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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雁胡不归 作者:达咯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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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哎——,也怪我白天太急……阿珩眼下好好地在广州待着,风大哥以后就别CAO心了,好自为之,稚川这就告辞,后会有期!”
 
葛洪脚下有个暗桩,眼瞅着又绊一个踉跄,风骊渊喃喃道:“为什么自从那日……每次见到稚川,他都慌里慌张的?”
 
即使还有想不通的关窍,这一趟仍然收获颇丰,风骊渊脑中清明不少,乘着赤骥一路苦思冥想,彻底忘却了不久前的苦闷难消。
 
葛洪蹲在一处墙根下,看着风骊渊走远了才起身,心道:“也不知道小轩轩为何偏就对个棒槌情深义重,日后可千万长点心,别哪天不留神死翘翘了……嗨呀,管他作甚,我还是先把信送到,再回江左找小轩轩玩去……”
 
跟踪了一日,葛洪只觉风骊渊太过心大,对自己令人百思不解的所作所为不以为意,一心盘算之后要怎么跟薛珩添油加醋,巴不得那人方寸大乱,好能抵偿他这数月的辛苦波折。
 
风骊渊行至半途,想起临走前的情形,忖道:“不就施展一下轻功么,也是他们大惊小怪,何必想那么多……”
 
寒气愈来愈重,风骊渊将赤骥催得更快,再也无暇顾及此前纠结的种种。
 
旧宅子里阴气森森,四面透风,三两个火炉根本捂不热偌大一间后堂,近至子时,十八骑的几位头目仍在为起事的由头争论不休。
 
风骊渊走进灯火通明的院落,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十九弟,你这大半夜的……怎么才回来?”
风骊渊怔了怔才道:“我……有个朋友今日来洛阳,一聊就忘时间了。”
 
汲桑神色不悦,石勒也冷哼一声,“这年头还有人往洛阳跑,傻子才信。”
 
风骊渊见状,忙道:“我就是白天没想通,大哥说的……那会儿脑门热听不进去,跑城里转了圈才想明白……”
 
汲桑忽然插道:“你真想明白了,就说给大伙听听。”
 
事到临头,风骊渊再没有犹豫的余地,低着头道:“莫十九从今往后,唯汲桑大哥马首是瞻!”
 
“好,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汲桑大手一挥,几个汉子纷纷跑去地窖,抱来几坛浑酒。
 
等酒温好下肚,众人在嬉笑怒骂间酣畅淋漓,丝丝暖意渐渐注入四肢百骸,终于不是先前的僵硬难抻。
 
 
 
第27章 降龙何须顾全尾(三)
 
风骊渊一如既往地早起练剑,傍晚教拳,剩下的时间吃吃睡睡,不紧不慢地混日子。
 
王三水的糟心事还不明不白,葛洪的莫名其妙也全无头绪,但一想起过去因冲动惹下的祸事,他就甘心规规矩矩地窝着,不敢招惹任何的幺蛾子。
 
汲桑初见风骊渊,就认定他是个缺心眼好使唤的棒槌,尽管过去石勒屡屡撺掇挑拨,让他心生疑窦,有了上次那番试探,总算铁下心来,要给“莫十九”挂个说得过去的头衔。
 
既是北上在即,汲桑自号“大将军”,其他几位各有平北、涤远、封沙将军之类响亮堂皇的名号,汲桑思忖:“莫十九尽管能力差些,也不能落后太远,不如……就起个‘尾将军’,我们十八骑卧居龙尾巷,那也是个龙尾巴,好得很!”
 
风骊渊来者不拒,他的称呼本就一长串,反正没一个用了心,再多一个也不要紧,可是除了汲桑以外,眼下十八骑里的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和以往大有不同。
 
按着风骊渊的身量来说,身轻似燕不足为怪,耐打能扛却是十分难得。
 
为了掩盖家学门路,风骊渊但凡出手,都尽可能凭着全无章法的蛮力,鲜少使出虚实相生、刚柔并济的复杂招式,可那日飞身腾跃的本事,要说内功上没有非同一般的造诣,懂行的人是绝不肯信的。
 
胆大随姓的汉子如王阳、支雄之类,接二连三地跑来求教,风骊渊索姓就把糊弄石勒的鹰爪缚虎拳一并教过,心想:“这套拳法原本也没个来头,都是往年四处闯荡的时候胡乱摸索的……若还真能叫人看出门道,也只能自认倒霉,到时候拍屁股走人便是,何须挂怀?”
 
而稍稍见多识广一点的,诸如张越、赵鹿等人,“莫十九”刚来的时候,石勒伙同他们在汲桑跟前附和过不少闲言碎语,对风骊渊唯恐避之不及。
 
他们生怕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莫十九是实打实的深藏不露,什么时候突然不想装了,将他们几个打包一捆,丢到哪里的荒郊野岭,十天半月无人问津,稀里糊涂不明不白地一命呜呼,越想越胆战心惊,更不敢在人前招摇,十二分的小心谨慎。
 
唯有石勒一心一意地跟着风骊渊学拳,终是留给风骊渊一个放心的端由,还跟过去的做派别无二致。
 
十二月末,成都王司马颖皇太弟之位被废,旧属公师藩当即起兵相迎。
 
此前争论不休的起兵因兆,眼下再不用劳神费力,十八骑很快整顿完毕,浩浩荡荡地赶往公师藩所在的清河郡。
 
那里已有兵马上万,同十八骑相比,声势更为浩大,乃是汲桑多番考量后的上上之选。
 
琅琊王此时自顾不暇,迟迟不曾派人传递消息,王导也在江左奔波,努力争取各大士族的支持,而王敦的漠然又让风骊渊不甚满意,所以即便处处掣肘,风骊渊依然规规矩矩地做着他的“尾将军”。
 
等到并入公师藩帐下,此前野心勃勃的十八骑除了汲桑,尽皆成了不足挂齿的小喽啰,各有各的不忿和窝火。
 
而石勒却是出人意料地心平气和,趁着手头清闲,一连数日同风骊渊窝在营盘里练拳。
 
“再让他这么钻研下去,鸡爪鸭掌我都得硬着头皮往下编……”虎豹熊罴,龙蛇牛马,听着还算凶狠的飞鸟走禽已经被他用得所剩无几,“早知道一开始就别说什么招式名目,眼下真是难为死人……”
 
可若按着他的姓子,要是撑不住有问必答,总会觉得有失颜面,也显不出他能将人唬得团团转的本事,所以就算 “雄鸡探爪”、“黄鸭飞腿”这样狗屁不通的名目,他还能面不改色地生拉硬拽。
 
奇在石勒还十分配合地照猫画虎,风骊渊心中有愧,偶尔夹带一两招看家本领,石勒囫囵吞枣,照搬全收,提升之快令人咂舌。
 
风骊渊原本自恃甚高,吊儿郎当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谁料这一日二人切磋,竟让石勒挑破三五招的短处,一时理解不能,盘在树上若有所思。
 
“方才那一式‘青龙探首’,若由我来招架,必定直取咽喉,可石大哥居然想到,下一式我一定会接‘仰首揽月’,抢先一步袭我下盘,真是妙极……按着如此思路,此前汲桑大哥那记‘饿虎扑食’,看来也并非毫无破绽。”
 
风骊渊从树顶一跃而下,彻底忘记了石勒还在场,来来回回拆解了数招,终于喜上眉梢,笑道:“如此一来,这式‘飞鸿起翼’总算不是徒有其形了。”
 
此时风骊渊右手拎着剑指,却不拔剑,飘忽的步法像是踩着一团棉絮,捉摸不定,石勒站在数丈外眼花缭乱,心中更是惊惧不宁,“他这……用的到底是什么功夫,怎生如此厉害?若非他一直弄虚作假,汲桑大哥哪里是他的对手……”
 
石勒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风骊渊蓦地停下手上动作,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石大哥,咱们相识不少时日,一直未能报答众兄弟们的收留之恩,此前教的那些乱七八糟,恐怕早已露出破绽无数,实是令人惭愧得很,今日总算寻到可以补偿的,石大哥一定看好了——”
 
话音刚落,风骊渊就摆出一副与他平时大相径庭的起势,半扎马步,吼声震天,深山老熊一般,乍一眼看去十分的笨拙沉重。
 
“这……可不就是我么……”石勒见状,面上疑色陡生,实在猜想不出风骊渊到底目的为何,又在骇然之中倒退一步。
 
“不错,其实按着石大哥的身量,加上不擅腿脚功夫,这么站再好不过,只是我做出来就看着奇怪……不说这个,石大哥还记得大哥的白虎降龙拳么?”
 
汲桑的勇力威震一方,拳法上的造诣更是精纯,只是从未有过命名传授的打算,“白虎降龙拳”是风骊渊此前拆解给石勒时强行挂上的,忽然被单独拎出,石勒怔了半晌才道:“我记得……你不是说,汲桑大哥的拳风冷厉,拳理独到,不适合初学之人拆解么?”
 
“不错,那时我的确如此作想,不过经由石大哥的提点,我才想起有处极大的破绽,连石大哥也能一击即中。”
 
石勒眼中精光乍现,心中暗忖:“倘若我能打得过汲桑大哥,何惧不能取而代之,哪还用得着窝在野地边角里与虎谋皮?且听听‘假将军’怎么说——”
 
石勒稳下心绪,沉声道:“十九弟本事委实厉害,大哥打遍洛阳无敌手,竟是被你随便挑出要命的破绽,定要拆解得清楚些,我才好与大哥言明你的拳拳忠心。”
 
“石大哥果然耿直仗义,搁了旁人,搞不好就弄出兄弟阋墙的蠢事……这一处破绽也算不上要命,可毕竟藏在大哥从未失手的‘饿虎扑食’里,须得谨慎对待,否则方寸大乱,一溃千里——”
 
风骊渊说着,脚下已经动了,马步分四六,抬手亮掌,那招“饿虎扑食”冲势极猛,唯有如此格挡才能稳住下盘,这是专门摆给石勒看的,换他自己绝对不会硬接。
 
出掌以后,手臂并不直行,顺着摆拳的方向微微一引,若在此时汲桑用了全力,中路便生出一大片空当,但这一点汲桑稍加留意,不可能置之不理,可若赶着回护,后招又是直取颈侧,更是难解。
 
汲桑屡试不爽的“饿虎扑食”,能生出数种迅疾的变化,极难抵挡,但却总要留有余地,掐头去尾,只要寻得一次后发先至的机会,便能令其溃然难续。
 
然而汲桑力大无穷,一般皮糙肉厚的汉子很难撑过五拳,而石勒目前虽能顶过七成的十拳,仍不敢妄想速战速决地击中要害,多少还是有些鸡肋。
 
“十九弟,如此说来,这‘饿虎扑食’变化多端,但招与招之间略有缺隙,容易被人趁虚而入?”
 
“正是,不过一般的高手,不太可能看得分明,就算撞大运碰上了,更不一定赶得上出手,所以石大哥说与不说,分别其实不大,但若大哥何时真吃了亏,一定同他讲得清楚,偶尔顺其自然,莫要苛求急变频出,便能化繁为简,立于不败。”
 
石勒心下千回百转,面上仍然古井无波,“十九弟如此好意,大哥定会予你擢升的机会,到时须得想起‘苟富贵,勿相忘’,拉你石大哥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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