵是可以胜的?
  被人摁在地上用鞋底踩脸踩了十年,都忘了以前的自己什么模样。
  摄政王看着眼前用研武堂驿马送来的东西,面色铁青站起来往外走。王修一看坏了,拉住李奉恕的袖子:“老李,你去哪儿?”
  王修明确感觉到李奉恕的滔天盛怒。李家人不能遇见背叛,背叛最让他们发疯,摄政王曾经多寄予工部希望现在就多狂怒。王修搂着摄政王的后腰,眼睛一热,埋在摄政王背上。
  那么好的振星,那么好的火铳和火炮,那是老李全部的希望,工部要什么老李给什么,为了造火器的建铁老李不惜一切。
  现在看来,竟然是大晏在研究灭亡自己的武器。
  那么好的火铳和火炮,以后是不是统统都要对着大晏?
  摄政王站在门口,没有表情。
  “你看,那是什么?”
  王修没回答,摄政王自言自语:“这是大晏士兵的血和命,大晏军队的脸面和骨气,还有咱们大晏朝廷的尊严和国体。振星居然都能走私……”
  摄政王低笑起来。
  王修收紧胳膊,搂得更紧:“殿下别急,殿下别急,殿下听我说。我觉得这事有蹊跷,我们先找人来询问,就算是工部里有内鬼,也不必打草惊蛇。”
  锦衣卫的人穿过工部的工坊直接带走李在德和郭星起。工坊其他人吓坏了,被锦衣卫带走能是什么好事?
  郭星起是真吓着了,他没想过有一天还能跟锦衣卫打交道。李在德很镇定地挡在郭星起的前面:“别害怕。问你什么你照实说。”
  锦衣卫并无固定衙门,李在德和郭星起稀里糊涂被领到一处只有一进的小院。司谦其实是个很客气的人,他越客气就越吓人。郭星起胖大个汉子缩在李在德身后,李在德护着郭星起,仰着下巴:“司指挥,我是他顶头上司,你有话问我便是,我不知道,他更不知道。”
  司谦上下一扫李在德:“李巡检,陆巡抚大破建州骑兵,这事儿你知道。”
  李在德梗着脖子:“知道。陆巡抚了不起。”
  司谦平静:“陆巡抚抄了一条走私商道,发现了……这个。”
  一个锦衣卫抱着一枚沉重的火雷过来,李在德转头一看,差点昏倒:“这不是振星?”
  司谦点头:“正是。”
  李在德急得嗓子里有血腥味,难道是工部漏出去的?他想起旭阳告诉他,建州金兵用的其实全是晏军的火器,就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私出去的。李在德电光石火之间甚至想,他的德铳要是被人调转了铳口,瞄向大晏,他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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