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傅的这番话,可谓大逆不道,不过,也确实是他只有能说的话,燕山君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又不知如何反驳。
且说,他也没打算和老太傅多做口舌之争。
毕竟,在年岁上,等不及的是老太傅,而非是他,老太傅大限将至,南朝迟早……
至于容情一事……
思量片刻,燕山君已有了对策。
作者有话要说:
顺便为隔壁俩三千界同系列求个收(●—●)
更必掉,果然小崩,或许还得修修补补
第32章 一剑西来,霜寒九洲
弦动,叶落,琴音袅袅。
天近破晓,黎明将至,疏影横斜,林中女子逆着光,指间拨弦,琴案尘烟如缕。
轻音浅唱道:
湛湛长空黑。更那堪、斜风细雨,乱愁如织。老眼平生空四海,赖有高楼百尺。看浩荡、千崖秋色。白发书生神州泪,尽凄凉、不向牛山滴。追往事,去无迹。
……
一弦一柱,年华似水,须庾,绿漪婆娑,天地落拓。
“阿姐。”
连城猛的坐了起来,伸手抓住落下的竹叶。心下稍静,目光逡巡四周,从深幽竹林到竹楼流殇。
这里是玉阴山的青竹水榭。
闻声看去,月影斑驳陆离,林中女子面不可见,一弦一音,凄清苦楚,又隐约的有他不知晓的东西。
一时间,竟听得入了神。
少年自负凌云笔。到而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常恨世人新意少,爱说南朝狂客。把破帽、年年拈出。若对黄花孤负酒,怕黄花、也笑人岑寂。鸿北去,日西匿。
……
词尽曲绕,白露凝霜,如梦初醒。
后知后觉,连城心道:这歌的曲子这姑娘怎会得知,不应该啊!难道……
恍然间,连城想起来,在他与任飞霜打斗时候的琴音,那时,他也听得有琴音,只是未曾瞧上一瞧。
他大师伯那人是出了名的古板正经,听曲小调什么的向来不大有兴趣。
如果说,这女子凭空出现,又在众目睽睽下弹奏一曲……细思极恐。
平指按弦,女子抬眸看来,“久违了。”
分明清冷且凉薄三个字,却让人觉着诡异的柔和,而那看向连城的一双鸳鸯异瞳在竹影摇曳中,清姿瑰丽,妖邪诡异。
连城看不清看不清她的面容,也未曾感觉到杀气,本能告诉他,这个女人,极为危险,特别像某类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
连城想了想,道:“我觉得我们两个可以跳过过程,你觉得如何?”
微微一笑,道,“正有此意。”
左手拨弦,右掌拂弦,凝剑而出,同时,连城指间聚气。
林中,白芒交汇,影照惊鸿,俩人剑气只轻轻的一个触碰,便倏然分开。
风动,琴音方止,清露无声。
连城持剑,难得正色,“青宵玉露诀。”这本该是他一个人才会的剑法。
她已重新在原处坐下,按弦拨音,“然。”
连城琢磨了一下,道:“装神弄鬼,你到底是何人?”不该被旁人知晓的曲子,不会被旁人习得的剑法。
竹林间,琴音杳然。
“什么人?”她喃喃自语,道:“我是什么人,或许,我只是时光空隙里的一缕残影。也许,很快,我就要离开了。在光与影的界线等待,然后消散去另一个缝隙。”
连城道:“等待什么?”
“等待另一个人代替我,将空隙填筑,让一切走向既定的方向。”
突然有种莫名的不详预感,心道:该不会,他就是那个倒霉的人。
等等,这个女人他根本没有写,根本没有她的走向。愕然抬眸,一片竹叶落在肩头,化烟消散。
林中的女子眉眼低垂,琴音清冽空灵,在光晕下,叵测神秘,轻言细语,“无尽的岁月流逝下,不老,不死,竭尽一生,为了那些注定将你逼向死亡的陌生人,真的,值得吗?”
她仿佛是在抬眸看来,忽而,按弦,林中一切静止,空间绿茵渐退无色,女子在天旋地转中,逐渐远去。
耳畔传来鸟鸣声,清露顺着竹叶尖不舍的滴落。
天边蒙红带白的,风一过,荷莲清香,芬芳馥郁。任飞霜坐在荷花池旁,闭目养神。
那仿佛,只是一场梦。
连城已经醒了,仰躺在竹拱桥上,抬起胳膊挡着眼睛,“大师伯,你费尽心思将我找来,就为打我一顿不成。”
任飞霜道:“吾将亡矣。”
连城道:“回去找老头儿要些丹药,大师伯你再活个百来年不成问题。”
任飞霜道:“你知晓我在说什么。”
连城叹了一声,拿开胳膊,突然的光明让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在归雪楼,我的答案已经很明确了。”
任飞霜道:“不要忘记了,你的命,还悬在我的手心里。”
连城道:“以目前大师伯您对我的态度来看,师侄大胆猜想,我的命暂时是保住了。”
任飞霜道:“你的自以为不会让境况有任何改变,反而,这或许会加速你的死亡,你也说了,是暂时。”
连城道:“大师伯有求于人的时候,态度都这般不客气。”
“不,你错了。”他似乎是笑了一下,缓缓道:“我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连城道:“我若不答应,大师伯就不是陈述,而是请求。”
任飞霜道:“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受的起我的请求。”而至于那些‘受’了请求的人,下场都不得好,“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或许成功,或许失败,现在的你,没有资格拒绝我。”
连城道:“我想大师伯身处高位,一言一行皆受瞩目,应该不会刻意为难一个晚辈。”
任飞霜道:“你又错了,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向来是吾辈宗旨,何论,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余生里,我不希望再从人世带走什么,除非,有非带走不可的理由。”
“威胁吗?”
“不,是陈述。”
“那就是没得商量了。”
“我允许你这样认为。”
连城看天,打,他现在是打不过的,可是……
“你知道醴陵石吗?”任飞霜突然话锋一转。
醴陵石?
连城蓦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衣袖,道:“大师伯的意思,师侄明白了,承蒙大师伯厚爱,不过,师侄我暂时没什么兴趣,告辞。”
当他傻逼不成,好好的自在逍遥,非要让自己去一个牢笼。
“站住。”任飞霜轻抬了眼眸,已有了杀气。
前方清风急转,绞着竹叶荷花,仿佛一个顷刻,便能灰飞烟灭。
连城停下脚步,静等着任飞霜开口。
缄默了许久,任飞霜道:“吾能救你一次,也能让你死一次。”
“哦,谢了。”
往后一扬手,再次迈步往前。
任飞霜未曾阻拦,看向远处的目光,晦暗沉沉。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一个人沉思许久,时清漪来时,任飞霜双眸禁闭,似是睡着一般。
事实是,早在五年前,任飞霜再无睡眠。
……
玉阴山围猎明日便结束,因老太傅的到来,燕山君没了往日的兴致。
离开任飞霜所在的竹林,一路走来,见了他的人都是一脸‘活见鬼’‘这人竟然没死’的讶异模样,纷纷侧目,不可思议。
连大爷视若无睹,只想着回屋子一睡到明日,出了玉阴山就拉着他娘他姐赶紧离开南国。任飞霜就是一老疯子。
好在,他娘在任飞霜来之前已经回去了,不然觉是睡不好的。
回廊空旷,难得聚了不少人,见连城来,纷纷望着远方装路人。
连城打了个哈欠,抬脚踢开门,迈进去的一只脚悬在半空,一见屋内情形,瞌睡全醒了。
“打扰了。”
关门,转身,一气呵成。
谁特么能告诉他,屋子里的莺莺燕燕什么鬼。
连城去而复返,屋外的人瞬时扭转了脖子,看向远方。
连城双手插腰,面无表情看了看屋子,转身就走。他想:娘那边应该会和阿姐说的吧!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是,最重要的是,他没钱,就是白得的媳妇也不能要,更不要说……
想想都可怕!
此外还有一个难缠的——大师伯。
实在困得紧,连城走五步路,打了三个哈欠,抹了抹眼泪,便见拐角处走出一个人来。
清冷孤傲的少年郎,分明同样的一身衣裳,穿他身上就比旁人雅致,一双碧眸平视前方,发束流苏飘扬,清逸缓缓。
啧,讲究!
赢苏也瞧见了他,脚步一顿,似有转身就走的意思,不曾想老流氓风一阵的跑了过来,一条胳膊往他脖颈上一圈,不等他开口,方拖着他就往来时的路走,“诶,你房间在哪儿,借师兄我睡会儿呗。”
他的身量和修为比赢苏高出不少,轻轻松松的将人拖着走。
轻松得赢苏抬手就要打人,就在这瞬间,连城顺手在赢苏背上一点,两只手登时麻木,毫无知觉。
“松开。”
任由连城拖着走,平日里的优雅有了龟裂迹象。
连大爷厚颜无耻,涎皮赖脸,道:“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咋们都见这么多回了,熟的不能再熟了,天池都天天来看我,出了归雪楼也无需害羞,继续保持你对师兄我的崇敬,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我命长,不怕折寿,承受得起。”
人说一句,他回十句。
说到归雪楼,赢苏眸光一敛,片刻即逝,冷若冰霜,道:“不熟。”
连城道:“亲亲抱抱举高高都全套了,别那么见外。”
轻易涨红了脸,赢苏道:“松开。”
连城道:“别老是松开松开的,你又不是全自动多功能复读机,再说了,你都任我拖着走了,就……”
“松开。”听得出有几分咬牙切齿了,准备往连城脚背上招呼,连城刚想躲,赢苏就给收了回去。
果然,这么孩子气的动作,狗哥不允许自己失掉身份。连城从善如流,“好好好,不戳破你的心思……睡了觉再松开。”
赢苏:“前边第三间。”
连城笑:“这才乖嘛。”
说罢,抬脚踹开房门,拽着赢苏进去,一见床,放开赢苏就扑了过去,被子一掀,蒙过头去,又立马掀开,情真意切的看向赢苏,道:“不好意思,让你倒八辈子血霉了,他日,必有重谢。”
语罢,锦被盖头,蜷缩着身体蒙头大睡。
赢苏:“……”
第33章 一剑西来,寒霜九州
青石巷,白槐点点落星雨。
“抱歉!”
“我明白的。”
她依然温和,语意清浅的仿佛他方才说的不过寻常。她从小就是这样,对所有人看上去都是包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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