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道了一声是。
傅浓墨便啧啧叹了一声,道
“这可真是受尽委屈了,哥哥新婚大吉,做弟弟的却在街头巷口等着人来解救,素来听闻将军府不大看得起地坤,看起来传言不假。”
那随从便又附和。
傅浓墨便原地踱步,一边又远远的看着那蜷缩在墙边的妙人,一边想起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转过身,伸手便指了一个人,咳了一声,说
“不必忍耐了,幕天席地,且与李小公子快活了,明天我登门替你去求亲,跟了我傅家的子弟,总比什么乞丐野狗糟蹋了强。”
那被指到的人便好似受到了惊吓,虽然也被这甜腻的桃花香气撩拨的心潮涌动,但是到底知道对方的身份,且东家在场,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因此压制着。
傅浓墨话音一落便转身离开,好似避嫌了。
那手下便万分的受宠若惊,不曾想到东家竟然将这样的好事送到自己的身上,于是连连道谢,又说甘心生生世世为傅家出生入死的话,傅浓墨便哈哈大笑,只是摆了摆手,也不多说话。
那手下便也忍耐不住,快快的走了过去,到了怀瑜身边的时候,衣衫已经解开了大半。
怀瑜模模糊糊的看着,无力的伸出手,想要抗拒,却一点力气也没有,那手指伸出去,在这样的气息之下,又更像是邀请。
而他的脑子也时而清醒,时而不清晰,这陌生的人好像是他最爱的人了,和最爱之人欢好,为什么要抗拒呢。
怀瑜咬了舌尖,一点点的清醒,要逃离这陌生的天乾,却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其人一下子扑了过来。
怀瑜只能绝望的闭上了双眼,却没有预料到的衣衫被扒开的情形,而是听到一声惨叫。
那叫声实在太惨烈,又距离怀瑜如此之近,他的耳朵差点聋掉。
怀瑜睁开眼,便看到那人瞪大双眼看着自己,而后一下子栽倒在自己的面前,身躯之下流出鲜血。
怀瑜一动不敢动,手指触碰着地面,沾染了水汽。
那是霜。
天地之间起了寒霜,白色的寒霜从远处覆盖而来,霜是没有味道的,唯有一点淡不可察的水汽弥漫在怀瑜的鼻息中,一层一层的将他全都包围。
有天乾的味道,是霜。
这霜气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把一方天地包围的严严实实。
傅浓墨一行人停在街口,借着树上的灯笼看清了一行人穿着朱红色贴金箔衣物的随从,又看了看面前轿子的摆设,便停下脚步,弯下腰行礼
“草民傅浓墨,见过太子殿下。”
那轿子只停了一停,随后便又径直往前走去,并没有任何人和他说话。
直达一行人马全都离去了,傅浓墨才起身,回头看了一眼那往前走去的人马,呵呵笑道
“太子如今,如今是连场面,也越发不肯做了。”
那身边的侍从却已经颤抖,他看得出这马车行进的方向是他们刚才出来的位置,又开口颤声说道
“太子,阿福——”
傅浓墨便抚了抚衣袖,略略惋惜的说道
“撞到了太子的手中,大概是要死去的。惊蛰破春,乾坤混乱,此乃天性,非人力可控。只是可惜了我一番苦心。”
他的话音落下,那随从便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着,傅浓墨回头看了他一眼,便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并不在意的说道
“别想了,先去宫中见过君后才是正事,你去宫中和君后说那批药材已经过了江,明日一大早便能运入宫中,请君后放心便是了。”
随从便疑惑道
“您不去吗?”
傅浓墨便叹道
“太子未曾依照计划去明月楼,那等在内里的人总要要人去安抚。圣上千秋万代,必然会好转过来,君后实在是为情所迷,才觉得圣上时日无多。你去了之后,不必说太多话的说,只需要听着君后□□就是了。”
那随从道了一声是,傅浓墨便长叹着离去了。
那轿子最终停在距离怀瑜十步远的距离之外,那被暗器取了性命的天乾的尸体已经被运走,只有地上一滩血水,怀瑜一只手指浸染在血水中,另一只手已经伸入自己的已经之内,他已经衣衫不整,所有的人都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不敢,也不能去看。
赵稷从轿子里出来,带着一点的无奈走到怀瑜身边,刚一伸出手,怀瑜便打了一个哆嗦,眼神迷离的看着赵稷,又凑到他的面前,有些魔怔的说道
“霜……”
赵稷好似什么也没有听见,直接无视了怀瑜那一点聊胜于无的抵抗,抬起他的手指,用布巾把手指上沾染的污血擦拭干净,而后布巾便被抛弃在血水中。
然后伸出双手,很轻易的把怀瑜抱了起来,怀瑜下意识的便伸出手搭在他的脖颈上,又蹭着他的脖颈,闭上眼睛,默默地流出一滴泪来,又轻声呓语
“真凉的霜啊……”
这样凉的霜,像是已经冰凉的心。
此夜过后,他李怀瑜便不是李怀瑜,而是不知道什么猪牛鸡鸭怀瑜了啊!
☆、那个夜晚,难捱
赵稷将李怀瑾放入车轿之中,便下令让人驾车回去太子府,不必去原先要去的地方了。
说完之后,便进去轿子里,趁着怀瑜扑过来之前,很有先见之明的伸出一只手抵着,另外一只手从一旁的盒子里夹出了一只药丸,不由分说的塞进李怀瑜的口中,又递过杯子给他,让他将药丸和水咽了下去,看着李怀瑜眼中清明了一点,才转过身,直视前方,稍微放了下心,又开口调笑道
“这药丸只能顶半个时辰,只是将军府现在众人狂欢,你回府去也无人可以照看你。你有什么喜欢的人,我将你送到他的府中——放心,必然让你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吗?
从那片混沌里清醒过来的怀瑜低下头,头发贴着面皮成缕成缕的垂了下来,那是被汗水浸透的原因,他眨了眨眼,这时节也已经明白过来,前来找他的是太子赵稷,不是他想象中什么陌生的人。
可是他又能找谁呢,他谁都不能找。
怀瑜伸出手抚了一把脸,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而后才轻声道
“我喜欢你。”
“什么?”
赵稷还没有反应过来,头顶一片阴影,是怀瑜已经将他扑倒在身下,车厢本来便不大,这一下内里的摆设便东倒西歪,叮咚咣当的乱了一地,赵稷不知道他发什么疯,眯了眯眼,保持着被扑倒的动作,静静的看着怀瑜要搞什么名堂。
怀瑜看着他,笑了一下,如春花灿烂
“殿下,您该成亲了。”
“怀瑜?”
赵稷终于觉得很不对劲,伸出手要推开他,却被反握着压了下去,于是赵稷只好无奈警告道
“你清醒过来,会后悔的。”
“我不会——我很清醒。”
怀瑜语气坚定的说,身体随着马车的行驶一摇一晃的,像是喝醉了酒,他垂着头,头发散落在赵稷的面容上,垂落在赵稷的发丝之间。
他们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气息交换着气息,桃花的香气萦绕在赵稷的鼻息之间,像是无边无际的业障,要将他拉入到无边的深远之中。
赵稷抬着头看着面色潮红,眼神迷离的怀瑜,最后一次问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怀瑜却只是深深的看着他,好像看着最爱的人,轻声开口,却不是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我和兄长长得像吗?”
赵稷沉默了一瞬,便嗤笑了一声,撇过头去,很不在意的说道
“一点也不像,傻子。”
“但是,娘亲他们都说我和哥哥……很像。”
怀瑜话说了半截,就腹下身体吻了上去,从嘴唇蜿蜒到他的耳边,喘息声音一声声的传到赵稷的耳朵里。
怀瑜留有最后一点清醒,或许已经不清晰,否则必然不会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来
“你将我当成兄长,我将你当成他,既然注定得不到,不如你我凑合着过。殿下,你我已有婚约,提前来行大事也未免不可。”
反正也没有更好的人,也不会遇到更差的人。
赵稷闻言,便抬起眼看着怀瑜,好像从来都不认识他一样,他透过怀瑜散落在他脸颊眼睛上的发丝,想要去看怀瑜的眼睛,却只看到一片迷恋。
那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清醒,怀瑜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襟,声音带着一点的绝望
“救救我吧,殿下……”
赵稷僵硬着,半晌才好像是接受了这飞来温香,他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怀瑜的脊背,直到了太子府前,才怀抱着怀瑜站了起来,一脚踢开轿子的门,凌冽寒风迎面袭来,怀瑜打了一个哆嗦,忍不住朝着温暖的心胸靠去,他的手臂挽着赵稷的脖颈,月雪映照之下,好像也在发光一样,手指静静的抓着赵稷的衣领,甚至凸出青色的血脉,好像是抓着什么维系感情的稻草一样,他不用力抓着,便被抛入万丈深渊了一样。
赵稷将他静静地怀抱着,下去了车轿,大步流星的进去了太子府,而后目不斜视的往寝殿走去,沿路上的家仆皆是低垂着眉目,无人敢说一句话。他们是中人,本不能闻得到地坤的味道,然而这一刻清淡的桃花香气从殿下的怀中之人身上发出,萦绕在他们的鼻尖,像是初春冰破,惊蛰之际,万物复苏。
然而这是最严寒的冬日,本不该有桃花盛开。
太子府的仆人皆静静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闻着那若有似无的桃花香气,看着殿下一声宽松的便衣怀抱着衣物层叠落下的美人,美人整个脸庞都埋在殿下的胸前,让人看不清真容,唯有三千长发如泼墨一般落下,他们低着头,只能看到一点的发梢和因为衣物褶皱而露出的洁白的小腿脚踝,在走廊里不甚明亮的灯笼映照之下,雪白的一段,让人心中生起一点的涟漪。
然而这涟漪转瞬就消失不见,因为殿下的步伐很快,快到他们还不得回味,便听见一声巨大的门响,太子已经将寝殿的门完全关闭,除了随着门窗缝隙飘散出的一线香气,其余什么也无有了。
那是春天距离他们最近的时候,在寒冬腊月,春分还远远不到的时候,他们提前闻到了桃花绽放的味道。
怀瑜和太子回府的时候,另外一端,才有人回到了将军府去报告说小公子不见了。
那正是怀瑾和尽染拜堂的时刻,锣鼓唢呐万分欢庆的吹奏着,漫天飘散着桃花瓣,围观的人便互相笑道
“这纸染的花瓣,竟然还有桃花香气呢。”
话音刚落,将军夫人便猛地站了起来,他总觉得心跳的厉害,这一会儿听到怀瑜不见的消息,本要立刻开口斥责到底是谁要怀瑜出去,然而看着满堂宾客,却没有办法呵斥出来,因为众目睽睽之下,他如何因为担忧怀瑜,便毁了大儿子的婚礼。
且不过这一会儿的时间,应该能撑得过去。
于是在众人疑问的目光中,夫人忐忑不安的坐下去,只等怀瑾快快的拜了天地,他才好细细的询问下人怀瑜到底跑去了什么地方。
众人看着将军夫人的脸色,自然也明白大约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于是声音都压了下去,只等着新人拜堂。
吉时已到,喜庆的音乐停下来,尽染带回来的那小孩子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站在尽染的身后,在这一瞬间的寂静中,忽而开口
“你不是我爹爹。”
☆、那个圣上,宾天
小孩子脆生生的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过去,一时间众人窃窃私语,那小孩子咬着嘴唇,一脸的委屈倔强。
这次不等将军夫人开口,将军便将如炬目光看向他,手指握着扶手,只是众目睽睽 ,不好开口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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