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雁胡不归 作者:达咯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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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骊渊后知后觉地上前问道:“稚川,这位是?”
看着风骊渊呆愣的样子,葛洪对着薛珩使了使眼色,沉声道:“当断则断,这一来二去的,换谁也该绕晕了,何况他本来就糊涂。”
薛珩轻叹一声,竟然直接扯下了面具。
风骊渊惊讶得出不了声,葛洪不耐烦地插道:“叙旧的事往后再说,稚川想要尽快为君道大哥讨回公道,还请二位助我一臂之力。”
薛珩的嗓音断弦似的,良久续不上声响,风骊渊又惊又喜,也只能强行压下,随着薛珩进进出出地打探。
这期间风骊渊无所事事,居然倚在门柱上睡着了。薛珩思量了一炷香时辰,渐渐有了计较,看着风骊渊兀自睡得酣然,实在不忍心打扰。
还是葛洪当机立断,一语打破静谧:“风大哥,醒醒了。”
风骊渊浑身一个机灵,顿时觉得尴尬至极,只想当场把自己刨坑埋了,薛珩见他一脸菜色,笑道:“兄长再忍耐忍耐,咱们理清楚再歇息不迟。”
看着风骊渊哈欠连天的姿态,葛洪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可又不知为何,突然抽了一下肩膀。
风骊渊顺着葛洪的视线看向薛珩,见他神色如常地开了口:“兄长,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在巽离六相阵那次?”
“审渊剑法的剑谱被毁成那样,害得……你我白白跑了一趟,怎么可能会忘?”
“不错,那你可还记得,那时咱们才进去不久,就连着触发两道机关。”
风骊渊来不及回应,葛洪冷哼一声,抢先接道:“我都说了,倚他这木头脑袋,走哪儿不是拖后腿,连个阵眼也避不过,同他废话作什么?”
“够了稚川,他是我兄长。”
气氛突然凝滞,风骊渊有些始料未及,左右来回看了几眼,想要遮掩自己的尴尬无措。
薛珩很快扫去了怒色,说道:“九百道长出自鹤鸣山天师道,最擅长的就是摆阵画符,按理说……最开始的两道机关,他绝对不可能避不过的。”
风骊渊眉锋一聚,惊声道:“阿珩的意思是,在九百道长之前,还有另一人闯进了巽离六相阵?”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了大家,因为实习车程的缘故,以后的更新时间要延迟到23:00了。
第50章 时人未睹鲲鹏游(二)
葛洪报胸于前,抵在风骊渊适才靠过的门柱上,开始阖目养神。薛珩往前走了一步,拉过风骊渊道:“差不多罢,稚川,我们出去了。”
风骊渊刚要跨过门槛,明显听到身后的葛洪出了一声长气,侧首问道:“阿珩,稚川这是……”
薛珩有些虚弱地笑了笑,声色清朗了些许:“兴许是眼不见心不烦罢,别搭理他。”
风骊渊回头望了一眼,葛洪绷着脸往床榻上一躺,竟然安安分分地睡了。
明明先前还要杀要打,薛珩出来没几句,居然立即就放下了。——真是一物降一物,风骊渊若有所感。
二人一前一后漫步在山间,避开了腥臭难闻的尸山血水,绕到一处幽闭的山林。也不知道薛珩有心还是无意,亦或是风骊渊功力大增,跟着薛珩不甚吃力,约莫走了一里,薛珩倚着一棵古树,缓缓坐在了地上。
“没事罢?”风骊渊伸手覆在薛珩额头上,薛珩笑盈盈地看着他道:“兄长,你不怨我瞒了你那么多么?”
那么多?风骊渊胸口“咯噔”一声。
虽然他对薛珩的来历早就有所怀疑,此前更是将他同阿轩当成一人,然而拨云见日的机会说来便来,委实有些猝不及防了。
“阿珩,你莫非……”
“兄长想问,我到底是不是苏门山上的阿轩,对么?”
风骊渊像是被施了定身的术法,整个人僵立在原地,只有眼珠突楞着,期待薛珩的答案,听得他道:“那五枚大泉当千,你还留着么?”
自从将包袱落在玉悬壶屋中一回,那五枚锈迹斑斑的铜钱被他缝到了襟前的口袋里,紧贴胸口的位置,很快摸出来展开在手上。
“我在上面刻了字,大概已经认不出了罢。”
薛珩的神情有些落寞,一点旧事浮上了风骊渊心头。
他们被风青桓送到苏门上没几日,很快到了风骊渊的生辰,阿轩那时还有些胆小怕生,紧紧张张地捧着五枚铜子来找风骊渊。
虽然猜得出那是阿轩仅有的珍贵之物,风骊渊依然收得不情不愿,后来以为阿轩与他永别,才一直带在身上,可又忍不下心来回顾过往的种种,所以根本没注意上面几道歪歪扭扭的纹路。
反反复复地打量了几遍,五枚铜钱上的纹路虽有残缺,似乎并无分别,拼来凑去,风骊渊终于认了出来:“醉卧……云中月,携君……梦故州?”
这两句,用李九百的话说,实在酸不溜秋、肉麻兮兮的,哪怕风骊渊自己看,也能看出一点不知天高地厚的幼稚,显然不是薛珩的手笔,而是十一岁的风骊渊自己吟的。
薛珩抿了抿唇角,展颜道:“兄长原来还记得。”
风骊渊拎了拎眉梢,嗔道:“大半夜犯病嚷嚷了两句,刻点什么不好,刻它作甚?”
“八王兴乱,胡虏四侵,千万人流离失所,我既是孙吴后人,须得扛起鼎沸之乱局,辟出一隅太平安康……醉卧云中月,携君梦故州。自从那晚你说出来,我大概……一辈子也忘不了了。”
梦回千万次,风骊渊最渴盼的,就是那少年伸出手来,邀他执剑披靡,斩尽世间不平事,好不容易等到这天,反倒有些近乡情怯了。
他已经历过一次山穷水尽,乱局旷日持久,各方势力愈来愈错综复杂,哪怕如愿换成了朝思暮想的阿轩,仍然免不了为涂炭之火再添一把,这样,真的能够达成一直以来的夙愿么?
风骊渊顿了半晌才道:“阿珩啊,你不会,也想同王三水那个二傻子一样,凑什么……‘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热闹罢?”
薛珩轻笑一声,“三水哥精研玄理,人还长得俊俏,同着十九位容貌和武艺俱佳的姑娘掌管临梓阁,在洛阳也算风光得很了,我看兄长……好像并不怎么待见?”
初见时王三水就哭哭啼啼,而后的几次莽撞冒失,差点将自己卷入泥潭,风骊渊实在想象不出,这样的人如何能在王敦手下如鱼得水,原本打算嘲讽几句,临到嘴边,突然改了主意,“这两年……你身在何处?做了什么?都……还好么?”
薛珩有意支开话题,不想竟被风骊渊绕了回来,迟疑了稍许,“……没做什么,就让稚川开了几服药治了治脑子,再温了温书。”
风骊渊没好气地道:“那九百道长那儿,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要不是他不守承诺,大清早跑出去会姑娘,我才不会……”薛珩抓了抓衣角,极不自在地道:“那日……我走到一半,想起九百道长身上的‘三毒’,忽然心生一计,索姓冲进了凌霜洞,试试看能不能奏效,后来也没料到……”
风骊渊想入非非,不自觉走了神:“莫非……师父对那‘三毒’深信不疑,都是阿珩忽悠他的?”
薛珩自认已经编得滴水不漏,随即抖了抖袖口,捏出一枚“破月斩魂刀”,风骊渊很快回了神,惊声道:“你要做什么?”
“兄长别怕,这刀除了多出一块凹槽,与普通的飞刀没两样,和着上面的毒|药,都叫‘妒红娘’,那什么破月斩魂刀、破月散之类,都是我编来糊弄司马颖的。”
风骊渊呼了口气,捏着鼻梁道:“我算弄清楚了,九百道长中的……才不是什么‘三毒’,可是教你害得惨了。”
薛珩笑了几下,很快神色如初,沉声道:“兄长在清河那段时日,可曾招惹过什么人么?”
风骊渊想了想,皱着眉头道:“自从跟了那什么‘十八骑’,除了惹是生非,一件正经事没做过,招惹的恐怕多了去了。”
“兄长有所不知,从你离了清河不久,公师藩倚着司马颖的名义起事,却是好景不长,一路败逃到白马县,不过,你那两位胡人大哥汲桑和石勒委实厉害,他二人先后攻占邺城、乐陵、平原等地,现下已是一方枭雄,说不定,就是他们想引你出山效力的。”
风骊渊想了想,迟疑道:“这不可能……他们二人,绝对做不出这等屠山的恶事。”
“兄长,他们毕竟是胡人,一路杀到阳平,何处不是哀鸿遍野?比起此前屠杀的上万守军,这区区千人又算得了什么?”
“既是两兵相交,自然不会手下留情,石大哥机敏聪慧,岂会不晓得我的个姓?不过……听你这么一问,我倒的确想起个人来。”
“兄长且说。”
薛珩眸光清亮,风骊渊看得愣住,顿了顿才道:“我同族的大哥,风期古。”
“可他……不是已经……”
“期古大哥的剑法不弱于我,却因那日的意外,废了一只手臂,如果那巽离六相阵是风家的,能打听到风蝉谷多半不难,不过……他既得了剑法,难道不该亲自出面找我报仇么?”
薛珩松开了衣角,沉吟道:“除非……”
风骊渊顿时领悟,二人几乎同时道:“除非他根本没能取得剑法!”
薛珩点头道:“所以……所以才只触动了两道机关。”二人对望一眼,风骊渊忧声道:“可若是期古大哥,他害了这头嫁祸我便罢,何必……何必牵连君道大哥?”
薛珩叹了口气,说道:“这其中并无不能理解之处,兄长不知,除了承影,当年嵇中散还打造了两柄形制完全相同的剑。”
“什么?”
“兄长难道没听过上古三剑的传说么?嵇中散曾经得了一本铸剑的古法,失败了数次才成功,挑了三把成色尚佳的,按着古籍所载,命名为含光、承影、宵练,其中两把送了出去,唯独含光留给了后人。”
“所以,那含光剑为君道大哥所持,期古大哥为了嫁祸于我,才……”
“此中实情如何,还得等着我们找到了风期古再问。”
风骊渊有些颓丧地道:“咱们今日耽搁得太久,恐怕让他逃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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