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雁胡不归 作者:达咯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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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这药,此后就不能再装了,可是兄长……罢了罢了,该说的,都已同他说得清楚,倘若到时再生变故,暗中帮衬便是,何必非得露面……”
薛珩喃喃语罢,望向不远处的客栈,眸光渗出些许的不舍,转瞬又被他压下,头也不回地没入夜色之中。
风骊渊等了一个时辰,刚想出门寻人,空中飞来一块木牌,眼看就要打在脸上,他急急闪身,才堪堪用两指截住,只见木牌上刻道:“耳目众多,恐生不测,明日午时出门,西行十里长亭外见。”
字迹潦草凌乱,风骊渊认了半天才看懂,自言自语道:“稚川这一举一动,未免小心得有点过分了,按着此前显露出来的本事,到底会是何人……能将他逼到如此境地?整日藏头露尾的……”
风骊渊抱着薛珩留下的包裹,若有所思地走上台阶,不留神被栏杆的边角蹭了一下,怀中掉出一截黑色的衣袖。
待他走入客房,随手将那包裹甩在榻上,整件锦服霎时尽露眼底,滚边镶金嵌银,针脚细密繁复,看上去尊贵雅致,却也算不上张扬夺目,风骊渊转回身子,又是一块木牌拍在身上——“大隐隐于市,不必遮遮掩掩。”
“难不成这衣物,是稚川偿我之前那件……”
他身上穿着的袍子,早几日就被刮得破破烂烂,换洗的落在清河大营里,已是将就到不能再将就,这件锦服可谓来得恰逢其时,搁在往日,哪怕刀架在脖子上,他也绝不情愿衣冠楚楚地招摇过市。
等他将那锦服铺开,又多出一个木盒,耳边再次擦过风声,风骊渊蹲下身子,捡过木牌,“桃红续玉膏,浸水拭面有奇效。”
风骊渊嗤道:“又不是黄花大闺女,稚川支来使去的,还没完没了了……”
风骊渊走到房中的铜镜前,本想好好打量一番,谁知镜中的“尊容”显露,竟将他自己吓退一大步。
原来风骊渊那日洗得匆忙,未曾看清斑驳的面色,而且那黑粉旷日持久,并非用水就能抹净,眼下乱七八糟地糊在脸上,像是被火烧过一般,看着甚是骇人。
风骊渊扶着墙边,喃喃道:“怪不得这一路过来,街上的人都……那小二看着精明,原是这副邪祟样子,教人如何待见得了……稚川居然还受得住,我也真是……”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赶着复习,Bug太多,实在抱歉了
第37章 向来情痴意无求(一)
虽然极不情愿,风骊渊还是将那桃红续玉膏化在水中,好好洗了一把,再回到镜前,一时竟怔得说不出话来。
“哎呦,稚川你怎么又……”木牌打在脑顶,风骊渊痛得惊呼,翻转过来,字迹总算端端正正,却只是轻飘飘的“好看”二字,委实气煞了风骊渊:“这厮又来消遣老子,等着明日见了,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顿不可……”
风骊渊的骂骂咧咧未曾持续太久,不多时已经回到榻边,一日奔走下来,到底疲软虚乏,浑浑噩噩,很快睡得不省人事。
门外一角白衣,被微风轻轻托起,薛珩倚在栏杆上,神色深浅莫测,心下暗忖:“按着兄长说的,断崖残壁所刻之意,流水止水原是分道而行,并非循序渐增的进境,而练成的两位,无一不是暴毙而亡,倘若这剑法真有什么伤身害神的缺陷,断不能让兄长重蹈覆辙,也不知那李九百……究竟对其中关窍清楚多少……”
“客官,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一名小厮提着水桶走来,打断了薛珩的思绪,觉察自己失神,本想开口,却只忍住摇了摇头,回身走入隔壁的客房。
翌日天光破晓,风骊渊在惯常的时辰转醒,拿起剑鞘出了客栈。镇子处地偏僻,没走几步,已经觅得一片空旷的野地。
风骊渊刚刚摆足比划的架势,听见耳边窸窣几声,当即喝道:“什么人?”
那人不见丝毫的扭捏作态,一个跟头从树丛里翻身而出,竟是一名红衣女子,在远处高声唤道:“公子,咱们之前见过的,还记得么?”
风骊渊走近几步,见那女子顾盼生姿,神采奕奕,顿了顿才道:“姑娘是……阿媛?”
阿媛淡妆点抹,不复此前的冷漠淡泊,果然美得摄人心魄,只有眼皮上铜青淡染,留着过去艰难苦恨的形迹。
“阿媛已不再是过去的阿媛,随了钱嬷嬷的姓氏,改名闻英,上次走得匆忙,还不晓得公子如何称呼?”
风骊渊顿了半晌,心道:“果然还是白白净净的讨喜,过去怎就想不开呢……”见他没有回应,钱闻英又道:“公子,可是有什么不便,说不得名讳?”
“没有没有,在下风骊渊,姑娘如若不嫌,可以唤一声风大哥。”
“承蒙风大哥指点,我在洛阳如愿,一直想当面道谢,却是无缘再遇。”
“闻英姑娘见过王……何延书了?”
“见过了,七哥讲经论道,深受王大人赏识,风风光光的,委实替他欢喜。”
风骊渊略微有些迟疑,思量了一会儿才道:“既是如此,姑娘为何不留下来,陪他同享荣华富贵?”
钱闻英的神色稍稍有些暗淡,很快恢复如初,“闻英一个不干不净的,岂敢高攀出尘似玉的‘圣柳公子’……钱嬷嬷待我二人恩重如山,七哥出人头地,我却依旧名不见经传,不如好好钻研钻研嬷嬷的绝学,在江湖上拼出响当当的名堂,方能让嬷嬷含笑九泉。”
“姑娘既是巾帼不让须眉,想要打磨锤炼,为何不去沙场边关,跑这穷乡僻壤作甚?”
钱闻英道:“闻英成了侠客,为的是扶危救困,去了战场,尽是不眨眼地杀人害人,岂不是打自己的耳掴?”
风骊渊似有所悟,怔了片刻才道:“那姑娘是打算久居此处,潜心练武,不再参与任何是非纷争?”
“原是想过那般的,不过前几日听说,此地乐清山有高人出没,专程来拜会求教。”
“什么高人?”
“我记得……好像叫什么“木立”道长,派来的徒弟一个个厉害得很,都说跟那高人才学了不到半年。”
“姑娘是从何人口中得到消息的?”
“附近的村镇里传遍了这个……想不知道也难呐。”钱闻英说着,摸出一张纸帖来。
风骊渊接过纸帖,喃喃念道:“阴阳化太清,乾坤任道生。寻身入高阁,会当聚凌云。乐清山太清阁,本立道长期会。”
“本立而道生,倒是能装……”想起适才的“木立”,风骊渊忍俊不禁,钱闻英蛾眉微挑,满面疑色,风骊渊赶忙接道:“风某不才,同这位‘木立’高人恰巧有过一点交集,亲眼所见是个胡作非为的狂徒,不想在装神弄鬼上,也是无人能出其右。”
钱闻英疑道:“那道人派来的弟子,本事委实厉害,连着掀翻好几个壮硕汉子,看着实在不像作假,风大哥怎么——”
“闻英涉世未深,那些个说不定暗中勾连,出来不过演戏罢了。”
“可是那么多人,全都看得分明,一个汉子信不过,一下冲上去,被个精瘦的小子随手一点,当场就死了,如若只是演戏,未免损失也太大。”
风骊渊疑虑更深,忖道:“罢了罢了,反正今日也是要去探访的,戳穿那妖道便是,何必梗在此处失了风度。”复又开口:“姑娘是想眼下就赶往那山中?”
“不错。”
耽误了练剑的时辰,想着一上午无所事事,风骊渊终是按捺不住,说道:“可否让风某陪同姑娘,一起上那太清阁?”
“自然再好不过,风大哥请。”
二人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走了,浑然未觉身后数丈之遥跟着一个白色影子。
薛珩攥紧拳头,狠狠瞪着前方二人,思忖:“妇人家不长脑子,怎么兄长也……我同他的约定,居然一点不放心上,说走就走了……”
即是怒意难平,薛珩脚下轻盈飘忽,仍然不紧不慢。
见着钱闻英是个女儿家,风骊渊放缓步速,还怕钱闻英跟得吃力,走了好几里,却是钱闻英领在身前,一点不见气喘。
入了山林,钱闻英如鱼得水一般,腾来跃去甚是自在,二人落在太清阁的山门处,风骊渊叹道:“姑娘轻功委实厉害,倒是风某枉做小人了。”
“也就轻身功夫说得过去,我看风大哥时时带着宝剑,想来剑法才是独绝。”
“不敢不敢,姑娘好身手,定然还有本领未曾显露。”
钱闻英轻笑一声,兀自走得飞快,对着几句恭维的话,似乎并不挂心。
暮春时分,日头未上,天清气爽,澄澈的溪水咚咚脆响,谷中草木葱茏,晨露沁人心脾,风骊渊忍不住喃喃自语:“此地风光山水,也算世间罕有,倒真便宜了那妖道……”
言犹未尽,狂风四起,霎时窜出数百个灰袍道士,人人手持拂尘一柄,搅在空中,竟然齐齐整整,气势盛极,中有一人厉声大喝:“狂言不逊,杀无可赦。”
百人腾空一跃,登时遮天蔽日,无处退让。风骊渊奋力一掷,生生撕开一道破口,好不容易飞身而出,才想起钱闻英不知所踪,刚要一个猛子扎回,身后被人狠狠拽了一把。
“风大哥,咱们快走!”原来钱闻英方才反应奇快,早早脱身,一直候在阵外。二人隐入深林之中,渐渐甩远了成群的道人,然而慌不择路,完全失了方位。
将将站定,风骊渊便啐了一口,紧跟着大叫:“那妖道——”
钱闻英急忙摆手,“风大哥莫要胡说了,再引出那些道士来,咱可就走不脱了。”
风骊渊沉下脸色,再不敢多言一句,二人没头没脑地摸索了半天,忽听得一句清越的歌声——“抬首望南路,层云出高台。”
“姑娘,咱们既然没了头绪,索姓就听了他的,如何?”
钱闻英点了点头,即刻便走,不见丝毫拖泥带水,风骊渊暗叹不止,“钱姑娘真是爽利,可得提足了精神,再像先前那般丢人现眼,就要教姑娘家看不起了。”
循着适才歌声的指点,二人望见一道天梯,沿着山脊没入云端,约莫走了半柱香的时辰,“太清阁”三个大字赫然入目,金光闪闪,一眼看去甚是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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